一天的勞碌奔波後,吃飽喝足,再洗一個熱水澡,躺進溫暖柔軟的被窩裏,簡直是人生一大享受。


    鬱齡幾乎忍不住睡意,就要這麽睡死過去。


    不過她沒有睡,聽著衛生間裏傳出來的嘩啦啦的水聲,等奚辭回來。


    奚辭擦著頭發出來,走到床前,看到床上要睡不睡的人,直接將手中擦頭發的毛巾丟到一旁,捋了把軟軟地垂下來的劉海,將它們扶梳到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鬢角絲絲黑發落下,添了一分慵懶美感。


    他坐到床上,將床上的人撈進懷裏,柔聲在她耳邊說道:“怎麽還不睡?”


    “等你……”她含糊地說。


    奚辭低笑出聲,躺到床上,將她摟到懷裏,用下巴輕輕地蹭著她的頭頂,說道:“明天我帶你去拜訪米家的老太爺。”


    此時正是人困疲乏的時候,鬱齡的腦子有點兒迷糊,含糊地哦一聲,親了親他的下巴,就這麽睡過去。


    奚辭見狀,忍不住摸摸她溫暖的臉龐,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黑暗中,不知從何出現的盤龍藤蔓延在窗口,盤據在角落裏,安靜地驅除空氣中無處不在的穢氣。


    清新的空氣在室內流動,讓睡眠中的人類越發好眠。


    ***


    空氣中的穢氣太重,對於來到小鎮裏的妖來說,實在難以成眠。


    羅汩打開窗戶,看了一眼遠處戈壁的天空,那裏的穢氣隨著天地之氣下沉,往這兒蔓延而來,遮蔽了天空,實在讓人難以開懷起來。


    “奚展王沒來?”羅汩轉頭看向裴郎問道。


    羅戀盤腿坐在沙發上,用一個小巧的磨刀石磨著自己的爪子,說道:“奚展王那麽清高的妖,怎麽可能會主動過來?道不同,不相為謀,就算你過去找他,他也不一定會見你,最多讓林達出來應付你。”


    盤據在沙發另一處的白兔紅著臉說:“哎呀,剛才我看到林達,林達越來越帥,看來他的實力已經逼近大妖。”


    看她一副春心蕩漾的模樣,裴郎同情地說:“兔姐,你千萬別打他的主意,要是你玷汙他,奚展王會撕了你的。”


    想到奚展王那張美麗精致到讓人發毛的臉這麽看過來,裴郎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雄性長這麽漂亮,真是讓人不安心。


    白兔朝他哼了一聲,不以為意地說:“你們這些臭男人懂個什麽?要是你情我願,奚展王能如何?那些隻是他的下屬,又不是他兒子,他還能管他們和哪個女妖鬼混?不過我倒是滿期待奚展王的兒子,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和那人類生個半妖,聽說半妖這種混血可漂亮了,能力也強,好想和半妖談個戀愛……”


    裴郎見她死性不改,也不想勸。


    這隻兔妖要真是的對奚展王的兒子出手,不用奚展王出手,江鬱齡猛女就能活撕了她。


    羅戀也不想理白兔這隻到處發.騷的妖女,對明顯不滿的羅汩說,“我聽到消息,異聞組那女人似乎想打什麽壞主意。羅汩,你怎麽看?”


    羅汩粗獷英俊的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就憑那女人?”


    “還是注意點吧。”羅戀說。


    白兔點頭,附和道:“人類總說我們妖類陰險狡詐,其實按我說,人類更可怕,一肚子的壞水,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他們坑了。”說到這裏,又讚歎地道:“還是奚展王厲害,聽說當年建國時,人類和妖類簽定協議時,他為咱們妖類爭取了很多利益,光是地盤的劃分,就是他明確提出來的,簡直是咱們妖類的英雄。”


    羅汩神色一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他真的這麽厲害?”


    白兔馬上道:“當然,您也很厲害,當年的談判,幸虧有你,才有東北的大好局勢,咱們都忘不了您的功勞。”不過和奚展王比起來,還是差了一點。


    見她識相,羅汩低首在她紅唇上親了一下,才對羅戀說:“等明天姬冰王過來,我去拜訪她。”


    對於奚展王不來,羅汩也沒什麽不高興的,比起心黑手狠的奚展王,一直盤據地雪山的姬冰王更好交流,因為這女妖一向不多事,隻要符合利益,她就跟你一起幹。


    **


    小鎮裏的另一間天師落腳的酒店,這時候,天師們也沒有睡。


    這裏聚集了那麽多妖,此時妖氣衝天,無時無刻不在挑戰著他們的神經,怎麽可能睡得著?


    米天師蹲在衛生間前,背後是一隻濕漉漉的水鬼幾乎掛在他身上,滴嗒的水聲像一種可怕的魔音,讓他有種想哭的衝動。


    終於,他奮力地掐訣控製住壓在玉磚下的一張符紙,疾飛而去,將身後的水鬼拍飛到衛生間的洗臉池裏,這才顫巍巍地直起身,扶著衛生間的門不斷喘氣。


    再多來幾次,他會短命的。


    米家老太爺悠閑地坐在不遠處吃著烤串,見他終於解決那隻水鬼,一張白麵包子一樣胖乎乎的臉上露出嘲笑,說道:“真沒用,就憑這點本事,你能健康地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跡。”


    米天師抹了一把汗,自豪地說:“這有什麽?我本事大著,總有貴人相助。”


    米老太爺點頭認同了他的話,“確實,你就隻有這點狗屎運了。”


    米天師不理他,走過去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問道:“老太爺,幾時開始出發,你算好日期了麽?”


    “你先算算。”


    米老太爺招了招手,就有一個鬼捧上一個鋪著紅布的玉盤,上麵有幾枚古老的龜甲和銅錢。


    米天師知道老太爺又在考驗他,便蹲在玉盤前,抓起龜甲和銅錢,開始占卜。


    米家的占卜術在玄門中最為人所稱讚,以米天師這一手的占卜術,已經算是玄門中不錯的,但在米老太爺看來,這手法粗糙得他都不忍睹目,直接一巴掌朝他腦袋拍去。


    米天師剛才被老太爺用水鬼喂招,這會兒又被考驗占卜術,耗費的法力和精神是平時的成倍,比對付僵屍還累,到最後忍不住流下寬麵條淚,覺得自己作為米家的子孫,實在是太不容易。


    米老太爺笑眯眯地看著玄孫被他耍得團團轉,直到覺得差不多,才說道:“奚展王已經來了,明天他應該會過來找我,你記得去迎一迎他。”


    米天師捏著一枚龜甲,愣愣地哦了一聲。


    等他反應過來後,馬上瞪眼睛,“老太爺,你明知道奚展王今天來,卻一直拘著我在這裏?”


    米老太爺拍拍他的腦袋,讓鬼奴將他拎出去。


    玄孫交友滿天下,各種非人類的生物都有他的朋友,人緣太好,在整個靈異界都可以橫著走,米老太爺雖然高興,但他經曆的事情多,明白玄門有些人卻看不上,特別是現在異聞組的組長是一個比較傳統又好麵子的娃娃,當長輩的,怎麽著也得幫護著自家的小輩。


    不就是裝模作樣嘛,米老太爺覺得這完全不是事兒。


    於是第二天,在奚辭帶鬱齡過來時,米天師早就蹲在門前等候。


    在所有天師的目光下,米天師非常坦然地將這一人一妖迎進天師們的地盤。


    昨天晚上回去後,他已經琢磨明白老太爺的意思。


    老太爺明顯是不想讓他在這種非常時期對那邊的妖表現得太熱乎,所以昨天晚上拘了他一晚,沒讓他去找奚展王聯絡感情。今天卻讓他在這裏迎接,不過是想要告訴那些天師,異聞組的麵子他給了,但自家的娃娃他也要護著。


    簡直不能更任性。


    所以說,米天師會長成這樣,和家裏的教育脫不開關係。


    作為一個正常的人類,鬱齡完全沒有從妖的地盤跑到天師地盤的自覺,這讓很多天師有些糾結怎麽定位她的存在。當作妖嘛,她又是人類,當作人類嘛,她又無知地混在妖類中,真難辦。


    鬱齡不知道那些天師的苦惱,她跟著米天師去了米老太爺住的房間,見到一個白白胖胖的……慈祥胖子。


    米老太爺看起來根本不像個老態龍鍾的老人,反而像個正值壯年的男人,最多是有一頭白發和長相有些不符。


    鬱齡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他,她聽說這位是米天師的爺爺的爺爺,年齡已經不可考,可現在看起來,就像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並不算老。


    難不成天師修為有成後,都是這麽長壽又駐顏有術的麽?


    米老太爺是個很和藹的長輩,笑著請他們坐下喝茶,將鬱齡上下打量,笑眯眯地說:“你和鬱天競長得真不像,看著比他漂亮多了。”


    鬱天競是男人,外孫女比他漂亮不是應該的麽?


    米天師暗暗朝他家老太爺翻白眼。


    鬱齡說道:“我像我媽媽,我媽媽像外婆。”


    米老太爺點頭,“女娃娃像媽媽好,像媽媽漂亮。”然後又對奚辭說,“我這玄孫多虧你們照顧,他是蠢了點,但對人非常真誠,謝謝你照看他。”


    奚辭端起米老太爺特地給他準備的白開水,從這點就可以看出米老太爺的細心,朝他微笑道:“這沒什麽,大米是我的朋友。”


    米天師一臉感動地看著奚辭,為了奚展王這句朋友,他覺得自己可能為奚展王上刀山下油鍋。


    米老太爺手癢癢的想一巴掌拍過去,真沒出息。


    東拉西扯地說了一些家常後,米老太爺才進入正題:“當年,鬱天競來找我,想要我幫忙救一個人,給那人續命。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他是通靈一族的後裔,嘿,他藏得可真是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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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天師瞪大眼睛,震驚地看著他家老太爺和一臉沉默的鬱齡,然後忍不住深深地鬱悶。


    他聽說過通靈一族,據說是玄門中非常牛逼的存在,隻可惜天不予其壽,早在百年前就滅族。哪想到,他身邊就有一個通靈一族的後裔,這種傳說中的牛人就在身邊。


    怨不得江美女這麽威武雄壯,連妖都能保護,原來是通靈一族的血脈。


    米老太爺和鬱天競打過交道,應該說,米家在靈異界中,就是一個另類和奇葩的家族,交友之廣,實屬難得,不僅是人,連妖魔鬼怪都有他們的朋友,他們和鬱天競這個通靈一族的人打過交道其實也沒什麽奇怪的。


    “當初,聽說鬱天競突然就死了,我有點不相信。”說到這裏,米老太爺有些悵惘,“好歹我們也一起闖過鬼域、吃過冥蛇的,聽說他死了,我就想將他的魂招過來,問問他還有什麽遺願,盡力幫他。哪知我開壇布法,不管人間陰間,卻找不到他的鬼魂,後來才從米天師這裏知道原來他被人煉成鬼王……”


    米老太爺噓唏不已,米天師和鬱齡卻聽得非常黑線。


    什麽闖鬼域、吃冥蛇,這些東西一聽就讓人頭皮都炸了好不好?是不是他們年輕人跟不上老人家的思路,已經沒這種膽氣,所以才活得沒老人家精彩?


    聽起來,鬱天競和米老太爺簡直就是一對凶殘的基友,到處亂躥,躥的地方還挺古怪的。


    米老太爺噓唏一番後,摸出一麵奇怪的鏡子給鬱齡,這鏡子手巴掌大,沉甸甸的,看起來就像是古代女人用的靶鏡,卻沒有鏡柄,上麵有精致的花紋,工藝非常精湛,邊緣還有一些螺絲狀的紋路,摸起來手感不平。


    米老太爺對她道:“我能幫他的隻有這個,你收好,這東西說不定以後能用得上。”


    鬱齡接過這麵鏡子,問道:“這是什麽?”


    米老太爺一臉神秘地笑,“佛日:不可說,不可說!”


    鬱齡見狀,便不再問。她和這些天師們打交道這麽久,懂得一個道理,天師不想說的事,那一定涉及到什麽玄學命理或者是天機命數之類的,他們忌諱那些東西,輕易地不會泄露天機,以免惹來不必要的殺身之禍。


    拿了這麵不知道有什麽用的鏡子,鬱齡和奚辭告辭離開。


    等他們一離開,米老太爺拎住玄孫的耳朵,笑眯眯地對他說:“進古墓後,記得跟緊那女娃娃,她的運氣雖然煞了些,卻總能否極泰來,跟著她有肉吃,記住了麽?”


    “真的?”米天師不太相信,“就算有肉吃,也輪不到我吃吧?”


    米老太爺一巴掌拍過去,“你這蠢孩子!這次不同以往,光是她漏一點,就夠你一百年回味。”


    米天師被老太爺拍得暈暈乎乎的,回味老太爺的話,品味出了什麽,瞪大眼睛,“你是說……”


    “佛日:不可說!”米老太爺一巴掌拍去他的話,手指往上一指了下,示意他閉嘴。


    米天師果斷地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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