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皇後溫和一笑:“但皇上白天常來臣妾這裏啊。而且臣妾還有冬兒……”


    裴清殊知道皇後說的有道理,隻能輕歎一聲,道:“不管怎麽說,削減份例本是為了避免鋪張浪費,若是變成一種爭寵的手段的話,那就與朕的原意背道而馳了。後宮這塊你多盯著些,別叫她們做這種無聊的事情,丟了皇家的臉麵。”


    宋皇後忙道:“皇上放心,明日妹妹們來坤儀宮請安的時候,臣妾就會交待下去的。”


    裴清殊聽了,便握住皇後的手,感激地笑了笑。


    按照傅太後做皇後時的慣例,現在宮中妃嬪們每三日要去坤儀宮給宋皇後請一次安。


    每半個月,她們還要在皇後的帶領下,去慈安宮給傅太後請安。


    至於林太後那邊,因為林太後喜歡清淨,討厭這些人情往來的事情,所以從來不讓她們去請安。


    隻有鍾嫻妃因是林太後家的表小姐,所以偶爾會去林太後那裏坐一坐。


    和曆朝後宮裏,妃嬪們不樂意早起去坤儀宮給皇後請安的情況不同,裴清殊的後宮妃嬪們,都特別期待著去給皇後請安。


    這主要是因為,裴清殊經常去皇後那裏用早膳。如果她們走得晚一點的話,說不定還能碰到皇帝。


    像嫻妃這種裴清殊時不時會去看一看的妃嬪,或是像裕妃那樣,可以在傅太後那裏經常見到裴清殊的還好,因為她們兩個就算不用這種低級的手段爭寵,她們也有機會見到皇帝。


    可其他人就不一樣了,尤其是才進宮沒多久的新人們,她們和裴清殊不熟悉,沒有情分,也沒有子嗣,若是不抓緊這種機會的話,恐怕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皇帝。


    為了自己和家族的將來考慮,她們不得不抓緊一切機會引起裴清殊的注意。


    其實冷落後宮妃嬪,尤其是那些新人,並非裴清殊的本意。隻是因為他現在太忙,精力有限,隻能將有限的時間用在更重要的人身上,所以才會暫時冷落了她們。


    打從後妃們鬧著要削減自己的份例開始,裴清殊就認識到,這樣下去恐怕不行。


    所以為了平息後宮裏的這股風氣,裴清殊便開始時不時地叫那幾個新人來乾元殿伴駕。


    裴清殊最先傳召的,是內閣首輔魏青鬆的女兒魏僖嬪。


    倒不是說裴清殊對魏僖嬪這個人如何另眼相待,主要是因為,裴清殊現在對魏青鬆較為倚重。召幸他的女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給魏家的恩寵,所以裴清殊才會這樣做的。


    要說對魏僖嬪這個人的話……裴清殊其實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的。


    單從長相上來講,魏僖嬪當初能在眾多秀女當中脫穎而出,肯定是長得不錯的。不說像鍾嫻妃那樣傾國傾城,但絕對在後宮佳麗的平均水準以上。高鼻梁,大眼睛,眉毛又黑又濃,看起來十分英氣。


    打眼一看,會讓人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不過奇怪的是,不知道魏青鬆是不是沒有把太多精力用於培養自家的兒女上,還是因為魏僖嬪是庶女,得到的資源太少。


    和她相處久了,裴清殊就漸漸發現,魏僖嬪這個人的性子不是很討喜。


    舉例來說,魏僖嬪很喜歡在他麵前說一些別人的是非,或是向裴清殊告狀。


    “皇上,您不知道,宜嬪她實在太過分了。前幾日妾身和嘉貴嬪姐姐一起逛園子的時候,正聊得開心呢,她就突然冒出來,劈頭蓋臉地把我一頓訓。擺那麽大的架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哪個貴妃娘娘呢!”


    裴清殊並沒有順著魏僖嬪的思路走,而是冷靜地問她:“你和嘉貴嬪聊了什麽,宜嬪會突然跑出來說你?”


    僖嬪見裴清殊不接自己的話茬,不由一愣:“皇上,明明是宜嬪目中無人,您怎麽反過來質問妾身呢?”


    “這還用說麽?宜嬪又不是瘋子,怎麽會無緣無故地跑出來罵你?”裴清殊好笑地說道:“該是你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吧。”


    孟宜嬪也是延和二十七年才被選入東宮的新人,不過和魏僖嬪相比,裴清殊對孟宜嬪的了解要更多一些。


    這主要是因為,孟宜嬪出身於永昌伯府。而裴清殊當皇子時的老師、名士盧維的夫人,正是永昌伯府的姑小姐、宜嬪的親姑姑。所以過去裴清殊跟隨盧維夫婦去永昌伯府吃飯喝酒的時候,曾經見過孟宜嬪幾次,對宜嬪的印象不錯。


    隻不過孟宜嬪比裴清殊小五歲,在那個時候,裴清殊隻把她當成小妹妹看待,從未想過有一天,她竟然會成為自己的妃子。


    現在魏僖嬪這樣說她,裴清殊自然是不信的了。


    第10章


    僖嬪嘟起嘴巴,委屈地說道:“妾身也沒說什麽,就是幾句閑話罷了,也不知道宜嬪怎麽就那麽大的反應。皇上,他們孟家的人,都太沒有禮貌了!他們根本就沒把人家放在眼裏!”


    孟家人多少有些不拘小節,裴清殊是知道的,但怎麽都不至於像僖嬪說的那麽不堪。


    而且孟家在裴清殊的奪嫡道路上,曾經出過不少的力,所以裴清殊是絕對不會因為僖嬪的三言兩語,就厭惡了宜嬪的。


    恰恰相反,他反倒不太喜歡僖嬪大著嗓門來找他告狀的樣子。


    因為僖嬪她們這些新秀女,都是延和二十七年三月選秀的時候,傅太後幫裴清殊選的,所以裴清殊去傅太後那裏請安的時候,就順嘴提了一句,問傅太後當初怎麽會看中僖嬪。


    傅太後聽到他這麽問,沒有回答,而是先反過來問了裴清殊一句:“是不是僖嬪做錯什麽,惹你生氣了?”


    裴清殊搖搖頭道:“生氣不至於,就是有點……聒噪?”


    傅太後輕輕一歎:“當時給你選的這幾個秀女,多半是因為她們背後家族的勢力。僖嬪如此,嘉貴嬪亦然。母後雖對政事知之不多,但也知道魏青鬆是個能幹實事、且敢做事的人,且他當初在你立太子的事情上也是出了力的,這才把他家的女兒留了下來。”


    見裴清殊不說話,傅太後繼續說道:“而且不說別的,僖嬪的長相可是那屆秀女當中較為出挑的。性子嘛……當時母後是覺著她的話多了點兒,不過母後看得出來,她絕對不是像全妃那種心機深沉之人。納她為妃,總體來說還是對你有利的。”


    傅太後口中的全妃,就是裴清殊二皇兄的生母全皇貴妃葉氏,在延和二十六年的秋天已經被處死了。


    當年全妃不僅叛國通敵,還毒害了天資聰穎的六皇子,陷害太上皇的原配皇後朱氏,甚至裴清殊的生母儷妃林氏當年會進冷宮,也都是全妃的“功勞”。


    傅太後和這個全皇貴妃,都是十幾歲的時候就進了太上皇的王府,後來跟著太上皇入宮為妃的,可以說兩個人打了一輩子的交道。


    所以傅太後自認為對全妃十分了解,也受夠了全妃這樣的女人。


    現在,傅太後不怕裴清殊的後妃不夠聰明,她就怕後宮裏會再出一個像全妃那樣的心狠手辣之人。


    這一點,裴清殊也是能夠理解的。


    他順著傅太後的話想了想,感覺是有一些道理的。僖嬪是內閣首輔的女兒,以她這樣的家世,如果太聰明的話,隻怕會對現狀非常不知足,然後采取一些非正當的手段,追求一些不該屬於她的東西。


    現在僖嬪雖然有點小毛病,但問題不大,起碼絕對不會威脅到皇後、嫻妃或者裕妃的地位,裴清殊也不能要求事事都那麽完美。


    “您說的有道理,是兒子貪心了。”裴清殊歎了口氣,“隻是僖嬪說話的那個樣子,讓兒子想起了一個人……”


    傅太後笑道:“你先別說,讓我猜猜看!嗯……是老十對不對?”


    裴清殊無奈地點了點頭。


    傅太後口中的老十,是裴清殊的十皇兄,屬於二皇子一黨,向來和裴清殊不對付。


    如果真的和老十比起來的話,僖嬪簡直都可以說得上是可愛了。


    老十的那張嘴,根本就沒個把門的,光憑一張嘴都能煩死個人。


    正因如此,太上皇的十幾個兒子當中,目前就隻有他一個人沒有封王。


    大齊是按照能力和皇帝的寵愛決定皇子的爵位的,也就是說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可能什麽爵位都撈不著。如果接不到差事的話,就隻能一輩子拿著普通皇子的那點可憐的份例。


    裴清殊覺得這個政策還是非常不錯的。不然隻要是裴家的子孫,都能不勞而獲,從國庫裏拿到一大筆錢的話……裴清殊恐怕又要肉痛了。


    傅太後好笑地說:“放心吧,比起老十,僖嬪還是有救的。回頭她來我這裏請安的時候,母後單獨把她留下,教她幾句,讓她以後少拿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煩你,這樣可好?”


    裴清殊點了點頭。


    其實他之前已經說過僖嬪,都這麽大個人了,少像個小孩子似的告狀。


    可像僖嬪這樣的性子,不多說她幾遍她可能不會長記性,而裴清殊又沒那個時間去教她,所以交給傅太後是最合適的。


    裴清殊從慈安宮出來之後,本想去紫宸殿商議政事。結果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小胖墩”來,竟把裴清殊的路給攔住了。


    裴清殊一看,前頭那又黑又胖的小胖子,不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十四皇子是誰?


    十四皇子比裴清殊小整整十歲,現在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他從小就親近裴清殊,黏裴清殊黏得厲害。


    可自打裴清殊登基之後,他整日裏忙得跟個陀螺一樣,都好些日子沒時間去看十四了。


    十四心裏委屈得要命,又不敢無緣無故地去乾元殿裏打擾裴清殊。知道裴清殊常來慈安宮之後,十四想了想,就開始在慈安宮門口“蹲守”了。


    時值初秋,天氣忽冷忽熱。十四身邊的下人應當是怕他凍著了,竟給他找了件棉襖穿上,可今天卻是個豔陽天。


    秋老虎把十四曬的,出了一頭的汗。


    裴清殊見了,都顧不上責怪他的莽撞,便把人叫到眼前來,讓小德子幫十四擦擦汗。


    “十四,朕才多久沒見你,怎麽曬得這麽黑了?”


    十四委委屈屈地說道:“陽兒還不是聽哥哥的話麽?為了減重,在外頭鍛煉身體來著,時間長了就曬黑了嘛。”


    裴清殊哭笑不得地說:“那怎麽沒見你瘦,反而還圓潤了一些呢?”


    十四露出一個心虛的表情:“因為……因為鍛煉身體太累了,人家餓嘛。所以晚上就多吃了那麽一點點……”


    “你啊。”裴清殊寵溺又無奈地搖了搖頭,“雖說男子的容貌不是最重要的,但你也不能曬得太黑了。前些日子朕不是讓人教了你一套公孫夫人研究出來的拳法麽?你可以多在室內練習一下,等傍晚或者天氣不那麽熱的時候再到外頭去。”


    “好!”見裴清殊當了皇帝,還這麽關心自己,小十四不由露出了欣喜的微笑,露出一口的大白牙。


    這畫麵……裴清殊真不想承認這是自己的親生弟弟。


    讓人把小十四送回長華殿之後,裴清殊讓抬轎子的小太監加快速度,準時趕回了紫宸殿。


    要是擱在以前做皇子的時候,為了不遲到,裴清殊可能會自己下來快走幾步。不過現在就不行了,自打當上太子之後,裴清殊就很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力求維持一國之君應有的莊重和體麵。


    紫宸殿是裴清殊接見朝臣的地方,隸屬於乾元殿,不過空間較為獨立,隔音也非常好,不用擔心隔牆有耳之類的問題。


    今天裴清殊議事的重點,還是稅製改革的事情。


    不過今日來的不止是內閣的人,戶部尚書龍啟章、侍郎賈昂,還有裴清殊的心腹公孫明也都來了。


    公孫明是欽天監監正,按說他的職務和稅製改革的事情一點關係都沒有。


    但公孫明是裴清殊的伴讀,更是幫助他登上帝位最重要的謀士之一。所以他出現在這裏,也沒人敢說一個不字。


    和舉行內閣會議時一樣,今天還是魏青鬆第一個發表意見:“得了皇上的吩咐之後,這幾日我們在過去的一些奏章之中,挑選了一些和稅務有關的折子整理了一下。許多地方官員,都曾反映過稅難收的問題。”


    魏青鬆說著,身體轉向宋池,讓大家看到宋池身前的幾摞奏折。


    “這些是哭窮,向申請朝廷減稅免稅的。這些是聲稱地方財政支出太大,實在拿不出錢上繳朝廷的……這些是以本地士紳太多為借口,繳納稅額不足的……總之,地方申請減免賦稅的理由花樣百出。”


    魏青鬆越說,麵色就越凝重:“而這些折子,太上皇大多都批準了。”


    雖說魏青鬆才當上內閣首輔不久,但他之前是次輔,在內閣做了很多年,這些事情他自然再清楚不過。


    隻是以前他頭頂上壓著一個和太上皇政見基本一致的嶽安,魏青鬆說什麽都沒用。


    其實對於太上皇和嶽安這種凡事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都不願意得罪的態度,魏青鬆早就看不過眼了。


    裴清殊聽了也覺得……太上皇的心,也真是太大了!稅收這麽大的事情,也是說妥協就能妥協的麽?


    不過客觀來說,這倒也不能全怪太上皇一個人。因為在太上皇登基之前的幾十年裏,大齊都沒怎麽爆發過戰爭,財政支出並不算大,國庫一直都是能順利地支撐起朝廷每一年的開銷的。


    因此,在太上皇之前的那些皇帝,也沒有怎麽嚴查過稅收這一塊的問題。甚至從傳統觀念來看,國家收稅應當越少越好,這樣可以“藏富於民”,也可以讓老百姓惦念著皇帝的好。


    如果裴清殊不是從後世而來之人,知道大齊再過十幾年就有可能會滅亡的話,可能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這麽著急地去做什麽改革了吧。


    說白了,他們這些皇帝也都隻是平凡人,隻不過運氣好,有一個打得下江山的老祖宗罷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帝奮鬥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容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容默並收藏皇帝奮鬥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