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老十認為,他的機會來了!


    乾元殿裏,公孫明冷笑著說道:“直郡王不僅在暗中聯係上了慕雲康,還企圖讓慕雲康借著衛國公夫人慕氏的義兄身份,拉衛國公入夥。”


    “嗬,朕的這個十皇兄,想法還真是不少啊。隻是不知他‘兵諫’成功之後,又打算怎麽做呢?他費這麽大的力氣,不會隻是想讓朕換一個主帥這麽簡單吧。”


    被裴清殊召來議事的陸星野大膽地猜測道:“難道說,直郡王是想擁兵自立?”


    裴清殊搖搖頭:“朕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他這個人,朕是再了解不過了。說他蠢吧,他還有幾分小聰明,說起別人的不是來總是頭頭是道。可說他聰明吧,不管是功課還是差事,他又全都做不出什麽成績來。”裴清殊想了想,道:“據朕猜測,他想做的,應該是一個體麵又富貴的閑王。而朕的兄弟之中,能滿足他願望的隻有兩個人。”


    陸星野撓撓頭道:“一個是淳郡王,另一個……不知皇上指的是誰?”


    裴清殊不由看向公孫明。


    和摸不著頭腦的陸星野相比,公孫明一下子就反應過來:“是裴欽辰。”


    陸星野驚訝:“什麽?!可是裴欽辰不是在獄中嗎?”


    公孫明越想越清晰:“裴欽辰早已與匈奴人狼狽為奸,隻要直郡王向匈奴人放出信號,表示願意與他們合作……到時候他們裏應外合,攻下長安之後,便會擁立裴欽辰為帝。直郡王一定是覺得,那時候他的好日子就來了。”


    “簡直可笑!”陸星野忍不住罵道:“他們這些人,難道就不懂什麽叫做‘與虎謀皮’嗎?!匈奴人詭計多端,出爾反爾對他們來說乃是家常便飯。一旦他們真的攻陷了長安,占領了整個大齊,怎麽可能按照約定立裴欽辰為帝?就算是立了,也不過是個傀儡皇帝而已!到時候他們的日子,是絕對不會比現在好過的!”


    “陸兄真是個明白人啊!”公孫明讚完陸星野,又說起裴欽辰和老十這兩兄弟,“可惜他們兩個糊塗得很。更可怕的是,他們不僅糊塗,還總是喜歡自作聰明。”


    裴清殊擺手道:“罷了,他們這樣的人,不值得咱們多費口舌。”


    陸星野迫不及待地問道:“皇上,既然直郡王已經動了歪心思,可要臣現在就去將直郡王拿下?”


    “不急,再等等。”裴清殊邊想邊道:“阿明是打探到消息之後立馬便入宮了的,現在你若是去抓人,那慕雲康是算他的同謀呢,還是不算?衛國公又如何呢?”


    “皇上的意思是……?”


    “再等一等看看吧。朕給慕雲康一晚上的時間考慮,如果明天早上他還是沒有揭發老十的話,那就不能怪朕不客氣了。”


    ……


    北夏軍營之中,呼韓邪收到直郡王的信件時,不由諷刺地笑了一聲。


    將此事當做笑話一般說給副將們聽之後,呼韓邪鄙夷地說道:“瞧見了嗎?這就是中原人,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們總說我們匈奴人陰險狡詐,可若論起不要臉的本事來,我們還真不一定能比得過他們這些受過多年禮教的漢人。”


    大將延術用一種惋惜的語氣說道:“殿下,您的意思是不想和這個什麽直郡王合作咯?”


    “不,如果他當真能說服慕雲康的話,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不加以利用?就算他不能,那也沒關係。慕雲康的舊部都已經跟著左寧反了,現在裴清殊對慕雲康一定滿腹猜忌。隻要本王利用好了這一點,不怕那個慕雲康不乖乖地為本王所用。”


    這時,一直跟隨在呼韓邪身邊的侍從低聲提醒道:“殿下,那個慕雲康的妻子,是襄樂宮嫻貴妃唯一的妹妹。勸降他,恐怕沒那麽容易。”


    “嗬,嫻貴妃都已經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慕雲康還不趕緊另謀出路幹什麽?”呼韓邪得意地笑道:“你當本王之前為何要幫謝嘉妃下毒?”


    “殿下深謀遠慮,臣等佩服!”


    “本王要麽就不出手,一旦出手,必定成事。不像那個蠢貨裴欽辰,為了私怨貿然動手,鍾氏沒殺成,反倒差點壞了本王的好事。”


    提起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總是和他耍心眼的裴欽辰,呼韓邪便是一肚子氣。


    不過好在對他來說,攻下長安已如探囊取物。需要用到裴欽辰的地方,已經不多了。


    “殿下英明!”


    呼韓邪的副將們大多都是粗人,不像呼韓邪是讀過書的。


    反正在他們看來呼韓邪什麽都懂,隻要按照他的指示去做就行了。


    喝完酒,吃完肉之後,眾將散去,呼韓邪也準備歇下了。


    明日一早他們還要早起,繼續趕向大齊現在的京都長安城。


    不過讓呼韓邪沒想到的是,就在他熄燈躺下之後沒多久,他留在西北一帶的線人突然派人來報,說是左寧和傅然那邊的狀況不大對勁。


    呼韓邪喝了酒,原本已經有了幾分睡意,聽了這話之後,立馬便驚坐而起,睡意全無。


    對於呼韓邪來說,此次率兵攻下長安,占領整個大齊已是勢在必得。


    他現在最不願意聽到的,就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可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聽。


    呼韓邪皺起眉問:“怎麽回事?”


    “左寧的五萬西北軍和傅然的五萬朝廷軍數量相當,可左寧不知是怎麽回事,一直東躲西藏,不願與傅然正麵對抗。兩軍交戰過後的地方,敏和查大人也親自去差過了。那裏是有些屍體不假,可看上去戰況並不激烈。所以敏何查大人懷疑,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


    夜黑風高,天上無月。


    距離呼韓邪的帳篷不遠的地方,裴欽墨身著中衣,大半個身子都隱在陰影裏,臉上神情晦暗不明。


    第134章


    為了最大程度地博取呼韓邪的信任,避免露出馬腳, 裴欽墨自打混入北夏軍營以來, 除了借左二公子之手向容漾傳遞了一次消息之外, 都不曾和齊軍有過任何聯係。


    可是這一次, 當他看到有信兵自北方匆匆趕來、呼韓邪的帳中又變得燈火通明的時候,裴欽墨意識到事情不妙了。


    他知道穩妥起見,自己現在應該沉得住氣,繼續潛伏在暗中。


    可是……呼韓邪此人詭計多端,腦子十分靈活。


    若是他當真察覺到了裴清殊的計劃,呼韓邪必定會帶兵連夜逃回北夏。


    到了那個時候,大齊雖然不會戰敗, 可裴清殊他們籌謀了這麽久, 為的就是讓匈奴人入套, 將他們的主力困在中原之後一網打盡。


    如果現在讓北夏軍隊逃了的話,那下一次再想尋找這麽好的機會,就很難了。


    不僅如此,裴欽墨還想到, 如果呼韓邪當真逃了的話, 他必定還要隨呼韓邪一起回到北夏,然後繼續潛伏在呼韓邪身邊。


    可裴欽墨一點都不想去北夏!更不想帶著左逍一起去北夏!


    不,如果呼韓邪當真知道了左寧隻是假意反叛的話,左逍身為左寧的女兒,一定會被遷怒。等到了那個時候,左逍有沒有命和他一起去北夏都不一定!


    當斷不斷, 必受其亂。


    黑夜之中,裴欽墨閉上眼睛,握緊拳頭,咬著牙做出了一個決定。


    事已至此,不能管呼韓邪會不會懷疑到他,他都必須想辦法打探出消息,然後將消息送到齊軍手中。


    再晚的話,就來不及了!


    可麻煩的是,當初為了取得呼韓邪的信任,裴欽墨跟著他的人來到北夏軍營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會武功的下人跟隨。


    另外幾個侍從,雖然都可以聽他調遣,但老四對他們都不夠放心。


    現在想要動手的話,就隻有靠他自己才是最穩妥的。


    裴欽墨雖然是大齊的王爺,不過他為北夏立下了“奇功”,所以現在他在北夏大軍當中也有幾分地位。


    對他來說,弄到一匹快馬、尋個由頭出去一趟並不算困難。畢竟他是客人,是功臣,而不是囚犯。隻不過之前裴欽墨為了讓呼韓邪放心,一直都沒有這樣做罷了。


    做出決定之後,裴欽墨很快就尋來了一匹馬。


    不過就在他翻身上馬的那一刻,裴欽墨忽然意識到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


    他走了之後,可以不再回來,可是左逍該怎麽辦?


    如果留下左逍一個人的話,左逍必死無疑。


    但是帶著左逍的話,他走得出去嗎?


    裴欽墨知道自己不應該為了一個女人而猶豫,畢竟對於大齊來說,這個情報比天還要重要。


    可是,他已經負了左逍一次,兩次……他欠左逍的,已經太多太多。


    如果他現在走了,就算左逍可以理解,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裴欽墨很想硬下心腸就這樣離開,可他實在做不到。


    他加快腳步,來到左逍帳中。


    左逍本已經睡了,可是在聽了裴欽墨大致將事情原委說給她聽之後,左逍立即清醒過來。不僅如此,她還點燃了帳篷中的燭火。


    就在裴欽墨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她想做什麽的時候,左逍突然狠狠地打了裴欽墨一巴掌,指著帳外說道:“滾!”


    裴欽墨不禁一怔:“逍兒……?”


    左逍低聲道:“你要外出,總要有一個合適的理由。不如便說是與我親熱不成,吵了架,又嫌軍中的女子‘不幹淨’,想要出去找個女人。營中士兵不了解你,定然不會生疑。”


    “逍兒……”裴欽墨已經明白左逍的意思了,不禁目露痛苦之色,“可是我走了,你怎麽辦?”


    “早在當年你我事發的時候,我就當自己已經死了。隻有我留下,匈奴人才不會生疑!”左逍知道時間緊急,無暇與他多言,便指著帳外大聲喊道:“裴欽墨,你還不快滾!”


    裴欽墨也知道沒時間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可和左逍一起死在這裏,也不想一個人獨活。


    可是為了大局考慮,他不得不盡快離開……


    再晚的話,就來不及了!


    裴欽墨隻能最後深深地看了左逍一眼,然後咬著牙,沉著臉離開了大帳。


    ……


    容漾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裴欽墨這個表弟了。


    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見到裴欽墨,容漾一下子便意識到事情不妙。


    還不等裴欽墨喘過氣來,容漾便快速說道:“出事了?”


    裴欽墨點點頭,神情極其嚴肅。


    聽裴欽墨講完事情經過之後,容漾當機立斷,立馬吩咐下去,讓人分別聯絡左寧、傅然、毅親王和倪俊逸,四方同時發動進攻。


    副將盧邵雖是容漾一手提拔起來的,但他畢竟是裴清殊的老師盧維的兒子,又是裴清殊親自為十四挑選的伴讀,對裴清殊忠心耿耿。


    聽容漾這麽說,盧邵便忍不住問道:“將軍,此事是不是應當先稟告皇上,由皇上定奪?畢竟我們之前都沒有和毅親王和倪駙馬直接聯係過。而且承恩公的事情是否當真暴露了,還是一個未知數。若是現在就發兵的話,隻怕會打草驚蛇啊!”


    “來不及了。”容漾指著地圖,分析給他看,“現在消息傳到京城,最快也要一日的功夫,來回就是兩日。而且京城距離燕京和山東都比我們要遠!現在時間就是一切,我們必須強占先機,務必在最短時間內圍困匈奴!”


    盧邵知道容漾說的有道理,不過他還是有些擔憂:“將軍所言有理,隻是傅然大人還好說,毅親王和倪駙馬他們,未必會輕易聽從將軍的號令吧?”


    “他們會的。”容漾知道,早在毅親王和倪俊逸領兵出京之前,裴清殊就已經暗中交待過他們,將來在軍中要聽從容漾的號令行事,以免延誤軍機。


    不得不說,裴清殊給予了容漾極大的信任。這是一般的天子都難以給予臣子、尤其是駙馬的信任。


    容漾盯著地圖,在心中暗暗發誓——就算是為了不辜負裴清殊的這一份信任,這一仗,他都一定要贏,而且還要贏得漂亮!


    將傳遞消息的事情吩咐下去之後,容漾立即讓人前去清點火器,隨時準備追擊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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