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空閑時間多起來,明天帶你出去玩好不好?”赫恩問,“想去哪裏?”


    說話間已是動動手指,不動聲色地又將貝茜鑲嵌了白鑽石的國王殺得落花流水,心思卻未必在棋盤上,瞧


    著那托腮的小吸血鬼真是可愛,尤其認真思考的時候,幾乎將他也撇在一邊,越發誘得人手抬起來,去撫一撫


    那平靜的小臉。


    卡特要在,看見貝茜半點不抗拒地給赫恩摸了麵頰,再想想白天裏那件事,不知會不會再生一次氣。


    貝茜知道的地方有限,但這麽問了,她還真有重遊的去處:“我想再看看星星,在上次去的那個地方。”


    赫恩就說好。


    又坐在床沿陪著她說了一會兒話,看她漸漸地起了餓意,適時地將她再度摟在懷裏喂了兩口,看她碧眸汪


    汪地躺在臂彎,不禁問:“真不跟我回那邊去麽?”


    貝茜還是搖頭。


    意誌這樣堅定,他到底沒有再低聲誘哄,等到她褪去了那股懶意清醒些,起身出去叫人送水過來。


    但其實叫也不必叫,幾乎門一開便看見托著盤子候在外頭的安娜貝爾。


    先前說的這兩天不必親自服侍,內務官大概用左耳朵聽,再用右耳朵送了出去。


    四目相對,安娜貝爾似完全沒注意到赫恩敞開著的領口,將水遞到他手上,喚了一聲“殿下”。


    赫恩接過水,頗有些默契地沒再重複之前的話,轉身回到臥房裏。


    他看著小人兒慢慢地喝了兩口水,那粉唇水潤潤,沒忍住湊過去分享了一點粉嫩上的潤澤。


    離開西塔對於他來說倒成了件艱難的事情了。


    鍾敲十一下響的時候,貝茜將赫恩送到臥房門口。


    看他在走廊裏慢慢地走著,臨到盡頭轉過來看自己,還跟他揮了一下手。


    這麽算起來,沒王子一起度過的夜晚,近來竟是一次也沒有。


    貝茜開始還不覺得怎樣,拿了羽毛筆和紙想抄一抄書,不聲不響地寫了半頁的字,覺得有一處看不懂,下


    意識扭頭去問:“赫恩……”


    然後才發現並不是在赫恩的臥房,床上也沒有躺著個男人,一聽見她說話就慢慢地睜開眼睛,帶著些將睡


    未睡的慵懶回答她的話。


    倘若她問了好笑的事情,那薄唇的唇角便揚起來,流露出幾分溫溫的笑意,過不多時他往往要起身,過來


    握著她的手,在紙上添幾筆注釋。


    今晚房間裏沒有他。


    貝茜就轉回去,仍舊寫她的字,但寫著寫著便有些出神,出神著出神著……最後一頁書也沒有抄完。


    已經越來越晚了。


    她過去開窗戶,探出一個腦袋,往東邊看赫恩臥房的方向。


    她不在,赫恩房間裏就不留燈,黑漆漆地一片,隻能看見窗戶後麵掩得厚厚實實的窗簾,也不知道睡著了


    沒有。


    小吸血鬼趴在窗台上吹著夜風。


    安娜貝爾休息之前特意推門進來看她在做什麽,一抬眼便見大開的窗戶,再看看貝茜的背影,取了她的鬥


    篷過來給披上,柔聲道:“這樣吹小心感冒,小姐。”


    吸血鬼怎麽會感冒。


    貝茜沒有反駁安娜貝爾,任由她給自己攏了鬥篷,道一聲謝謝,還讓她早些回去休息。


    不成想她這麽吹風沒有感冒,第二天卻從維克托那頭傳來赫恩發燒了的消息。


    王子殿下向來身強體健,昨天也沒有亂吃東西,想是唯獨洗完澡經由小橋過西塔來的時候起了一陣風,睡


    下之前還好好的,起床便開始發熱。


    真是難得。


    維克托跑到西塔這邊來通知的時候,貝茜正要到床上去睡覺。


    她身上穿著的是睡裙,維克托沒敢進門,在門口背對著說說話,完了也沒聽見什麽動靜,嘀咕著是不是說


    得不夠嚴重。


    “小姐?”他想一想,繼續道,“殿下說白天能退燒,讓您不需要擔心晚上的出遊……”


    說到一半便覺身邊溜過去個影子,差點沒閃了舌頭。


    貝茜不聲不響地原來是在換衣服,隨便將鞋一穿,這會兒走得很快,得虧維克托機靈馬上跟過來,換了個


    反應慢的,一轉眼功夫已經讓她一個人走到橋那邊去。


    “等等我,小姐。”維克托在她後麵走著,忽然又有些心虛,看貝茜這樣的反應,在想是不是其實說得太


    嚴重了些。


    想改口,卻見貝茜踏上橋的腳步一頓。


    今天的太陽非常燦爛,天氣漸暖,陽光的熱度越來越強烈,還不到中午便已經很熱。


    她兩道細細的眉毛一皺,皺是因為一下子給灼了眼睛,也沒要傘,抬手在額頭上遮擋著,從橋的這一頭跑


    到橋的那一頭。


    這種時候大概就要抱怨王宮太大,拐來拐去的路也太多。


    醫生剛走沒多久,赫恩靠坐在床頭,麵色如常,正待掀被起身,聽見門又響,但這回來的不是送冷水毛巾


    的女仆,是頭發沒束便從西塔趕過來了的貝茜。


    金發的小人兒走到臥房,腳步反而放慢下來,也沒有回頭看,不知道維克托在門口就站定,還趁她看不


    著,對坐在床上的王子殿下擠眼睛。


    赫恩眸光一動。


    他倒是沒有說什麽,也懶得花費腦細胞去想維克托究竟又做了什麽好事情,不過瞧著一步一步走近的貝


    茜,眼底泛起幾分溫柔來,道:“我以為你已經睡了。”


    他的臉色並不像個病人的臉色,精神也很好,說話還很有中氣,若非湊近了能看見他眼下淡淡的一片不自


    然的紅,還以為維克托是在扯謊騙人。


    貝茜沒說話,挨到床邊來,也沒有偎到赫恩敞開了的懷抱裏去,伸長手去摸他的額頭。


    是有些發燙。


    她熟悉他的體溫,一觸摸便感覺比平時熱了許多,嫩唇一抿,並未馬上收回手,指尖微微蜷縮了,手腕滑


    下去,又撫一撫他的臉。


    給這麽溫柔又小心地安撫著,什麽病痛也要馬上飛走了。


    如果還能讓這香香的湊過來在臉上親一口,或許連藥也不用吃,身體自己便痊愈。


    “維克托說你很痛苦。”貝茜道。


    她看著赫恩,將侍從說的話原原本本複述出來,“他說你想吐,身體跟被火烤一樣,淚流不止,在床上來


    回打滾。”


    赫恩現在明白維克托那一擠眼是什麽意思——想來不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是在討好地請求不


    要責罰他的誇張。


    未免太誇張。不知道的還以為一夜之間便到鬼門關走了一遭,難怪貝茜這樣急匆匆趕來,說著話連垂落下


    來的頭發絲也沒有撥一撥,含了兩根在嘴角。


    赫恩伸手去牽開她那兩根頭發,一時不知是笑是歎,也不知該不該摟一摟他的貝茜,覺她流露出來的那一


    點關心同焦急,再令他衝動也沒有。


    末了不過是看著她笑,湊過去用額頭抵了她的額頭,叫她再肌膚貼肌膚地感受一下:“真像火烤著一般


    麽?”


    貝茜就搖頭。


    赫恩道:“我會罰他的。”


    外頭幫女仆鑿冰塊的維克托莫名覺得脊背有些發涼,渾身顫了兩顫。


    “為什麽發燒?”


    再一轉眼,貝茜已經是脫了鞋子坐在赫恩床上,看他睡袍沒有攏好,卻未趁機大飽眼福,而是探身去將被


    子給他拉一拉。


    反正平日已經飽過許多次這樣的眼福了。


    “你昨晚還好好的。”她道。


    “生病由不得人,伊麗莎白。”赫恩看她這樣貼心照顧的樣子,更覺可人,捉了她的手在掌心揉著,低眉


    笑道,“我已經許久沒有生過病,偶爾一次當作休息也不錯。”


    他身體發著燒,觸碰著她涼涼的肌膚反而舒服些,貝茜就沒有縮回手:“我今晚不去看星星了。”


    “那等我痊愈了就去,好不好?”


    她說什麽,他都經常說好的了。


    如今他發燒,硬要去恐怕她也不盡興。


    貝茜“嗯”一聲,餘光瞄見門口好似有人,轉過臉一看,是低頭等待著不知道該不該進來的維克托同女


    仆。女仆手裏端著浸泡了冰塊的涼水和毛巾。


    維克托把尾巴緊緊夾著,同赫恩對視的時候隻覺殿下眼裏有深意,不敢細想,怕下一秒便捂著心肝飛快逃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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