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兒啊, 是這樣。說到和樂儀年紀相仿的女孩子……朕就想到了你三妹的女兒婉雲。朕知道,她不是公主,去慧曜樓學習名不正言不順。不過她畢竟是朕的外孫女,你的外甥女,身世又那樣可憐……”


    “父皇,您不必多言,讓婉雲也一並搬去慧曜樓就是了。”裴清殊笑了笑說:“以往是怕雲兒依賴寧娘娘,寧娘娘又不舍得,才沒讓她搬去的。現在婉雲差不多也有十歲了,想來已經獨立許多。她去慧曜樓裏,正好能照顧兩個妹妹。”


    樂儀聞言,不禁十分不服氣地說:“不是這樣的皇兄,樂儀是‘儀’字輩的,她們是‘婉’字輩的,樂儀可是她們的姑姑呢!”


    “好,我們樂儀是姑姑,是長輩。”裴清殊寵溺地捏了捏樂儀的小圓臉兒,“那你年後去了慧曜樓,可要好好地聽教習姑姑們的話,給兩個侄女兒做表率哦。”


    小樂儀信心十足地說道:“皇兄放心,樂儀一定會照顧好兩個侄女的。”


    “乖。”裴清殊放下樂儀,摸了摸她的頭,“先叫乳母帶你出去玩會兒吧,皇兄有事要和父皇母後說。”


    “喔。”樂儀應了一聲,去拉一旁的十四,“十四哥,你陪我出去玩兒雪吧!”


    十四向來也很寵樂儀這個小妹妹,聞言正要答應,卻聽裴清殊開口道:“十四,你先留下。”


    十四向來很聽裴清殊的話,聞言便應了一聲,安撫地捏了捏樂儀的小臉兒,讓她自己出去玩兒去了。


    樂儀走後,十四便好奇地問道:“皇兄,是什麽事兒呀?”


    裴清殊看著眼前的弟弟,發現不知不覺,他都已經長得這麽大了,竟是隻比自己矮半個頭。


    十四比裴清殊小十歲,在裴清殊心裏,自己這個弟弟一直是一個長不大的小不點兒。


    若不是前些日子,傅太後提醒他,說是該給十四找侍寢女官了,裴清殊都沒意識到,十四竟然都已經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老實說,剛剛聽到要給十四找媳婦兒的這個說法時,裴清殊心裏是感到非常不適的。


    一個孩子,怎麽能夠成婚呢?


    不過,仔細想想看,當年裴清殊在十四這麽大的時候,婚事都已經差不多定下來了。現在給十四挑選一位王妃,已經不算早了。


    “你年紀也不小了。年後,就該讓侍寢女官教你通人事。現在正好父皇母後都在,朕想談一談你的婚事。不知父皇和母後,心裏是否已經有主意了?”


    “這……”太上皇顯然和裴清殊之前一樣,一直都把自己最小的兒子當成孩子,完全沒意識到他已經到了娶妻的年紀。


    這主要還是因為,十四本人的性格,還是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當年裴清殊在他這麽大的時候,可是比他要成熟穩重多了。


    “殊兒,陽兒還小呢,他的婚事,父皇還真是沒想過……”


    林太後也道:“我沒什麽特別的想法,隻要陽兒喜歡就成了。”


    “皇、皇兄……您說什麽?婚事?”雖說十四打小就鬧著跟裴清殊說自己要娶媳婦,可是真到了要相看媳婦的時候,他卻慫了,“不要嘛,臣弟還小呢,您就讓我再在宮裏呆兩年吧,嗯?”


    “朕看你是不想領差事,還想繼續在長華殿裏混日子呢吧?”裴清殊歎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朕也舍不得你,隻是你畢竟大了。就像樂儀要回宮裏學規矩一樣,你也要學會獨立,自己開門建府,撐起一個家才行。”


    十四聽著就覺得頭疼:“可是……可是這也太突然了一點兒吧。”


    “從定親到婚禮,至少要半年到一年的時間。現在定親,並不算早。不過朕最近要忙遷都的事情,顧不上你。你若是不急的話,就等到三月份選秀的時候,親自去相看一番如何?”


    “啊?選秀?那不是給皇兄選妃子用的嗎?”十四擺擺手,忙道:“我哪敢僭越啊!”


    “臭小子,想得倒挺美。”太上皇聞言,不由笑罵了小兒子一句:“就算是在選秀的時候給你選媳婦,那也是在挑完要進宮的後妃之後,再在剩下的秀女當中給宗室挑選。難道說,你還想和你皇兄搶人不成?”


    十四連忙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一樣:“不敢不敢,兒子可不敢!”


    裴清殊笑了笑,故意使壞:“不,倒也不盡然是這樣。在兒子挑選之前,父皇還是可以,自己先去挑選兩個可心的嘛。”


    太上皇聞言,下意識地看了林太後一眼,然後趕忙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一樣:“不敢不敢,父皇也不敢!”


    一屋子的人,都不由地笑了起來。


    ……


    雍定五年,遷都一事開始逐漸步入正軌。


    除了修建宮室之外,長安城的西城、東城,都要修建一些大小不一的房子。東城是要賜給皇親國戚們的府邸,西城的宅院,則是要租、或者賣給一些京官們居住。


    好在長安是古都,原本的建設就還算不錯,用不著大興土木。


    不過這麽一折騰,還是難免要花上不少銀子。


    裴清殊心裏清楚,為了這事兒,在背後罵他的人肯定不在少數。


    甚至還有一些老臣,在朝上就敢公然對他冷嘲熱諷,明裏暗裏還是不支持遷都。


    裴清殊執政,不說“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過身為皇帝,就沒幾個喜歡聽別人說自己不是的。


    所以對於這些頑固派,裴清殊也沒怎麽留情麵,直接在朝上告訴他們,如果留戀故土的話,沒關係,隻要辭了官,繼續留在京城就好了,他絕不勉強。


    這樣一來,就沒幾個人敢再多嘴多舌了。


    畢竟現在,已經不同於裴清殊剛剛繼位、手中無人可用的時候了。


    經過兩次科舉考試之後,裴清殊已經培養了不少和自己政見相投的人才。如果他們這些反對派辭官了的話,對裴清殊來說不僅無關痛癢,甚至他還會隱隱感到高興呢。


    那樣的話,不僅省了他的口舌,還省了朝廷的糧餉了。


    不過,裴清殊也得承認,有一些反對的聲音,其實還是挺有道理的。


    比如遷都一事,花費巨大的問題,裴清殊也有同感。所以他最近,除了安排遷都的各項事宜之外,還在考慮繼續開源的法子。


    由於還要防著匈奴,暫時沒有兵力對付海賊和倭寇之故,海禁暫時還不能開。


    倒是可以想想辦法,從大齊內部生出些銀子來。


    說到這個,裴清殊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商稅。


    早在裴清殊繼位之初,他就想動商稅這一塊了。隻是當時戶部人人都忙得腳不沾地,根本顧不上再進一步改革。


    現在,稅製改革已經進入平穩實施的階段。裴清殊覺得,也是時候,動一動商稅了。


    戶部尚書龍啟章,今年已經快六十了,不過他還是不願意告老。這主要是因為他的兒子不爭氣,至今還沒能考中進士。


    龍啟章無人接班,自然不甘心就這麽退下去。


    裴清殊見他身體還算硬朗,將戶部打理的還不錯,就暫時沒有將他換下去。


    不過想要進一步改革商稅的話,龍啟章恐怕確實沒有那個精力了。


    在把戶部眾人叫來紫宸殿商議了一番之後,裴清殊決定,命戶部侍郎賈昂,以及內閣學士陳起等人,共同研究商稅改革之法。


    商稅改製,遲早會為天下人所知。所以裴清殊也沒有藏著掖著,除了命賈昂和陳起負主要責任改製之外,也讓其他朝臣各抒己見。無論品級高低,皆可上奏,對此事發表意見。


    這樣一來,各種各樣的折子不免向雪花一樣地湧向了內閣。這其中,大多是一些華而不實、十分不現實的想法。很多折子都還沒有被呈上裴清殊的禦案,就被內閣的人給篩選下去了。


    不過,在眾多的奏折當中,還是有幾本,引起了裴清殊的特別注意。


    第83章


    比如說,雍定四年的新科進士, 翰林韓歇的奏章裏, 就提出了一個不錯的法子——收取契稅。


    契稅是指房屋、土地等不動產買賣時, 根據地契或者房契的價格, 按照一定的比例收取的一次性稅收,由買家支付。


    在過去,契稅時征時罷,並沒有全麵、詳細的規定。


    韓歇提出來之後,裴清殊等人都認為可行,就在此基礎之上,詳細規定了契稅的收取規則。


    從今之後, 不僅是買賣房屋和土地, 包括買賣奴婢、牛馬等, 隻要是這等製定了契約,有文書的買賣,都要收取契稅。


    一般來說,能夠買房置地, 呼奴喚婢的人家, 都是有一些家底的。契稅的比例隻有千分之一,完全在他們的承受範圍之內。所以許多人都隻是私底下偷偷罵了一聲之後,就乖乖地向朝廷交上了這筆錢。


    千分之一這個比例聽起來不高,不過在全國範圍內施行之後,大大增加了大齊的財政收入。


    裴清殊高興之下,將韓歇連晉幾品, 封為正五品翰林院侍讀。還大方了一回,賞他白銀百兩。


    一時之間,韓歇這個平民出身的翰林,從一個無名小卒,一躍成為雍定朝的新貴。


    謝治和韓歇同批中進士,同時進翰林院。現在見到韓歇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飛黃騰達,自己卻還隻是一個小小的七品編修,謝治心裏麵不禁有些不舒服。


    他自認為了解韓歇,知道韓歇雖有幾分才氣,但底子薄弱,文筆和見識都遠不如自己。


    可現在突然之間,韓歇卻成為了謝治的上司,謝治不免有幾分不服氣。


    不過讓謝治萬萬沒想到的是,現在正是春風得意的韓歇,竟然主動找上了他,求娶謝治最小的妹妹謝五姑娘。


    謝治聽了,下意識地感到生氣:“韓歇,你不要以為自己現在受到皇上的賞識,就可以高攀謝家了!我們謝家可是定國公府,大齊的開國元勳,曾經出過六位皇後,四世三公……”


    “謝兄,”韓歇淺淺一笑,“你也知道,是曾經?不錯,謝家的確曾經輝煌過不假。不過謝兄也要承認,陳郡謝氏雖然清貴,但勢力已然大不如前。縱然人脈遍布天下,可謝家本家的男子們,目前受皇上器重的並不多。說白了,就是沒有。”


    謝治氣憤道:“你!韓歇,你不要太過囂張了。是,這回你是給皇上出了個好主意,越過了我,可我謝治也不是個草包,將來未必沒有超過你的那一天!”


    “謝兄,稍安勿躁嘛。我是誠心求娶令妹,你又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呢?”


    謝治不屑地說道:“哼,我們謝家的女兒誰人嫁不得,為何你要求娶,我就一定要把妹妹嫁給你?”


    韓歇笑了笑說:“是,謝家的女兒高貴,全都嫁給了世家大族的公子,甚至是嫁入了皇室。隻是可惜,有的時候,爬得越高,摔得越重啊。”


    “韓歇,你什麽意思!”謝治憤怒地瞪著韓歇,“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韓歇氣定神閑地說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延和年間,定國公將長女許給了當時唯一的嫡出皇子裴清睿,為的就是讓謝家再出一位皇後,延續昔日的輝煌。隻可惜,裴清睿貪汙受賄,蓄養私兵,成了天底下頭一號不忠不孝的亂臣賊子。您的長姐,也因為羞愧自盡身亡了。”


    “你……”謝氏長女的遭遇,一直是謝家人的禁忌。十年過去了,從來沒有人敢在謝家人麵前提起。謝治沒想到,這個韓歇竟然猖狂至此!“你不要欺人太甚!”


    韓歇的話卻還沒有說完:“謝兄的二姐,嫁給了昭信侯府的世子爺,按說也是一樁好姻緣呐。隻可惜,您的二姐也福薄,生產的時候去了,隻留下了一個可憐的孩子。”


    “二姐去世,隻是意外而已,你說這些事情做什麽!”謝治已經不想聽他再繼續說下去了。


    因為他知道,韓歇接下來的話,不會是他想聽到的。


    “意外?可韓某聽說,令姐去世當日,昭信侯世子還在天香樓裏聽戲。令姐去世沒多久,就娶了繼室……”


    “夠了!”謝治忍無可忍,“韓歇,你究竟想說什麽?!”


    “謝兄別急,我的話還沒說完呢。您的三妹,也就是嘉妃娘娘,倒是福澤深厚。進宮之後不久,就順利生下了四皇子殿下。隻是恕我直言,她的青雲之路,已經走到頭了。”


    “你胡說!三妹尚且年輕,膝下又育有皇子,怎麽可能……”謝治話說到一半,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皇上素來敬重皇後,宋氏又產有兩名嫡子,地位穩固。嘉妃娘娘之上,還有兩位貴妃,都是皇上潛邸時候的老人兒。一個出身顯赫,家族有從龍之功,姑母是對皇上恩重如山的太後,堂兄是備受皇上器重的內閣閣老。同樣,膝下也育有皇子。另一個雖然出身不顯,但是貌若天仙,素得聖心,又拚著性命,為皇上生下一子一女。謝兄不妨仔細想想看,嘉妃娘娘可有機會,越過她們當中的任何一個?”


    謝治張口就想要反駁,可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他堂堂定國公之子,竟會被一個平民出身的韓歇牽著鼻子走?!


    不過,謝治能憑著自己的本事考中進士,自然也不傻。很快,他就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韓歇,你一個翰林,如此關注後宮之事做什麽?”


    韓歇笑了笑說:“因為今年春天,韓某也要送妹妹入宮。如果舍妹願意下嫁於我的話,那到時候,韓家和謝家便是親戚了。理所當然地,舍妹自然會對嘉妃娘娘傾力相助。韓某也會盡自己所能,和謝兄一起飛黃騰達,得到皇上的信任。”


    原先因為出身和學識的緣故,謝治一直有點隱隱地看不起韓歇。


    可是現在,看著韓歇仿佛將一切都算計在內的笑容,謝治突然發現,自己過去,似乎是太過小瞧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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