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婉晴之後,裴清殊就讓人叫來了曾經照顧過自己的玉岫姑姑。


    玉岫曾經是裴清殊做皇子時候的大宮女之一,是當時的淑妃,如今的傅太後送給他的貼身宮女。


    玉岫為人爽利,快言快語,對主子非常忠心。如果主子有什麽事情做的不妥,她也會大膽地出言提醒。


    在裴清殊長大成人之後,玉岫就嫁人生子了。


    在裴清殊還沒有入主東宮的那幾年,和玉岫一家的往來還比較多。後來裴清殊實在太忙,就很少有機會再見到玉岫。頂多是逢年過節的時候,給他們這些舊人一個恩典,來向裴清殊請安磕頭。


    玉岫從裴清殊四歲半到十五歲半,貼身伺候了他整整十一年。所以盡管許久不見,再次見麵的時候,二人也沒什麽陌生感。當裴清殊提出想讓他們一家都跟去建福宮照顧大公主的時候,玉岫十分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朕會給你男人在行宮裏安排個差事的,不用淨身的那種。”


    玉岫哈哈大笑起來:“多謝皇上!您放心,奴婢一定竭盡所能,照顧好大公主。”


    說句老實話,和太上皇相比,裴清殊心裏倒是更加相信與他朝夕相處了十餘年的玉岫。


    ……


    婉晴走後,她的事情隻在宮裏頭議論了不到兩天的時間,便鮮少有人再提及此事。畢竟秀女大選就在幾日之後,和這麽大的事情相比,一個小公主的去留就顯得不是那麽重要了。


    多多少少是為了補償嫻貴妃,同時也是警醒皇後,在婉晴之事塵埃落定之後,裴清殊便下旨,讓嫻貴妃和謝嘉妃共同協助皇後操持選秀。


    也就是說,原本可以由皇後一人操控的事情,變成了三個人共同決定,等於變相削弱了皇後的權力。


    裴清殊雖是好心,可嫻貴妃卻不大領情:“您這樣做,皇後娘娘恐怕會遷怒於我了。”


    “所以朕不是拉上了嘉妃嗎?”想起嘉妃,裴清殊笑了笑說:“嘉妃是個有主意的,想來能幫朕刷下去不少秀女。到時候你也不用說什麽,隻管在一旁看著就是了。”


    嫻貴妃隻能無奈點頭。


    裴清殊看著她,欲言又止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之前……太後來找過你吧?怎麽都沒有聽你提起過?”


    嫻貴妃低聲道:“想來您也猜得出來,太後親自來襄樂宮,為的是大公主的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麽和皇上開口。”


    裴清殊斜眼看了她一眼:“你在太後麵前不是裝得挺大度嗎?還說什麽不怪罪婉晴了。那你怎麽不好人做到底,來向朕求求情?說不定朕一心軟,還真就不罰婉晴了,到時候你還能得一個寬容大度的好名聲,太後也會比從前更喜歡你。”


    嫻貴妃微微垂下眼睛道:“身為皇上的女人,我是真心不想讓您重罰大公主。因為我知道,她是您的親生女兒,要罰她,您比任何人都要難受。可是作為婉玉的母親,一想到曾經那樣傷害過她的人,將來還要和她朝夕相處,姐妹相稱,臣妾就覺得很害怕……所以,我開不了那個口,沒有辦法替大公主求情。”


    “罷了,過去的事情,以後朕不提了,省得再惹你傷心。”


    嫻貴妃輕輕點了點頭。


    “對了,昨日孫媽媽進宮,朕和她聊了幾句,聽她說,虎子的媳婦把趙家打理得很好。現在她的心願已經了了,就想多些時間和朕相處。朕就想著,把她接回宮住一段時間。”


    “這是好事啊。”嫻貴妃知道,裴清殊和孫媽媽這個乳母的感情極深。“不知您打算把孫媽媽安置在哪裏呢?”


    “襄樂宮裏就你一個妃子,寬敞得很,不如就讓她住在你這裏如何?她向來細心,還能幫著你照看婉玉。朕小的時候,可是一點傷都沒受過。”


    “好啊。”嫻貴妃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她知道,這是裴清殊給她們母女的恩典,也算是之前沒有派出得力人手照顧婉玉的補償。


    說起小時候的經曆,裴清殊就不免想起了傅太後。


    不得不承認,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傅太後花費了非常多的心血。


    隻要一想到自己之前對傅太後說了那麽重的話,裴清殊心裏就非常難受。所以向嫻貴妃說過孫媽媽的事情之後,裴清殊便讓人擺駕,去往慈安宮,準備親自向傅太後道歉。


    第99章


    裴清殊記得自己小的時候,差點被他父皇的麗嬪所傷。當時還是淑妃的傅太後知道之後, 差點把麗嬪給生吞了。


    還有他在長華殿讀書的時候, 和他的十皇兄起了衝突。淑妃聽說之後不分青紅皂白, 就要去找十皇子母子算賬……


    這樣回想起來, 傅太後一直都是一個護短的人。有的時候,她甚至是“幫親不幫理”。


    傅太後的女兒令儀還小的時候,這一點還很明顯。不過後來令儀長大了,很少再任性胡鬧,所以時間久了,裴清殊都差點忘了傅太後本來的樣子。


    這樣一想,裴清殊就能理解傅太後的所作所為了。她並沒有壞心, 隻是因為和婉晴有了感情, 像當初對他一樣護短而已。


    可到了慈安宮之後, 裴清殊並沒有見到傅太後。聽玉盤說,傅太後身體不適,閉門謝客。


    裴清殊忙問:“可請過太醫了。”


    “請過了。太醫說太後娘娘是心情鬱結,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裴清殊在宮裏生活了這麽久, 一聽就知道了, 傅太後並沒有病,隻是找借口不想見他而已。


    看來他和傅太後吵架時說的那些話,的確傷了傅太後的心。


    裴清殊心裏有些難受,在慈安宮的院子裏站了一會兒之後,見傅太後還是沒有要見他的意思,便先回了乾元殿繼續處理政務。


    批閱了一會兒奏章之後, 小悅子進來通報,說是兵部侍郎容大人來了。


    容漾是裴清殊特意召來的。為了向所有人表示容嵐一事並沒有連累到容漾,裴清殊特意把他叫了過來,以示親近。


    容漾看起來倒是一切如常的樣子,隻是他和容嵐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按照常理來看,容漾心裏恐怕會對裴清殊處死容嵐一事有所怨言。


    例行匯報了一些兵部的事務之後,容漾恭敬地說道:“皇上日理萬機,政務繁忙,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微臣就先告退了。”


    “姐夫,你何必這麽急著走呢。莫不是,你因為容氏之事惱了朕?”


    容漾本以為裴清殊為了維係和他的關係,應當會小心翼翼地避開這個話題。卻沒想到裴清殊如此直接,不禁讓容漾有些意外。


    不過容漾很快便回答道:“三妹她膽大妄為,所犯罪行就算是株連整個家族,都不會有人說皇上的任何不是。皇上仁慈,隻處置了她本人,沒有株連整個寧國公府,臣心裏已經很感激了,又怎敢因此事而怨恨皇上?”


    “那就好。”裴清殊淺淺一笑,“朕相信你是個拎得清的人,不需要朕多費口舌。這件事,以後就不再提了。朕今日叫你來,還是想問問你,北夏近日可有異動?”


    過去數十年來,北夏時常騷擾大齊的北方邊境。一般來說小規模的搶掠,都被視為常態,不會報到皇帝這裏,所以裴清殊才會有此一問。


    “許是皇上派去的駐軍起了作用,自雍定四年年底以來,北夏都再無異動,甚至連小規模的擾境都不曾有過。”


    裴清殊心知,除了這一層原因之外,大齊和遼國等國聯姻、達成半結盟的事實,也讓北夏收斂了不少。


    容漾是不想居功,所以才沒有這樣說的。


    裴清殊若有所思地說道:“這樣嗎?朕倒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了。”


    “皇上聖明。”容漾沉聲道:“臣亦懷疑,北夏近日如此安分,像是在謀劃一場更大的陰謀。”


    裴清殊諷刺地笑了笑:“聽說北夏的單於,前不久迎娶了大宛的公主做閼氏。匈奴人這是在和我們大齊較勁呢。”


    “匈奴人本就擅長騎射,加上大宛盛產寶馬……他們兩國聯盟,的確是對大齊有些不利。好在前幾年我們從大宛購置了不少馬匹,在甘肅、陝西等地蓄養了起來。就算大宛現在限製了馬匹的出售,也不會對大齊的騎兵造成太大的影響。”


    “話雖如此,如果將來大齊和北夏當真有一戰的話,馬匹的儲備對大齊來說至關重要。”裴清殊想了一下,道:“不如即日起,除了不適合再做戰馬的老馬以外,暫時禁止在民間買賣陝、甘蓄養之馬。民間用馬的話,可以使用從吐蕃輸入的西南馬匹。”


    “皇上英明。西南馬匹性情溫良,最適合運輸貨物,拉人載客,卻不大適合做戰馬。除此之外,大理馬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裴清殊點點頭道:“馬政向來是歸兵部管轄的,你回去之後,就讓人擬個具體的章程出來,呈給朕看看吧。”


    “是,皇上放心。戰馬與民間用馬的數目,臣也會一並統計上來,報與皇上。”


    裴清殊滿意地點了點頭。容漾做事向來周全,把差事交給他辦,裴清殊是放心的。


    說完國事之後,裴清殊又問起了家事:“對了,朕記得熾兒和十四差不多大,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吧?你和皇姐可有相中的人家?”


    令儀長公主和容漾的長子容熾隻比十四小半歲,說起來的確是該定親了。


    提起兒子,容漾微微一笑:“多謝皇上關心,熾兒他讀了這麽多年的聖賢書,也是時候該下場曆練曆練了。不說一次就中進士,但起碼也要考中個舉人,臣才好意思給他說親吧。”


    “熾兒這孩子從小就聰明,與姐夫你極像。想當年你初次會試就中了探花,想來熾兒他也不會差到哪裏去。”裴清殊搖頭笑道:“也罷,既然他有如此誌向,是該專心讀書。”


    容漾笑了笑,又與裴清殊說了兩句閑話之後便告退了。


    回到長公主府之後,容漾難得沒有先去見令儀,而是去了長子的房間裏,督促他讀書。


    “熾兒,最近你少去外頭招搖,好好在家中讀書,知道了嗎?”


    容漾是當年名滿京華的第一美男子,容熾身為他的兒子,自是芝蘭玉樹,品貌非凡。


    聽到父親突然間這樣說,容熾放下手中的書卷,頗有幾分不解地問道:“怎麽了,父親?是宮裏又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皇上今天,突然問起了你的婚事。”容漾頗有幾分促狹地說道:“你若是不好好讀書,可是要被捉去成婚的。”


    容熾驚訝:“成婚?!”


    容漾夫婦管他管得嚴,他連通房丫頭都還沒有一個呢。


    “是啊。”容漾隨手拿起兒子桌子上的鎮紙,在手中把玩,“若是皇上給你賜個尋常的婚事也就罷了,就怕皇上……為了控製住為父,控製住容家,會讓你娶宮裏那位。”


    容熾品了品後,問道:“父親說的,可是婉雲郡主?”


    見容漾點頭,容熾便說:“這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兒子願意迎娶郡主。”


    “熾兒,你可別犯糊塗。”容漾聽了這話,心裏雖然不悅,不過並沒有朝兒子發火,而是清晰地將迎娶婉雲的弊端擺了出來,“婉雲雖貴為郡主,但她畢竟是反賊之女,生母又已經瘋了。娶她,不僅不會帶給你任何好處,還會斷送你的仕途。”


    容熾不知想到什麽,忽然笑了:“父親當年迎娶母親之前,就沒想過尚公主之後,隻能做一些無關緊要的虛職嗎?”


    容漾一愣,沒想到自己這兒子年紀雖輕,反應卻很快,都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容漾搖頭笑笑,拿鎮紙在兒子肩上輕輕打了一下:“你這臭小子!”


    “父親放心,就算兒子願意娶,婉雲郡主她還不一定願意嫁呢。據兒子所知,她倒是和安王爺家的敬安關係十分要好。”


    “敬安嗎……”容漾想了想,搖頭道:“他們兩個,就更加不可能了。”


    ……


    慈安宮裏,傅太後躺在軟塌上,無精打采地問道:“怎麽樣,人可送到晴姐兒身邊了?”


    得知裴清殊心意已決,一定要送走大公主之後,傅太後就精心挑選了一個貼身宮女,打算悄悄地送到婉晴身邊照顧她。


    玉盤道:“回娘娘的話,人已經送過去了。不過……”


    “不過什麽?”


    “聽人說,玉岫他們全家都跟著大公主去了行宮呢。”


    “什麽?”傅太後一愣,“是當年本宮送給皇上的那個玉岫嗎?”


    玉盤點點頭:“正是。”


    傅太後不由沉默了。


    就在這時,宮人來報,道是太上皇前來探病。


    這些年來,傅太後早已不再奢求丈夫的恩寵。不過太上皇來看她,她也不會拒之門外。


    太上皇來了之後,他先是關心了傅太後幾句。之後就神神秘秘地,讓閑雜人等都退了出去。


    等到太上皇和傅太後談完之後,傅太後一個人獨自呆了許久。直到宮人提醒她皇上來向她請安了,傅太後才從貴妃榻上坐了起來,叫人給她梳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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