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茜看看這一間布滿每一處的粉的白的綢緞的蕾絲的,麵上有些古怪。


    那桌子上一大束白玫瑰她還是喜歡的,隻是周圍那些粉得冒泡的裝飾,還有那極軟但用蕾絲繞了床腳、床


    單被單都是粉色的大床,令她不由得有些懷念城堡西塔的房間。


    若再問有什麽令她滿意些的,那便是這個臥房連著浴室,雖然不大,但泡了熱熱的澡就可以回床上睡覺。


    貝茜白天已經睡了許久,不必再積蓄睡眠,此時無事可做,赫恩又不在,便覺得泡澡也能夠打發時間。


    衣裙是從城堡裏帶出來的,安娜貝爾悉心整理過,晚上的睡裙也備著,她坐在地上從箱子裏翻出睡裙,便


    起身去浴室,關上了門。


    這裏的浴池沒有花瓣,但水裏不知放了什麽,散發著柔香,泡一泡,肌膚也很滑,水溫適宜,舒服得令人


    閉眼。


    貝茜在池子裏泡了一段時間,出來時整個人都是香噴噴的,小臉嫩滑,誘得人去咬一口。


    她穿了綿軟的裙子便不打算再在外頭亂走,出來之前她自己往箱子裏放了紙筆,這會兒拿出來可以寫一寫


    字。


    總不要閑著。


    一旦閑著,很容易將今天複蘇的那段記憶反複想。


    她心裏知道想了沒有用。再恨希裏蘭德父親也不會活過來,更何況……


    貝茜伸出兩隻手來,放在眼前。


    已經過去很多很多年,兩隻手都數不清了。


    手握成拳,用力捏了捏。


    她仰起臉去看天花板,直看得眼眶裏湧起來的濕意褪下去,才坐回床上,默默將書本攤開。


    但翻到之前抄的那一頁,還不等再去找墨水瓶子,便聽得門響了一聲,貝茜滑下床去想開,門外人開口叫


    了一聲“伊麗莎白小姐”,卻是個女的。


    她腳步便一頓,還是慢慢走過去開了門。


    女仆手裏端著一盤小點心,旁邊附帶了白瓷的壺和小杯子。


    貝茜沒讓她進來,隻道:“我不吃東西,謝謝你。”


    女仆很聽話,客人不吃東西哪裏還有強迫的道理,送過來是主人貼心,貝茜要不要又是另一回事。


    她低頭說了聲是,轉身端著托盤要走,貝茜想到什麽,回頭往房間裏望了望,倒是走出來,拿了她手裏的


    水。


    其實不是水。


    剛湊近她便聞見那壺嘴裏飄出來的濃濃的牛奶味。


    碰一碰那壺,還是熱熱的。


    她到底還是拿著回了房間。


    小人兒將壺放在桌上,慢慢地傾斜了,瞧著細細的壺嘴湧出來一股奶白,全倒進了杯子裏。


    她以前很喜歡甜甜的牛奶,還喜歡跟茶一起泡,變成血族之後便再沒有碰過。


    在城堡裏安娜貝爾往往給她喝水,也不曾端牛奶過來。


    因著除了血喝什麽都是一樣的味道,她也從來沒說過想要,今晚正正好碰上,雖然暫時不口渴,還是倒出


    一杯。


    聞著確實是很香。


    貝茜捧著杯子在鼻子底下又聞了聞,片刻,才將杯沿湊到唇邊,小小地喝了一口。


    沒有味道。


    “味同嚼蠟”大概說的就是這種狀態吧。


    沒有味道,那就跟喝水差不多。


    她又喝一口。


    粉唇邊沾了白白的奶漬,給她伸出小舌舔了去。


    她忽然覺得有些奇怪:明明酸甜苦辣鹹都沒有嚐出來,就這麽喝了兩口,竟還想繼續喝。


    貝茜有些警惕,將喝了兩口的牛奶放回桌上,便不再去管,咂咂嘴巴,轉身繼續去翻墨水瓶子。


    赫恩的晚餐時間應該比想象中短一些,並未磋磨太久,享受過食物的美味便下了餐桌,但還跟城主說了一


    會兒話,來找貝茜便來得晚了點。


    弗雷德跟城主沒有共同語言,早就已經回房。


    赫恩站在貝茜臥房門前,抬手輕輕敲了一下門。


    裏頭沒有人應。


    他料想這時候她一般不在睡覺,便耐心地等了一會兒。


    但裏麵便像空氣都睡著了一般,什麽聲響也沒有。


    他就又叫了一聲:“伊麗莎白。”


    倘若那小人兒經了這段時間肚子餓,很快便會撲過來開門,紮進他懷抱裏怎麽揉搓都可以了的,嫩唇亂蹭


    著,很是惹人喜歡。


    王子殿下大概是許久沒有吃過閉門羹,叫了貝茜一聲又繼續等,等待片刻裏頭還是沒人應,眸光一轉,抬


    手去擰門把手。


    幸好門沒有鎖。


    赫恩將將開門,便看見那綿軟的坐在床後頭,正低著頭不知幹什麽。


    他的眉頭才算又舒展開,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笑道:“怎麽不應我?”


    但還沒等貝茜回答,他便覺得有些不對勁,笑意又斂了幾分。


    能叫赫恩短時間內情緒這樣多變的也是不常見。


    貝茜在寫字。


    按理說在外頭還用學習來打發時間,這種學習精神應該很值得表揚同鼓勵,多喂她一口也無不可。


    隻是跟前幾天在城堡裏寫的比起來,眼前這個的退步不可謂不大,起初還端正的字母沒過一行便歪扭起


    來,再往下麵看,就都成了鬼畫符,即便醫生也看不出來寫的是什麽,要研究還得請文字學家先翻譯。


    但再厲害的文字學家,遇見最後麵那幹脆直接用墨水糊出來的印子,也應該束手無策,連連搖頭的了。


    貝茜還在糊。


    赫恩剛一靠近她,便聞見她身上一股香香的奶味兒,轉頭去看桌子,那上麵有個壺,還有個空杯,他雖不


    清楚壺裏還有多少奶,但顯然那杯子裏的存貨是後來又被消滅得幹幹淨淨。


    “伊麗莎白?”赫恩又叫她一聲。


    這回伸了手去碰,一碰貝茜便歪過來,直接進了他懷裏。


    這股奶香真的是很饞人。


    他再看她的臉,便一時間不知道好氣還是好笑,難得地又更換了溫柔的新表情,想一想,還是低低笑出


    聲。


    那一雙小手沾滿了墨水,黑乎乎一片,十分精彩。


    但再精彩也精彩不過這小東西的一張臉。


    那長睫毛顫著,碧眸半睜半闔,頰上浮了桃花色,即便喂飽了沒有這麽紅過,摸一摸那肌膚,竟是溫溫


    的,也不像平時那樣涼。


    小嘴邊還有點濕潤的白沒舔幹淨,用手一揩,再一嗅,便知道那是殘留的牛奶。


    護食的習慣倒還是一點沒有變,感覺赫恩在碰自己的嘴巴,貝茜便趕緊舔舔唇,將殘留的那一點全都吃了


    下去。


    赫恩攬了她的腰,將她在懷裏換個姿勢,麵對著自己,末了湊過去用額頭抵了她的額,隻覺得那額上也是


    溫溫,如果換了正常人,大概要提個些溫度。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他問。


    貝茜這時候終於找回一點點清醒,聽出是他的聲音,強撐著睜大眼睛來看他,隨即便覺得這麽給抵著額頭


    不舒服,將臉往旁邊一轉,低頭縮回他懷裏去,舒服地喟歎一聲。


    看這樣子,什麽情況便很明了了。


    聰明如赫恩,一開始便有些猜想,隻是感覺不可思議,現在又撫一撫懷裏這人的臉,笑著搖頭歎一聲,抱


    著她站起身,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走到臥室門邊,將門上了鎖。


    “哢噠”輕輕的一下。


    他又去那放壺的桌上看了看,揭開蓋子,壺裏的牛奶一開始大概是八分滿的,這會兒剩了一半,喝得並不


    算多。


    貝茜很乖地在他懷裏,隻是偶爾用小臉去蹭一蹭他的衣服。也是給軍裝上的扣子硌得不舒服,這個他已經


    很有經驗了。


    赫恩餐前跟著弗雷德喝了一點酒,餐桌上再用了一杯,於常量來說已經算有些過了,卻也沒有上頭。


    他雖漱了口也擦過臉,身上還殘留些淡淡的酒味,回來之前想貝茜會不會不喜歡,但此時真覺得是想得過


    於多。


    因為他身上的味道全給懷裏這團散發著的奶味兒給遮掩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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