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王。”


    “???”戚老爺子整個人都是懵逼的,徽王?為什麽是徽王?這個故事裏有徽王什麽事?


    嗯,他至今還不知道徽王就是幕後真凶。戚一斐不想阿爺想起曾經在徽王府為奴的日子,就沒有對戚老爺子提。


    蘇老爺子從下人手上接過旱煙,燒了起來,深吸一口,讓夠勁兒的煙味回蕩在自己的五髒六腑。仿佛隻有這樣,他才有勇氣繼續說下去。


    “我的侍衛留在了城外,守著金銀,明天早上開城門後進來,我們著急來,是因為……”


    徽王的手段,自然不可能是隻有一幫子人,隨隨便便的來綁架,徽王也了解過蘇老爺子的一些事例,都不需要再怎麽費神猜測,就知道這回是個狠角色。他準備了後手,也就是那個可以催眠的大師。


    大師一身灰袍,帶著兜帽,在人都死後,才獨自走了上來。一看就邪門的很。


    蘇老爺子已準備好了與對方必有一番死戰,卻……


    在對方摘下兜帽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好久不見,大海。”那聲音就好似砂紙一般,刺耳又難聽,仿佛說的每一個字都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他的嗓子早就在大火裏被毀了,比燒傷的半張臉還要嚇人。發出的每一個音節,都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自動帶著顫音與恐怖效果。


    他確實來自地獄,為整個左戚村。


    戚老爺子拿在手上的茶杯,直接就掉在了地上:“你村裏還有人活著?!”


    蘇老爺子搖搖頭,又點了點頭:“他不隻是村裏的人,他還是我的堂兄。”


    “!!!”戚老爺子整個人都要不好了。蘇老爺子的堂兄,戚溪,他也曾有所耳聞,那真的是個很邪門的少年,他的母親來自苗疆,會蠱毒的那種深山苗人。他自己更是,從年幼開始,就跟隨母親帶來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學起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在蘇海的描述裏,村裏的孩子就沒有不怕戚溪的,但當時蘇海以為戚溪也死在了那場大火裏,回憶起對方也盡可能是好的方麵,好比戚溪雖然又凶又極端,卻從沒有真的傷害過村裏的孩子。雖然經常嚇唬人,但也會在他們被別村的人欺負時,幫他們報複回去。


    “你們村子的死,與徽王有關?”


    好像也確實隻能與徽王有關。整個江左一帶,最富饒的魚米之鄉都徽王的封地。戚老爺子在徽王府上為奴,左戚村出了那麽大的事,自然也隻可能是徽王點頭,才可以被壓下去。


    或者說,正是因為礙於徽王的麵子,天和帝這個當哥哥的,才沒有再去追究左戚村的大火。


    “至少,戚溪哥是這麽認為的。”蘇老爺子一直覺得,老虎寨就是終點,但很顯然戚溪並不這麽覺得,“他告訴我,徽王想拿阿斐對付陛下,他也是在徽王身邊做事長了,才接觸到了核心秘密,也才知道了,我就是戚海。”


    早兩年的時候,戚溪還隻是徽王妃身邊一個為她兒子“治病”的大師,後來通過徽王妃,這才接觸到了徽王,但也並沒有在一開始就取得信任。


    最近,徽王需要戚溪去攔下蘇老爺子,這才讓戚溪找到了渠道,拚湊出了蘇老爺子當年的真相。


    戚溪不隻想讓徽王死,他是要他家破人亡、遺臭萬年,他要徽王親眼看著自己中年喪子,老年喪妻,在馬上就要成功時功敗垂成,把惡心惡臭的野心暴露在外,被全天下唾棄。


    戚溪已經瘋了,根本不在乎他這個計劃裏,有多少人是無辜的,他隻想看著徽王痛苦。


    為此,戚溪可以忍耐這麽多年,在徽王生下第一個兒子後,想辦法利用他當時能夠接觸到的毒藥,利用身體傳播對徽王下蠱,讓徽王再沒有辦法擁有其他孩子。更是充滿了耐心,一直等待了那孩子長大,才開始自己的計劃。


    本就足夠冷的冬天,在蘇老爺子講述戚溪的計劃中,變得更冷了。


    “告訴阿斐,不要出宮,最近一段時間,都老老實實的待著,哪裏也不許去!”雖然說,戚溪的報複目標隻是徽王,但保不準他會為了他的報複做些什麽,“我會盡可能和戚溪哥溝通。”


    目前來說,戚溪對蘇老爺子的態度還是很好的,他很欣賞蘇老爺子當年孤注一擲的報複方式。頂多是覺得蘇老爺子是個莽夫,沒什麽腦子,連真正的仇人都沒有找到。


    於是,本來還準備回來看外祖的戚一斐,就這樣再一次被困在了皇宮裏。


    聞罪對他發誓,會盡快處理好事情,召他的外祖入宮,來讓他們祖孫相見:“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哪怕需要我跳入火坑,也在所不惜。”


    聞罪隻是想開個玩笑。


    但戚一斐卻敏感的把過往的故事,進一步聯係在了一起:“你當年被騙入陷阱,是因為你要撿我那個十八子是嗎?”


    否則以聞罪的聰明,他又怎麽會差點死在那種困野獸的陷阱裏。


    聞罪抿了抿唇,這種事,他其實是不想戚一斐知道的,因為那顯得他太弱了,沒有辦法去保護好屬於戚一斐的東西,差點就讓他們的相認變得更加艱難。


    “你超棒的好嗎?”一點都不弱,戚一斐雙手掰正了聞罪的臉,四目相對,他不許聞罪這麽說自己,“而且,我最後找到了你呀。”


    “是啊。”聞罪趁勢吻了上去,緊緊的摟住了戚一斐的腰,“你總會找到我,不叫我迷失方向。”


    第65章 放棄努力的六十五天:


    又一次旭日東升, 又一次早朝。


    徽王在朝會的最後,從隊伍裏一步邁出, 用“臣有本奏”,打破了所有饑腸轆轆的大人們,想要早點下朝回去祭五髒廟的美好祈願。


    所有人看徽王的眼神,都是七分憤怒裏又夾雜了兩分哀怨, 還有一分想吃。


    人饑餓的時候,會尤為的不理智。


    其中,聞罪陛下無疑是最為暴躁的那個。


    因為他已經和戚一斐約好,每天都會陪著彼此一起吃朝食,不見不散。為此, 聞罪之前再一次提早了上朝的時間, 隻為能夠在戚一斐醒來後, 他可以陪著他隨時開飯。


    但傅裏那個小叛徒, 卻毫不猶豫的把這一“慘無人道”的政策——他是這麽說的——捅到了戚一斐那裏。


    “斐啊, 哥真的不能起的更早了,再早,我都想直接睡在文淵閣了。你不為哥想,也該為你阿爺想想啊,老爺子都多大歲數了,每天本就沒多少覺, 這麽一折騰, 鋼筋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作為一個晚起困難症,戚一斐被說的是感同身受, 當晚就和聞罪進行了一番“懇談”。


    幾經妥協,最後的結果就是,聞罪恢複正常的早朝時間,戚一斐爭取……多睡一會兒,他保證不了自己能起多早,但能起多晚還是可以控製的。在這樣兩全其美的大環境下,傅大人在工作之餘……又替聞罪陛下多抄了整整十遍金剛經,為戚一斐祈福。


    嗯,對於希望戚一斐能夠長生這件事,聞罪絕對是認真的。


    但聞罪也在盡可能的控製早朝的時間,太晚了,哪怕戚一斐不起,聞罪也知道戚一斐肯定是醒了的,隻是在床上硬躺著消磨時間。戚一斐會說到做到,一定等到聞罪來一起吃飯,但聞罪舍不得讓戚一斐餓。


    所有餓著戚一斐的都該死!


    當徽王站出來的那一刻,聞罪甚至已經顧不上去思考,以徽王潛藏這麽多年的性格,為什麽在最後,他還是站了出來。


    他隻想當下就弄死徽王,一了百了。


    徽王啟奏的不是別的,正是對戚老爺子身份的懷疑與彈劾。


    有關於戚老爺子當年不隻是參與科舉舞弊,而是直接換了身份,把他是罪臣之後,本不應該參加科舉的事都抖了出來,舉朝震驚。


    連本來站在戚老爺子身後的人,也產生了動搖。


    更不用說積攢了這麽多年恩怨的政敵們,一個個隻是作壁上觀、幸災樂禍,都已經能稱得上是一聲善良,多的是在心裏快速開始盤算,怎麽才能讓這件事不是真的也變成真的,又或者怎麽才能說服陛下,不要看在戚一斐的麵子上再進行包庇,一定要借此把戚望京置於死地!


    徽王的本來計劃應該不是這麽簡單粗暴,但沒有攔截住蘇海時,讓他不得不倉促的換了個套路。


    說是倉促,很多證據與資料,徽王還是準備的很充足的。


    就包括小戚村裏正那個耳背的爹,都被請了上來。徽王甚至還充分發揮了想象,把已死的戚貴妃再一次牽扯出來,力圖證明,戚老爺子是與戚貴妃不清不楚,這才得到了戚貴妃這麽多年的幫助。


    以前沒人覺得戚老爺子和戚貴妃之間有什麽,是因為他們的親戚關係,甚至還有遠離政治中心的人,至今都以為戚老爺子是戚貴妃的親爹,戚一斐是二皇子的表弟。


    但若徽王的舉證成立,戚老爺子其實不是真正的戚姓族人,那他和戚貴妃之間的所有過往,就都要推倒重來,重新審視了。


    好比戚老爺子這麽多年,始終沒有成家,真的隻是因為情深義重嗎?


    誰會這麽傻?


    如果戚一斐在場,他大概真的要撲上去和這些思想齷齪的人拚命了。他阿爺就是可以這麽高尚,他阿爺就是可以這麽堅持,不能因為你們自己做不到,自己汙穢不堪,就覺得全世界沒有好人了吧?


    但偏偏,戚一斐不在。而這種質疑,對於一群早被政治手段汙濁,變得肮髒不堪的大人們來說,他們還真覺得質疑的合情合理。


    “皇叔,可是說完了?”聞罪的反應卻很冷淡,“說完了,就看看這個折子,再繼續說。”


    聞罪將一個他已經準備多日的折子,扔到了地上。


    大啟的折子,未免出現有人偷換、故意延誤等意外,每一封折子上,都會有時間記錄,從上折子的人所寫時間,到負責整理的太監們貼上的簽子時間,每一道都有詳細的流程記錄,最大程度上保證了不會被人在時間上做手腳。


    聞罪拿出來的,就是蘇老爺子入京前,戚老爺子入宮後遞的折子。他自己寫,自己批,自己又呈閱到了禦前。


    中心主旨隻有一個,他要請罪,為自己多年前做下的一樁糊塗事。


    他把一切都和聞罪承認了。


    而這個承認時間,正好在聞罪登極儀後大赦天下的規定範圍內,他認罪,他承擔,他隨奏折一起表達了無顏再任首輔一職的沉痛心情,想要告老還鄉。


    大臣們裏有反應不夠快的,還在懵逼,這是怎麽一個展開;但也有如傅裏等,卻已經恍然,怪不得他們當初就覺得,陛下的大赦天下範圍有些寬泛又奇怪,原來是早就在為後麵挖坑了啊。這種,你偏偏還拿他沒轍。


    “那戚一斐呢?!征南郡王戚一斐,他的身份……”徽王當然不會就這樣認輸。


    戚一斐是戚老爺子的孫子,他可沒有認罪。


    “他是真正的戚海的孫子,與我並無血緣關係。”戚老爺子早在告訴戚一斐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要講此事公之於眾的心裏準備,他不想戚一斐成為全天下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才會親口先去和戚一斐說。


    戚一依與戚一斐是差不多時間知道的,和戚一斐的反應也差不多。阿爺就是阿爺啊,沒差。


    “戚海殺了那麽多人,他的孫子也是罪人!”徽王根本不怕戚老爺子這種鑽空子的說法。


    戚老爺子卻故作一愣,無辜反問:“我兄弟戚海做了什麽?”


    “他做了什麽,你會不知?他頂替你的身份,殺了……”一樁樁一件件,蘇老爺子做過的事,都被擺到了眾人麵前。


    “那是不知道的什麽人,頂替了我的身份,而且他已經墜崖身亡了。誰能證實那是我的兄弟戚海?”


    “戚海還活著!他就是你的親家蘇海!”


    “你這說的,我就更糊塗了,我的兄弟是我的兄弟,我的親家是我的親家,怎麽會是一個人?總不能因為他們都叫海,他們就是一個人吧?您至少得拿出一二有力的證據吧?誰能證明?”戚老爺子信心滿滿,用一種“你怕不是瘋了”的眼神,看著徽王。


    全村人都死了,這點最大的好處就是,沒有人可以證明蘇海就是戚海。


    小戚村的畫像,也隻能證明,戚一斐和戚海長的像,是戚海的孫子,但並不能證明蘇海是戚海。感謝這麽多年海運的風吹日曬,中年發福,以及臉上的那一道疤,蘇老爺子真的是變的,連他娘都不認識他了。


    “還、還可以這樣?”徽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回了。


    “老朽隻是說了實話,實話總是能站得住腳的。”


    “不行,我不服,我要讓這老者親自見一下蘇海!”徽王指著裏正的爹,尤不死心,“我要他們單獨坐在一起,仔仔細細的認!”


    徽王的真正目的,這才算是暴露了出來,他要安排給蘇海一個獨處的機會。


    至於他到底見的是小戚村裏正的爹,還是徽王自以為聽從自己吩咐的催眠大師,那就不好說了。


    戚老爺子的第一反應就是反對。


    但聞罪卻“啪”的一聲拍板,他真的不想耗下去了!“就這樣吧,以防萬一,朕會安排錦衣衛的周指揮使在場,三方人共同進行認證。不用再說,朕意已決,退朝!”


    什麽!都不能!比和二郎吃飯!更重要!


    第66章 放棄努力的六十六天:


    戚一斐反手就是一個……水獺揉臉。


    睡眼懵惺, 用揉搓來喚醒大腦,從混沌的狀態裏艱難的開了機, 黑白分明的雙眼,緩緩、緩緩地有了屬於思考的痕跡。這種和冬天的被裏被外, 做著艱苦卓絕的思想鬥爭的事情,每一天都在發生。而這,是有暖氣和空調的人, 所不能明白的冷。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 連早餐都沒有辦法誘惑戚一斐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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