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以另一種方式,去替女子書院撐了腰。


    婉晴去女子書院讀書大概半個月左右之後,裴清殊特意挑了不用上早朝的一日,親自去送婉晴上學,並且在書院裏呆了半日,參觀了書院的環境不說,還親自指點了孩子們幾句。


    裴清殊親自駕臨女子書院的消息,沒過多久就傳了出去。


    他前腳剛走,後腳京城裏就炸了鍋,幾乎是人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情。


    許多人出於對皇帝的崇敬或者是諂媚心理,紛紛爭著搶著要把自家的姑娘塞進書院。


    不過對於這些人,左三姑娘都一律謝絕了。畢竟現在還隻是試營而已,師資力量還不夠充足。一下子招收太多學生的話,隻怕會出亂子。


    不過眼看著認可自己的人越來越多,左三姑娘的心裏也變得美滋滋的。


    左逍見妹妹天天不著家,剛開始還以為她是終於開了竅,和哪家的公子幽會去了。


    後來她才發現,左三現在除了泡在書院裏之外,就是往公孫府跑,去和公孫夫人商議如何擴大書院的規模,改善書院的製度。


    神奇的是,左三姑娘都忙成這樣了,華文書社那邊的事情還是她在管。左逍都不知道妹妹是怎麽做到的,簡直跟生出了三頭六臂一般。


    不管怎麽說,現在有了裴清殊父女倆的支持,左三姑娘的書院算是正兒八經地辦起來了。


    不僅是宮外到處都在議論這件事,宮裏頭,樂儀也忍不住和婉玉說了起來。


    “聽說女子書院裏的先生不僅學識淵博,而且還十分和善,不像慧曜樓裏的姑姑們,老是拉著個臉。”樂儀憧憬地說道:“我也好想去看看呀。”


    婉雲出嫁之後,慧曜樓裏就隻剩樂儀一個人了,把樂儀悶得要死。


    好在沒過幾個月,二公主婉玉便滿了五歲,搬過來和樂儀一起住,樂儀的臉上這才重見笑容。


    “樂儀姑姑,你要是想去的話,求求父皇不就是了?父皇那麽疼你,一定會答應的。”


    樂儀看著一臉認真的婉玉,擺擺手道:“哎呀,不行的,我也就是說說……”


    “為什麽啊?”婉玉不太明白。


    “因為……因為婉晴在那裏啊。”樂儀看了看左右,小聲說道:“那個時候你還太小,恐怕不記得了。婉晴她……”


    見樂儀吞吞吐吐的樣子,婉玉直接問道:“曾經受壞人唆使,在我的繈褓裏放過針,是嗎?”


    樂儀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記得?!”


    “不是啦,是別人告訴我的。”


    樂儀有些生氣:“又是哪個奴才多嘴,在你麵前嚼舌根了?”


    “姑姑別生氣,是我問他們為什麽大皇姐不和我們一起住的。不過你也不用太緊張啦,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父皇不是也已經罰過她了嗎?我相信皇姐不會再做那樣的事情了。”


    “那可不好說。”樂儀神情有點不自在地說道:“你不知道,當初她害你,是因為她覺得你出生之後,她不是唯一的公主了,怕皇兄會不寵她。這幾年……這幾年她都是跟著我父皇生活,要是她覺得父皇寵我多過寵她,也害我怎麽辦?”


    婉玉不禁一笑:“看不出來,樂儀姑姑你的自保能力還挺強的嘛。”


    “那當然。”樂儀驕傲地挺起小胸脯,“身為寵妃的女兒,若是不會自保的話,要怎麽在這宮裏頭生存下去?你也是一樣,以後跟我學著點兒,聽到了沒有?”


    婉玉乖乖點頭:“那以後就請樂儀姑姑多多指教啦。”


    ……


    傍晚,裴清殊正在乾元殿裏批閱奏折的時候,小悅子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低聲對裴清殊說道:“皇上,皇後娘娘從忠勤伯府回來了。”


    皇後入宮多年,還從未回府省過親。前幾日裴清殊去坤儀宮的時候,見宋皇後臉色不豫,再三追問後才知道,原來是皇後的生母宋夫人病了,皇後很是掛念。


    裴清殊知道之後,便叫皇後趕緊回府去看看。


    要是別的事情也就罷了,事關自己的母親,宋氏的確擔憂不已,於是便在謝過裴清殊之後回了娘家一趟。


    裴清殊心裏也記掛著這件事情,所以讓小悅子盯著點,等皇後一回宮便去通知他。


    知道皇後回來了之後,裴清殊便放下手中的筆,揉了揉脖子,吩咐道:“擺駕坤儀宮。”


    ……


    裴清殊來到坤儀宮的時候,皇後才剛剛換完衣服。見裴清殊來了,皇後不禁有幾分驚訝:“皇上怎麽來了?”


    “朕來看看你。”裴清殊看著皇後的臉色,實在看不出悲喜,隻能開口問道:“師母的身子還好嗎?”


    皇後看起來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皇上放心,母親隻是一般的風寒而已,已經請太醫看過了。隻是這回病得久了點,臣妾才有些擔憂罷了。”


    “風寒也不可小瞧了去。你看父皇,染的不就是風寒嗎?都這麽長時間了,一直都沒好,實在是讓人擔憂。”


    皇後頗有幾分敷衍地說道:“太上皇吉人自有天相,皇上也不必過於擔憂了。”


    裴清殊終於發現了不對勁:“昭屏,你怎麽了?你看起來好像精神不大好的樣子。”


    皇後勉強笑了一下:“謝皇上關心,臣妾沒事。可能就是一早出宮,有些乏了吧……”


    裴清殊試探性地說道:“那朕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皇後也沒留他,隻是行禮道:“臣妾恭送皇上。”


    裴清殊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定定地看了皇後一眼,隻能看到皇後烏黑的發頂和低順的眉眼。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說的就是他們帝後之間的關係了吧。


    這樣的關係,本應是於大局最有利的。可是不知為何,裴清殊突然感覺特別心累,有一種皇後離他越來越遠的感覺。


    裴清殊邊往外走,邊在腦海裏回憶他和皇後成親以來的點點滴滴。


    曾幾何時,他們還能夠像最親密的朋友一樣談心。在皇後險些誤入歧途之時,他及時地拉了她一把,那個時候皇後還對他很是感激。


    裴清殊清楚地記得,那個時候的皇後,還是有情緒的。


    可是這幾年來,皇後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少,好像逐漸變成了一個……一個母儀天下的符號。


    她的臉上像是戴了一層麵具一樣,讓裴清殊看不清楚她的心。


    裴清殊猜測,她是不是管理後宮太累了,所以才會這樣。


    可他登基九年以來,後宮裏隻進了兩個新人,還有一個妃嬪進了冷宮,一個妃嬪被處死。


    和其他皇帝的後宮比起來,他的後宮應該不算特別難以打理的啊?


    到底是什麽,讓皇後變得心力憔悴呢?


    裴清殊想不明白,不禁感到幾分焦躁。


    明明理智上知道不應該,可他還是下意識地轉過了身,重新回到了坤儀宮。


    示意看到他的下人全部噤聲之後,裴清殊推開皇後的房門,意外地發現她竟然在哭。


    裴清殊心中一沉,不禁下意識地喚了皇後一聲:“昭屏……”


    皇後一驚,趕忙擦去了臉上的眼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對裴清殊說道:“皇上怎麽又回來了?可是還有什麽吩咐忘了交待?”


    “昭屏,你到底怎麽了?”裴清殊大步走上前去,扶住皇後的肩膀,“是哪裏不舒服嗎?還是師母的病很嚴重,你剛才對朕說了謊?”


    皇後搖了搖頭,隻是無聲地流淚。


    裴清殊無奈又窩火:“你要是不說,朕隻能親自派人去查了。”


    “皇上,別……”皇後拉住裴清殊的袖子,張了張口,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可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裴清殊和宋氏夫妻十多年,還從未見過皇後像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年過三十的人了,反倒像個小女孩兒一般慌張,就連裴清殊都被她帶得有些不知所措,隻能拿起帕子輕柔地幫她擦去臉上的淚珠。


    第153章


    看皇後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裴清殊忽然不想勉強她了。


    他歎了口氣, 低聲道:“你不想說就算了, 朕不逼你。”


    皇後為難道:“皇上, 臣妾不是不想說, 而是說不出口……”


    “你和朕是夫妻,夫妻本是一體,有什麽不能說的?”其實就算皇後不說,裴清殊也能猜個大概出來,“是不是你回宋家的時候遇到了誰,說你什麽了?”


    見皇後不說話,裴清殊繼續分析道:“不會是宋太傅, 也不會是你母親, 難道說……是淮陽?淮陽去忠勤伯府了?”


    皇後真是沒想到, 裴清殊竟然如此敏銳,這都叫他給猜出來了。


    見裴清殊這樣在乎自己,皇後也不好意思一直藏著掖著,隻能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個老太婆, 她都說你什麽了?”裴清殊一提起淮陽就來氣, “朕都已經廢除了她大長公主的封號,將她貶為庶人了,昭屏,你還怕她做什麽?”


    “皇上,我不是怕她,隻是她畢竟是長輩, 是我的大伯母。而且,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裴清殊原本並不想刨根問底的,可是見皇後竟然說淮陽的話有道理,裴清殊就坐不住了:“她到底說你什麽了?”


    “前幾日,祺嬪不是生了個小公主,皇上很是喜歡嗎?大伯母她……就把宮裏的妃子挨個數了過來,說是除了僖嬪之外,宮裏頭哪個妃子都比我會討皇上歡心。”


    裴清殊皺眉道:“她胡說八道什麽呢?這種鬼話你也信?”


    “這不是鬼話,我知道……”皇後痛苦地低下頭,捂住了自己的臉,“我確實不會討皇上喜歡。大伯母說我就像是個木頭一樣,我當時覺得生氣,可是越想越覺得,我不就是這樣的人嗎?我不會和皇上撒嬌做癡,也不會纏著皇上曲意奉承。我不像嫻貴妃那般貌美,又不似宓嬪那樣能歌善舞……我什麽都沒有,我隻有這個皇後的身份!”


    裴清殊搖頭道:“不是,不是這樣的!正因為你是皇後,所以你不需要對朕撒嬌做癡,不需要對朕曲意奉承,朕更不需要你能歌善舞!你隻要做好皇後的職責,在朕心裏,你就是朕獨一無二的妻子啊!”


    “可是除了皇後的這層身份之外,我也是一個女人啊!”皇後突然崩潰大哭起來,“我也想愛皇上,想像宓嬪那樣特立獨行,把對皇上的愛意全都寫在眼睛裏。我也想像宜貴嬪那樣俏皮可人,逗皇上開心。可是我不能,我什麽都不能做!因為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您的妻子,是您的皇子妃、太子妃甚至是皇後。我想愛您,可是我不能愛您!因為我怕,怕自己會嫉妒,怕自己會忘了皇後的職責,怕自己會忍不住去害人,去犯錯!”


    裴清殊從未見過這樣的皇後。


    在他的印象當中,宋氏一直都是一個溫柔賢淑,端莊大氣的女子。


    她不會嫉妒,甚至不會生氣。


    或許她能力有限,但她一直都在努力扮演好一個皇後的角色。


    可他似乎真的忘了,她不僅僅是一個皇後,更是一個女人。


    看著皇後聲嘶力竭地說完那一番話之後,筋疲力盡地趴在床上失聲痛哭的樣子,裴清殊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甚至也有些想哭。


    其實,他和皇後何嚐不是同一種人呢。明明也是凡人,想要去愛,卻為了肩上的責任,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感情。


    這種痛苦,裴清殊其實比任何人都能體會。


    他長長地、長長地歎了一聲,然後伸出手去,溫柔地撫了撫皇後的後背,為她順氣。


    “對不起,昭屏,我沒有想到,原來你也活得這麽累……是朕的疏忽。”


    皇後沒有抬起頭,隻是趴在床上搖了搖頭:“不怪皇上……是我自己無能。我做不到一邊愛著您,一邊心無芥蒂地去打理後宮。所以我隻能讓自己變得沒有情緒,讓自己漸漸忘掉一個女人對丈夫的感情,這樣我才能對後宮妃嬪更好一點。”


    “昭屏,其實你不必這樣的。後宮妃嬪,你若是不喜歡,就讓她們無事少來打擾你。對她們,隻要過得去,保證後宮不生亂子就行了。朕可從未想過要你當真待她們親如姐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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