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到周雲辰靠近, 立刻扶起陸遙:“把旁邊的島台清空,幫我把陸遙抱上去。”備餐島台就在窗邊,比餐桌略高, 現在沒有擺放多餘的餐盤, 就是一塊由岩板鋪就的空蕩平台, 表麵粗糙冰冷,並不比地麵好上多少。周雲辰俯身去抱陸遙:“把他放到沙發上呢?”他剛一靠近, 陸遙的顫抖和冷汗瞬間增多。“沙發太軟,他無法平躺。”阿蘭威快速道,“我擔心他再次窒息,如果在標記過程中有窒息情況,立刻幫他開放氣道,你知道怎麽做嗎?”“我明白。”“好,我先出去。我會一直守在門外,有什麽情況立刻通知我。”阿蘭威看得出,濃鬱的omega信息素同樣讓周雲辰不好受,自我控製時的緊迫用力讓他額上青筋暴起。托住陸遙的手卻依然溫柔,平緩地把omega放在島台上。阿蘭威咬了咬牙,轉身離開。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好是壞,到時候結局如何,完全取決於周雲辰接下來的自製力。空間重回寧靜,隻剩下陸遙痛苦的抽氣聲和周雲辰逐漸粗重的呼吸,窗外白色的浪花和灰色的水鳥都變成了寂靜的剪影,逐漸模糊。但貓薄荷信息素的氣味卻越來越濃,仿佛往空氣裏抓一把,手心裏就會全是帶著甜香的水珠,愈創木的香氣開始混入其中。一開始,由於貓薄荷的清新草葉香氣實在過於濃烈尖銳,愈創木的氣味被完全壓製住,但僅僅隻需要幾秒,清苦的木質香氣席卷侵占兩人周身的空間,和貓薄荷混合無間。久遠模糊的記憶因為直衝大腦的氣味,逐漸變得清晰,陸遙明明緊閉著雙眼,卻看見了一片鮮血淋漓,爆炸、強風、嘶吼在幻象中擁擠飛蕩。疼痛和無力逼占了身體的每一寸,陸遙感覺自己無法自控,無法逃離,陷入一片漆黑無盡的絕望之中。他的牙關開始打顫,被放平的身體再次止不住地蜷縮,窒息與缺氧的痛感再度降臨。被omega信息素誘發的強□□焰在周雲辰的血脈中亂竄,他強壓下肺腑間的衝動,攬住陸遙的肩,抬高陸遙的下頜骨,鬆弛上氣道緊縮的肌肉。但周雲辰的動作卻沒像剛才那樣奏效,陸遙仍舊難以呼吸,向來冰白冷漠的臉色現在漲得紫紅,汗水浸濕額發與臉頰,咬緊的牙劃破嘴唇,鮮紅的血液集聚在嘴角,如同一顆紅寶石。而且,隨著alpha氣息的靠近,原本隻是緊縮防禦的陸遙開始劇烈掙紮,周雲辰擔心陸遙會在毫無章法的掙紮中摔下去,分出一隻手來控製住陸遙往他身上砸的拳頭。但這樣他就分不出多餘的手來幫陸遙。陸遙的雙手手腕被周雲辰一把握住,就抬起腳往周雲辰身上踹,甚至試圖用頭撞上去。原本柔順披散的黑發亂得仿佛被暴風雨衝刷掀騰的雨燕羽毛,映照出崩裂天空中的閃電。他一頭撞上周雲辰的肩頭,周雲辰聽見一聲悶響,幾乎被撞退半步,陸遙發絲間濃鬱的信息素氣味如一陣風撲向他,卻在觸及周雲辰的皮膚時變成滾燙熱烈的火焰。他喉頭幹澀,開始解武裝帶的金屬扣。槍套和隨身攜帶的光能槍被扔到地上踢遠,周雲辰解開腰上的武裝帶,用皮帶拴住陸遙的手腕,剩下的半截則繞在他自己手上,這樣就能同時控製住陸遙的雙手和肩。腕骨處被勒紅,陸遙的抽氣聲中泄露幾聲嗚咽。但聲音又堵又悶,像是被什麽東西阻塞了。周雲辰察覺到不對,因為忍耐爬上紅血絲的眼緊了緊,他伸出手,在靠近陸遙的脖子時頓了頓,但最終還是用手指按了按陸遙的喉嚨到下頜的位置,肌肉繃緊,無法鬆開。周雲辰無法確定原因,他抿了抿唇,不得不將手掌覆上陸遙的下巴,將他緊咬的牙關捏開。柔軟的舌此刻完全上翻繃緊,抵在上顎堵住喉嚨,露出僵直的紫紅色舌筋。意識模糊的陸遙吃痛地發出聲音,下一刻,他提膝撞在周雲辰的後背上,周雲辰又是一個趔趄,但也趁機將食指和中指送口腔,強行把堵住氣道的舌頭壓下來。甜膩發燙的空氣瞬間湧入,陸遙咳嗽著,仿佛重獲新生般貪婪地攫取空氣。但異物太靠近喉嚨,陌生的感覺又讓他惡心幹嘔。周雲辰看到陸遙濃密烏黑的眼睫上閃過亮光,是水漬浸透了燕翅般的濃睫,不受控製的淚珠在眼眶中積聚,而後滾落,滑進鬢發中,又或者順著臉頰留下熱痕,最終滑到被周雲辰的手捏得凹陷的麵頰處。淚水滲進指腹與臉頰的縫隙,填滿每一條被粗繭覆蓋的指紋,觸感一如探進黑暗與深紅的濕潤滾燙。空氣被吸入,氧氣進入血液,陸遙臉上因為缺氧的青紫漸漸消退,但在那些本不該泛紅的地方,被周雲辰的手指捏出了大片深紅的痕跡。陸遙還在顫抖,但意識恢複了些許,他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卻睜不開雙眼,隻感到水霧模糊一片。有熱源正在向他靠近,攜帶著粗礪壓抑的呼吸和……濃鬱到如同實質的愈創木氣味。仿佛有一片森林正在如燃燒的火焰般生長蔓延,將陸遙的感官全部包圍,越來越多的樹木環繞擠壓著他的五髒六腑。記憶幻覺中的血腥灑落,卻仿佛汽油般,被高溫一觸熊熊大火便以燎原之勢鋪展到每一寸境地。火焰將陸遙禁錮,他剛剛清醒的意識再次陷入刺目的紅。但他感覺到身體中的水分在向外蒸發、流溢,先是滾燙,但在接觸到空氣、衣物和冰冷的岩板後又迅速降溫,水痕變得涼而滑。陸遙的喉嚨開始變得幹澀沙啞,但周雲辰的手指還壓著他的舌頭,他沒法咽下口水。幹啞的聲音從陸遙的鼻腔中溢出。周雲辰聽得出陸遙非常難受,但他不能鬆開手,否則陸遙可能再一次自己憋死自己。趁著陸遙抬起膝蓋往周雲辰背上砸的力道和頻率變小,周雲辰鬆開幾圈手上的武裝帶,把長出來的帶子綁到陸遙的膝蓋上,這樣他就能空出手來了。皮質武裝帶在這時沾上了水漬。周雲辰在島台岩板摸到了一片濕滑,仿佛是雨季裏被浸泡在水潭裏,覆著薄薄一層水苔的光滑石頭。異於兩人信息素的第三種氣味出現,算不上香味,卻比任何香氣更加讓人心智錯亂。omega的本能在讓身體做好迎接的準備,無論陸遙願不願意。強製發情使得陸遙的體溫不斷升高,加速運轉的血液透出人體內所有的熱氣,他的肌肉開始變得酸軟發麻,明明什麽都還沒做,小腿卻已經開始發抖。周雲辰屏住呼吸,閉了閉眼。隨後,他解開軍裝外套,蓋在陸遙腰以下。他的左手依然按在陸遙臉上,右手扶過陸遙的後腦:“陸遙,陸遙?”躺著的人隻有幾聲模糊的囈語,他的大腦在此刻完全失去了運轉能力,身體控製權被渴求的本能所接管。周雲辰明白現在的陸遙沒法回答。他俯下身,靠近陸遙的頸側,滾燙的體溫熱浪和貓薄荷的香氣遮天蔽日,周雲辰一個晃神就會失控,渾身的血液離開大腦向另一處奔湧。周雲辰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但隨著犬齒的不斷貼近,他的理性也在渙散。上一次留下的疤痕還沒有消散。當表皮與肌肉組織接連被刺穿,陸遙悶哼一聲,血液順著空隙流出,信息素順著通路被注入,痛楚如水波般擴散,一路延伸入大腦神經。陸遙吃痛,牙齒一合,咬在周雲辰按住他舌頭的手指上,周雲辰的血也滑入他的喉嚨。陸遙仿佛沉入了一片岩漿沼澤,沒有任何東西能承托住他,任何用力逃脫的動作都隻能讓他越陷越深。他的小臂開始顫抖,湧入心頭的恐懼再一次激發了他的本能意誌,他伸手一撞,打在周雲辰肩上,周雲辰一著不慎,被陸遙翻身壓倒。陸遙直接從島台上摔了下來。周雲辰護住陸遙的頭和腰,讓他摔在自己身上。倒地的兩人翻滾幾圈,直到撞上牆壁才停下,可周雲辰居然始終咬著陸遙的後頸不放。就像是咬住伴侶後頸的貓科動物。他感覺有水漬滑進他的耳廓。那是陸遙止不住地流淚。“周上將!情況還好嗎?”通訊中傳出阿蘭威的聲音,她聽到房中傳來一聲巨響,擔心裏麵出了什麽事。“摔了一跤。”周雲辰的理智被驚醒,他鬆開牙,換成雙手抱緊陸遙。“要緊嗎?醫生馬上就到,標記完成了嗎?”“完成了……”陸遙又把自己縮了起來,他那麽恐懼掙紮,此刻卻又抓緊了周雲辰的衣領。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麽上章都在猜陸老師生氣呢?陸老師哪有這麽容易生氣。感謝在2022-08-21 22:14:33~2022-08-22 22:57: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60章 周雲辰的手在發抖。他放下手中的刀, 用手指去剝剩下一半、被削地坑坑窪窪的橙子皮。周上將拿刀的手本該很穩。但他現在坐在陸遙的病床邊,聽著陸遙帶有幾分嘶啞的呼吸聲,即使能努力控製住自己的神情, 惴惴不安仍從指尖透露出來。周雲辰現在就像是一個窮凶極惡、等待死刑審判的犯人, 即使這一結局近乎注定, 他仍舊想要最快從唯一的法官口中聽到塵埃落定的消息。提前預知並不使等待變得輕鬆, 反而加重了胸肺中的焦慮。細碎的汁水伴著周雲辰掐進果皮的手指飛濺,空氣中彌漫著汁水的酸澀與果皮的苦。這是一顆水分飽滿的血橙, 擠壓流出的橙紅色汁水也順著周雲辰的手指一路流下,積聚在骨節紋路的空隙中。他的左手上有陸遙的牙留下的傷口,醫生為他處理過,但因為分散的細碎傷口各自都不大, 就沒有裹上紗布。此刻, 酸澀的橙子汁觸及結了一層血痂的傷口,刺痛瞬間鑽進骨頭裏。周雲辰隻是輕輕皺了皺眉, 手上的動作仍在繼續。在醫生說陸遙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 不會被alpha刺激到後, 周雲辰就坐在了現在的位置上,不願意離開。大約過去了快十三個小時,一旁的小圓桌上已經擺上清洗好的藍莓、桑葚、草莓、剝皮去籽的葡萄、切塊的西瓜……原本還有蘋果和梨, 但削皮後的蘋果和梨會很快氧化變黑,而陸遙一直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周雲辰隻能自己解決它們。陸遙悠悠轉醒時, 鼻尖最先傳來一陣酸甜清醒的味道。檸檬?橘子?橙子?柚子?大概是某一種柑橘類水果, 但他記不清每一類水果的具體氣味, 無法分辨出這水果的名字。他的眼珠轉了好幾圈,厚重如灌鉛的眼皮才終於被抬起, 他眨了眨眼,看清眼前帶著醫院特征的天花板裝潢,再轉過頭,看向酸味飄來的方向。一道沉默如山的身影率先映入眼簾。周雲辰的軍裝外套不知所蹤,現在隻穿了一件軍裝標配的黑色襯衫,袖口挽起,露出肌肉線條流暢的小臂上,寬大有力的手掌正在……剝橙子?他低下頭,剝得很認真,甚至沒有注意到陸遙已經醒來,正轉過頭注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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