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各地駐軍原本負責耕種的軍田,也都全部收了回來。


    不過就算是這樣,截止到雍定元年八月,官田和私田的比例還是一比七,官田遠遠少於私田。


    乾元殿裏,閣臣陳起對裴清殊說道:“雖說土地兼並,幾乎可以說是國家經濟發展的必然趨勢,但如果財富集中在極少數人的手中,底層貧農無田可種,長期被地主欺壓,勢必會民不聊生,甚至引發暴亂。皇上盡量控製私田,多囤積官田是對的。現在北夏匈奴和東北的遼國一直蠢蠢欲動,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打過來,大齊內部不能再出什麽亂子了。”


    其實內政可以改革的地方,還有很多。光是稅收這一塊,商稅上就有很大的改革空間。


    但陳起說的沒錯,現在在內政這一塊,裴清殊最大的要求就是一個字:穩。


    等先平定了外患之後,裴清殊可以慢慢在內部繼續進行改革。現在的話,他的精力有限,沒有那麽多時間了。


    他繼位之初,之所以先進行稅改,主要也是因為沒有錢的話,就沒辦法強軍,沒辦法抗擊外侮。


    現在稅製改革初見成效,基本的資金已經到位了,裴清殊的重心就要轉移到強軍上麵了。


    見裴清殊點頭,一旁的宋池也道:“皇上,陳大人所言極是。為了維護大齊內部的穩定,定期進行戶籍調查是非常有必要的。臣以為不能再像從前一樣,準許戶籍司每年都照搬前一年的數據了。起碼隔上個三五年左右,就應該像這次一般,進行全國範圍內的人口普查,以防黑戶、逃稅等不法現象。不僅如此,朝廷一旦想要征兵的話,還能更方便些。”


    裴清殊一聽,眼睛就亮了:“雲蛟,你怎麽知道朕想征兵?”


    宋池和陳起對視一眼,前者笑道:“皇上年少有為,打從當初您下令裁軍開始,微臣就覺著,您一定會在裁軍之後再征兵。現在各地裁軍都已初步完成,皇上也差不多是時候想要征兵了吧。”


    裴清殊笑眯眯地說:“你說的不錯,朕的確是有此想法。”


    現在大齊實行的,是征兵製與募兵製結合的製度。


    簡單來說,征兵製指大齊所有的子民,都有服兵役的義務,必須在國家需要的時候配合參軍。


    無論貴賤,十四歲以上的男丁皆有可能被征兵,隻有五十五歲以上者方可免除兵役。


    一旦到了戰時,就是婦孺都要參與勞動。


    募兵製則是朝廷采用招募的方法,選取一些自願報名參軍之人。


    這一製度,減少了農民等不願從軍的老百姓的兵役負擔。


    雖說兩種製度同時存在著,不過除非是兵荒馬亂的戰爭年代,朝廷一般都不會強製性征兵,都是以招募士兵為主的。


    自願從軍、通過考核,入伍之後的士兵,其直係親屬全都可以變為軍籍。


    就像考取功名者能夠免稅一樣,軍籍也會減少一定的賦稅要求,隻不過沒有士紳的免稅額度那麽高罷了。


    但如果是被征兵入伍的士兵,本人及其家人依舊是原籍。


    所以長久以來,大齊並不是很缺兵員,還是有很多人願意從軍的。


    不過自打延和二十四年,慶王和曾家造反之後,每年參軍的人數明顯少了許多。


    許多人寧可去要飯,也不願意參軍,以免上戰場去“送命”。


    現在裴清殊要募兵的話,也麵臨著相似的問題。


    陳起和宋池他們雖然早就猜到了裴清殊要募兵,不過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他們兩個都是文官,對這方麵的事情並不是很懂。


    於是裴清殊便召來邵康樂、倪俊逸、趙虎等人,讓他們集思廣益,幫著出出主意。


    不過讓裴清殊沒想到的是,最後提出建設性建議的,不是這些武將,還是個文官——他的二姐夫容漾。


    “朝廷想要招募更多的士兵,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拋出各種誘人的條件吸引老百姓。可這樣做,一來耗資巨大,會給朝廷增加嚴重的財政負擔;二來重利之人,未必能懷有英勇殺敵的勇氣和決心。所以臣以為,可以適當地提高士兵的居住、飲食等條件,但絕不能用重利吸引他們從軍,這絕非長久之計。”


    裴清殊點點頭:“你繼續說。”


    容漾有條不紊地說道:“據臣所知,現在京城的武學,已經在趙將軍的努力之下走上了正軌。臣以為,可以盡快將武學推廣到全國各地,然後讓武學裏的教頭,向生員們宣揚精忠報國、為國效力的思想。當然,不僅僅是針對這些學生,在平民老百姓之間,也可以讓各地官府的兵房和禮房大力宣揚這種思想,鼓勵更多的老百姓參軍。要讓他們打從心底裏認為,當兵是一件光榮的事情。哪怕是為國捐軀,也死而無憾。”


    公孫明在山西當了幾個月的監工之後,前兩天剛從外地回來。


    容漾來的時候,他正好也在。


    裴清殊和公孫明基本可以說是無話不談,所以就沒讓公孫明回避。


    現在聽容漾這麽說,公孫明幾乎是下意識地說道:“容大人,你這是要給老百姓‘洗腦’啊?!”


    容漾還從來沒有聽過“洗腦”這個詞,不過他向來聰慧,品了品之後就大概明白過來,淺笑著點了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公孫明笑道:“這個主意好!不用花什麽錢,皇上最喜歡了,哈哈!”


    裴清殊的臉略微黑了黑,瞥向一旁的公孫明:“朕在你的眼裏,就這麽小氣的嗎?”


    公孫明精明的很,才不會上裴清殊的套。


    他挺起了胸膛,義正辭嚴地說:“誰說皇上小氣的?誰說的?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裴清殊笑了笑,對容漾說道:“這個主意不錯,不過還是要花些錢的。光口頭說還不夠,還得讓人再想一些口號和標語之類的東西,貼在老百姓隨處可見的地方。就像咱們喜歡掛些字畫在牆上一樣,平日裏多瞧一瞧,看一看,無意之中就記在腦子裏了。”


    容漾和公孫明聽了,紛紛表示讚同。


    讓裴清殊驚喜的是,容漾提出來的建議,還不止於此。


    第51章


    “除了征兵和募兵之外,皇上還可以考慮在農村地區實行民兵製。”


    容漾頓了一下, 見裴清殊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 便繼續說道:“民兵製顧名思義, 即通過對平民老百姓進行一定的訓練, 使得老百姓們具備最基本的作戰能力,從而‘寓兵於民’。”


    裴清殊點點頭:“這個想法不錯。”


    “民兵製的優點是基數龐大,又不會耽誤土地的耕種。缺點是民兵的戰鬥能力,定然不如在軍營裏日日操練的士兵。不過起碼實行這項製度,一來可以增加巡邏人員,減少盜竊等不法行為,二來能夠節省軍費。三來, 也是最關鍵的就是, 能夠為大齊提供很多兵源儲備。一旦大齊當真和外族開戰, 需要征兵的話,這些民兵的作戰能力也比普通老百姓要強。”


    容漾越說,裴清殊越覺得這個法子好。


    就說他上輩子滅國的時候吧,那個時候隻要朝廷軍敗了, 老百姓們基本上隻能眼睜睜著看著匈奴人為所欲為, 根本沒辦法進行什麽有效的抵抗。


    如果大齊能早點實行民兵製的話,不說扭轉亡國的命運,起碼不至於那麽快就淪陷。


    裴清殊知道,大齊要想要抵抗外侮,定然不能依賴於民兵。


    但提高全民防禦能力,儲備一些兵源, 的確是十分有必要的。


    而且民兵和正式的朝廷軍不同,他們仍然居住在各自的家中,不需要朝廷提供吃住,隻要派人前去傳授一些基本的武藝就好了。


    除了人力成本之外,朝廷幾乎不需要什麽支出,就能看到巨大的回報。


    既然如此,裴清殊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還有一些現實的問題需要考慮:“那依你所見,一戶人家出幾個男丁參與操練比較合適呢?如果讓所有的男丁都成為民兵的話,怕是不大現實。畢竟老百姓們還要生活,尤其是農忙的季節,是他們最需要勞動力的時候。”


    容漾看起來是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如遇農閑時期,自然是要全家所有的男丁齊上陣。按照征兵的標準來說,就是年齡介於十五至五十五歲、身無殘疾的男子。如遇農忙時期,每家出一名男丁,參與巡邏即可。”


    容漾考慮的非常全麵,除了民兵製之外,他還提出了“保甲法”。


    “從這次人口調查就能看出,大齊的農民基數非常龐大,農戶是所有種類的戶口當中最多的。如果全靠官府來派人管理民兵的話,隻怕會增大各地官府的負擔。不如實行保甲之法,以十戶人家為一保,在當地德高望重之家當中選一保長,來管理他這一保下頭的民兵。五十家為一大保,設立大保長,起到督促民兵的作用。”[1]


    公孫明附和道:“這個好!最好是選一些識文斷字之人,這樣還可以教那些不認字的老百姓學口號,鼓勵青壯年參軍呐!”


    君臣幾人越說越興奮,越討論,製度就越完善。


    裴清殊是個行動派,在雍定元年的秋稅收上來之後,便開始麵向全國征兵。


    與此同時,推行保甲法與民兵製。


    秋稅收上來之後,扣掉各種必要的之處之後,裴清殊又多了五百多萬兩的財政收入。


    這聽起來是一筆巨款,但事實上,對於一個國家來說,現在大齊國庫裏的銀子並不能說是很多。


    春稅收上來之後,裴清殊在煤炭、冶鐵、軍備這條產業鏈上頭投入了一百多萬兩。


    興建武學、並且在全國推廣,花費幾十萬兩。


    徹底廢除徭役製,雇傭流民,又是投入了好幾十萬兩。


    還有裁軍後的安置費、新增士兵的軍糧,等等,都要花錢、費糧。


    最後算下來,現在大齊的國庫還有七百多萬兩銀,米一千萬石左右。


    和太上皇在位時捉襟見肘的狀況相比,戶部尚書龍啟章等人已經覺得非常滿意了。


    可對於裴清殊來說,他覺得自己手頭還是有點緊。


    主要是因為,他知道一些別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裴清殊記得在前世的宣德二年,也就是今世的雍定三年左右,黃河決堤,導致了大規模的洪災。


    洪災之後,由於救災不及時,又起了瘟疫,使得大齊的國力大大削弱。


    所以說,裴清殊現在還要再投一大筆銀子,提前派人去修建水壩。


    不然天災之後,再起瘟疫,對國家來說幾乎等同於滅頂之災。


    那個後果,是現在的大齊所承受不起的。


    出於經費等因素的考量,這次征兵,裴清殊縮小了年齡範圍要求,主要征收十六歲到三十歲之間的青壯年。


    在征兵開始後不久,今年的武舉考試正式拉開了帷幕。


    由於大齊長期重文輕武的緣故,文舉的會試基本上每三年都會固定舉行一次,有的時候皇帝還會開設恩科。


    不過武舉就很懸了,什麽時候舉行要看朝廷通知,考試內容還非常不正規,含金量不高。


    在這種情況之下,就算考取了功名,除了每回的武狀元之外,也很少有人能引起皇帝的重視。


    因此,在大齊,想要通過考武舉而出人頭地的人並不多。大多數想要走武將路線的人,都是直接參軍,通過戰功或者混資曆晉升的。


    裴清殊早就有心改革武舉製度,所以在很久之前,他就召集了他的啟蒙老師邵康樂和四姐夫倪俊毅等人,商議和籌備武舉改革之事,現在已經基本上準備完畢了。


    從雍定元年開始,武舉和文舉一樣,每三年都會固定進行一次會試,時間定在九月初。


    武舉考試的內容,基本上和武學的授課內容一致,分為武功和策論兩個部分。因為武舉製度為的是選出優秀的將領,而不是優秀的士兵,所以光武藝出眾還不夠,必須懂得如何排兵布陣。


    當然,如果是力大驚人,或者武藝卓絕者,就算是對兵法一竅不通,也還是有希望能夠中武進士的。


    裴清殊在殿試的時候,就發現了幾個這樣的人才。


    這樣的人或許不能做主帥,但做一個衝在陣前的前鋒,還是很不錯的。


    殿試結束之後,兵部很快就按照裴清殊的意思,給這些武進士分封了官位。


    眾人驚奇地發現,今年的這些武進士,所得的品級比往年高了許多不說,而且他們還不是被隨便安一個虛職就打發了。許多人都在軍中,都擔任了實職。


    許是因為今年的武舉得到了皇帝前所未有的重視,前來應征入伍的年輕人,數量遠比朝廷預計的要多得多。


    不僅如此,各地的武學也變得異常火爆,許多人擠破了頭都搶不到一個進入武學學習的名額。


    在這種氛圍之下,就有一些私營的武館,仿照朝廷的武學成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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