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宜嬪一進門,便神情嚴肅地對裴清殊說道:“嬪妾有要事稟報皇上,還請皇上屏退左右!”


    杜若聽了,臉色瞬間變得不大好看,覺得宜嬪這是在刻意和她爭寵:“宜嬪娘娘,您沒看見皇上正在批閱奏章嗎?有什麽事情您快點說了就是了,怎麽好這樣打擾皇上。”


    孟宜嬪毫不客氣地說道:“宓貴人,你這三天兩頭的就借著太後娘娘的名義往乾元殿跑,要說打擾皇上,後宮裏怕是誰也不及你吧?”


    “你……”杜若剛要還嘴,就聽裴清殊果斷地說道:“宓貴人,你先下去。”


    “皇上……”杜若微微嘟著嘴,委屈地喚了裴清殊一聲。見他沒有心軟的意思,杜若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了出去。


    待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後,宜嬪皺起眉頭,對裴清殊正色說道:“啟稟皇上,嬪妾懷疑嫻貴妃娘娘中了毒。”


    “什麽?!”裴清殊聽說之後很是驚訝,“怎麽回事?”


    “您也知道,貴妃娘娘近些日子經常頭疼,惡心。雖說貴妃娘娘體弱,但以前可從未有過類似的症狀出現啊!嬪妾心裏覺得不對勁,就趁著請鍾太醫為嬪妾診脈的時候多問了幾句。娘娘這病,絕非娘胎裏帶出來的弱症,而是這幾個月才有的。不是中毒,還能是什麽?八成還是中了慢性毒藥,所以才一時沒讓人發現……”


    裴清殊聽了之後,並沒有立即輕信宜嬪的話:“怡然,僅憑這點你就斷定嫻貴妃中了毒,未免有些草率。不如再請太醫院的太醫們進行會診,看看他們怎麽說再下決定。”


    孟宜嬪頷首道:“還是皇上想的周全。不過……”


    宜嬪向來快言快語,此時如此吞吞吐吐的樣子,不禁讓裴清殊感到奇怪:“怎麽了?”


    “皇上,不是嬪妾看不起太醫院裏的太醫,隻是鍾太醫是太醫院的院使,他都沒看出來的話,恐怕其他人也……”


    裴清殊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從宮外征集名醫?”


    宜嬪點點頭道:“這是一方麵。另一方麵……”


    裴清殊又急又好笑地說:“怡然,你就別吞吞吐吐的了,有什麽話就直說吧,你說什麽朕都不怪你。”


    “皇上,嬪妾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很荒謬,但是……既然敏妃就是用毒的高手,為何還要舍近求遠呢?”


    裴清殊心中一驚:“你的意思是讓敏妃去給嫻貴妃診病?這……這恐怕不行吧!敏妃當初可就是因為想要毒害嫻貴妃,才會叫朕給禁足的,她心裏定然恨死了妙珠。”


    “有人在旁邊看著她,想來她也做不出什麽傷害貴妃娘娘的事情。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敏妃看出來了卻不說而已。”看得出來,宜嬪現在是“病急亂投醫”了,“如果嬪妾是敏妃的話,被關了這麽久,肯定早就後悔了。說不定她也想有一個機會,將功折罪呢?”


    “好吧,便讓敏妃前去一試。”裴清殊說著便要站起來,可是看到桌子上堆積如山的奏折,他還是重新落了座。


    宜嬪看出他的心事,連忙承諾道:“皇上您放心,嬪妾一定會死死地盯住敏妃,絕對不會給她任何機會傷害貴妃娘娘的。”


    裴清殊握緊拳頭,沉聲道:“那讓福貴跟著你,帶著朕的口諭走一趟景陽宮。敏妃若是不願的話,就算了。”


    “是,皇上。”宜嬪行了個禮之後,匆匆領命而去。


    ……


    裴清殊這邊不得閑,傅太後那裏也是十分熱鬧。


    自打嘉妃被貶為嘉嬪,軟禁在毓秀宮之後,就有好些個後妃每日都來慈安宮討好傅太後,想要讓傅太後鬆口,同意她們收養四皇子。


    這樣的妃嬪,一般都是不得寵的。譬如魏僖嬪、彤美人、欣美人這些人,自知不得皇上寵愛,生子無望,就想著領養一個兒子傍身。


    四皇子生得樣貌周正,身體健康,小小年紀便很懂禮數,一看便知將來定然前途無量。


    最重要的是他年紀還小,養上幾年,說不定就和親生的一樣了。


    傅太後整日裏被她們煩得夠嗆。


    這些女人一個個的跟牛皮糖一樣,粘人得很,好不容易才能攆走。


    尤其是僖嬪,她畢竟是首輔的女兒,傅太後不好太不給她臉麵,所以她是這些求子心切的妃嬪裏頭最不好打發的一個。


    裕貴妃見她這樣煩惱,就主動提出為她“分憂”:“姑母,不如把四皇子給了我算了。反正一個也是帶,兩個也是養。”


    “你當養皇子是養豬呐?!”傅太後伸出食指,氣呼呼地在裕貴妃飽滿的大腦門上一戳,“要是將人交給了你,萬一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你怎麽跟皇上交待?要是你因此出了事兒,修兒又該怎麽辦?”


    裕貴妃訕訕地說:“寶璋也是好心嘛!有您說的這麽嚴重嗎?”


    “怎麽沒有?你看看皇後,她就是前車之鑒。原本她收養晴姐兒,也是好心,誰知……晴姐兒竟然捅出這麽大的簍子來。因為這件事情,殊兒對皇後的觀感,可是大不如前了。皇後那樣謹小慎微的一個人,都會有這種紕漏,換了你,你行嗎?”


    裕貴妃瞬間就退縮了,腦袋搖晃得跟個撥浪鼓一樣:“算了算了,反正我和嘉嬪的關係不怎麽樣,替她養兒子,她才不會感謝我呢,搞不好還會天天擔心我害她兒子呢吧。”


    “你知道就好。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你還是少沾手。”


    裕貴妃邊咬栗子邊問:“那姑母您到底是怎麽打算的?就一直這麽把四皇子留在慈安宮嗎?”


    傅太後搖搖頭道:“你不明白,皇子養在本宮的膝下,其實是屬於給他抬身份了。雖說翊兒這孩子聰明懂事,本宮很喜歡,可他畢竟是嘉嬪的兒子……和咱們怎麽都隔著一層。”


    “我都被您說迷糊了,您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蠢蛋,就知道吃!”傅太後搖搖頭,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裕貴妃:“還不明白嗎?本宮想把四皇子還給嘉嬪。”


    裕貴妃眨眨眼,一頭霧水地說:“還、還給嘉嬪?可她不是做錯了事嗎?”


    傅太後是個急脾氣,也就隻有麵對著自家侄女的時候才有這份耐心解釋:“雖說她有心和韓家聯姻,圖謀後位,可她並不知道韓歇的真實身份,而且她還沒來得及做什麽不是嗎?當時殊兒罰她,也是因為嘉嬪大意,弄丟了皇子罷了。經過這件事情之後,想來嘉嬪一定會吸取教訓,照顧好翊兒的。畢竟她是翊兒的親生母親……”


    不知道為什麽,裕貴妃覺得傅太後此時的樣子,看起來頗有幾分傷感。


    “行了,跟你說你也不明白,本宮累了,你先回去吧。”


    “寶璋告退。”裕貴妃見傅太後疲倦地閉上了眼睛,便伸手抓了一小把栗子,偷偷塞到袖子裏。


    傅太後雖然沒看見裕貴妃的小動作,可她身邊的女官玉盤早已將一切都收入眼底。


    玉盤送裕貴妃出去的時候,就小聲說道:“貴妃娘娘想吃栗子,回頭奴婢讓人給您送些過去便是了,何必這般偷偷摸摸的?”


    裕貴妃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怕姑母發現了罵我嘛。”


    裕貴妃見玉盤還要說話,怕她說教起來沒完,便搶先開口換了個話題:“對了玉盤姑姑,我看姑母剛才說話的時候,好像不大開心的樣子,是本宮剛剛說錯了什麽嗎?”


    玉盤聽了,長歎一聲道:“不是您的問題,太後娘娘她……八成是想起了她當年沒保住的那個小皇子吧。唉,都怪純妃那個天殺的,她和娘娘那般要好,卻下此毒手……好在太後娘娘後來在榮貴太妃的建議下收養了咱們皇上,不然娘娘膝下若是隻有一個公主的話,哪裏還有今天的地位?”


    裕貴妃聽了,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


    傍晚時分,傅太後聽說裴清殊已經一整日都沒動地方了,不禁心疼不已。


    她讓慈安宮小廚房的人做了幾個裴清殊愛吃的菜,親自去了一趟乾元殿。


    裴清殊聽說傅太後來了,趕緊起身相迎。


    “母後,該是孩兒去向您請安的,您怎麽親自來了?”


    “母後來看看你。”裴清殊本就清瘦,短短幾日,似乎又消瘦了一大圈,讓傅太後瞧著便十分心疼,“這些日子你忙於政務,都沒好好吃過飯吧?母後讓人做了幾個菜,都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快來嚐嚐。”


    “母後……”裴清殊瞄了眼一旁即將批閱完的奏折,用請求的眼神向傅太後看去。


    傅太後卻板著臉道:“不行,撒嬌也沒用,必須吃了東西才能繼續。”


    裴清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誰撒嬌啦?兒子都這麽大的人了……”


    “管你是多大的人,都是母後的小兒子。”傅太後說著,親自將擦手的布巾遞給裴清殊,裴清殊隻好接過。


    等他擦完手,拿起筷子開始吃的時候,傅太後向左右看了看,奇怪地問道:“宓貴人人呢?本宮派她來伺候皇上,她竟然敢偷懶?”


    裴清殊哭笑不得地說道:“母後,是孩兒讓她回去的。您也知道,現在不僅僅是戰事,雜七雜八的事情堆積如山,兒子實在是沒心思應付她……”


    “那麽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怎麽能將‘應付’二字用在她身上呢?”傅太後覺得裴清殊在這一點上,和他父皇真是一點都不像,“說句你可能不樂意聽的話啊,在母後看來,若兒這孩子可比你那心尖子漂亮多了,起碼身子康健,看著是福相,不會成天病懨懨的,回頭再過了病氣給你。”


    “母後!”裴清殊放下筷子,有些不樂意了。


    “好好好,知道你不願意聽人說嫻妃的不是,那母後不說就是了。”


    “不是這個。”裴清殊氣鼓鼓地說道:“兒子哪有什麽心尖子啊?”


    “噗。”傅太後沒忍住笑了:“殊兒,這裏又沒有外人,在母後麵前你還裝什麽啊?是,很多時候,你都裝作不在乎嫻貴妃的樣子,甚至有時候還會刻意控製去她那裏的次數,可你對她比其他妃子都要上心,這一點你是騙不了別人,也騙不了你自己的。”


    “那隻是因為妙珠體弱……”


    傅太後迅速舉出反例:“先前僖嬪天天裝病,也沒見你去瞧她幾眼。”


    裴清殊不服氣:“您都說了她是裝病了,朕不治她的欺君之罪就不錯了!”


    傅太後無奈笑道:“行行行,皇上說什麽便是什麽吧。”


    裴清殊卻很認真:“母後,兒子是認真的。在兒子心裏,沒有什麽比國事更重要。”


    “行吧,那母後就再多一句嘴,然後就不打擾你了。”


    裴清殊恭敬道:“母後請講。”


    “母後想過了,翊兒這孩子,還是跟著他的親生母親比較好。嘉嬪雖然做錯了事,但她愛孩子的心是不能否認的。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想來她一定會安分許多。就算是為了兒子,她應該也不會再惹是生非了。”


    裴清殊聽了之後,沉默了一會兒,道:“母後說的有道理,不過……這件事情,容兒子再想想。等戰事結束之後,再做決定吧。”


    傅太後點點頭,起身道:“行吧,那母後就不打擾你了。趁著天還沒黑,我去瞧瞧榮姐姐。”


    裴清殊一聽這話,臉色便沉了下來:“母後,榮太妃她犯了重罪,罪不可赦!”


    傅太後有幾分底氣不足地說:“我知道。可是母後和她畢竟是這麽多年的好姐妹,她出了事情我要是不去看看她的話,也太說不過去了……”


    裴清殊堅持道:“兒子已經讓人關照過她了,母後不必掛心。”


    傅太後聽了,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殊兒,你和母後說句實話,你到底打算怎麽處置榮貴太妃?”


    “她和她的侄女容氏一樣,犯的是死罪。”裴清殊冷靜地說道:“看在她服侍父皇這麽多年的份上,朕可以賜她毒酒一杯,讓她走得痛快一些。”


    “殊兒!”傅太後震驚道:“你怎麽能這樣狠心?不管怎麽說,榮姐姐她都是你四哥的生母。你小的時候,她還特別關照過你!而且當初你能順利當上太子,他們容家也是出力了的啊!就算這些情義你都可以不顧,但是看在母後的麵子上,你就不能饒她一命嗎?”


    “不能。”裴清殊咬牙道:“法不容情,還望母後諒解。”


    “你!”傅太後氣得抬起手,下意識地想要打他一巴掌,可是最後到底還是沒舍得,隻是氣呼呼地指了裴清殊一下,便轉過身走了。


    第127章


    “皇上,太後娘娘往慎刑司的方向去了。”傅太後走後, 小德子湊了過來, 一臉為難地對裴清殊說道:“可要奴才派人去追, 或是讓慎刑司的人攔著?”


    裴清殊默了默, 低聲道:“罷了,由她去吧。”


    傅太後信任了榮貴太妃一輩子,除非讓她知道榮貴太妃當年究竟都做了些什麽,否則傅太後是絕對不會拋下榮貴太妃這個好姐妹不管的。


    這件事情,裴清殊原本的確是想過瞞她。榮貴太妃對於傅太後來說,就像是公孫明對裴清殊一樣,是朋友, 更是知己, 甚至像是親人。


    傅太後那般重情義, 如果她知道榮貴太妃就是當年害她流產的人,傅太後恐怕會崩潰。


    但是裴清殊換位想了想,如果換做是他的話……盡管真相可能很殘忍,但他還是想要知道真相。


    不過在裴欽辰供出純妃這個關鍵性的證人之前, 裴清殊決定暫時先不主動告訴她, 也不特意瞞著她。


    畢竟傅太後知道他現在打算處置榮貴太妃,如果沒有證據的話,傅太後有可能以為他是為了給嫻貴妃母女泄憤,故意構陷榮貴太妃,離間她們之間的關係。


    這種可能性不大,但還是有的。裴清殊不想因為榮貴太妃這個罪人, 而影響他和傅太後之間的母子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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