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找車呢,才想起來的時候他把車停在地下車庫,轉身往地下車庫走,下一秒卻撞上正朝他走來的餘安知。


    餘安知攔住他,笑問:「怎麽了?失魂落魄的。」


    明明是慣常的笑,此時此刻卻異常刺眼,刺眼得讓謝子非不敢直視,他別過臉不去看,害怕再把餘安知當成尼古拉斯。


    「沒事,我要回去了。」謝子非往旁邊走了一步,想繞過他。


    餘安知卻拉住他的手腕,道:「你還沒吃晚飯吧,我請你吃晚飯,附近有一家西餐廳的牛排很不錯。」


    牛排……


    謝子非低垂著頭,因沉睡而略顯散亂的頭髮從額前分下幾縷,擋住他的視線。他眼睛紅紅的,忍著不去回憶——尼古拉斯帶他在長桌上吃的也是牛排。


    謝子非把手從餘安知手心扯開,他低著頭,試圖掩飾自己心裏的苦澀:「不必了,我現在吃不下。」


    餘安知看著謝子非的模樣抿了抿唇,低聲道:「你現在的狀態能開車嗎?還是我送你回去好了。」


    「不用。」


    「還是我送……」


    「說了不用!」謝子非突然大吼,引得不遠處的保安朝他們看來。他猛烈喘了幾口氣,注意到自己的失態,道,「對不起。」


    餘安知站在原地,眼中有些無措,他低下頭像個做錯事被發現的孩子,雙手都不知道放哪。


    「抱……抱歉,這一次的故事……」


    「別說了。」謝子非再次打斷他,無力道,「你不用說抱歉,該道歉的是我,是我篡改劇情,才會讓他死掉。」


    「不是,其實我……」


    「不用說了,我不想再提這件事。」


    餘安知看著謝子非越走越遠的身影,眼中滿是哀傷。


    他低聲呢喃,用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問:「你為什麽不仔細看著我,不看我的眼睛?」


    餘安知有一雙好看的眼睛,深棕色的瞳孔配著幹淨的眼球。但仔細看,便能發現他的左眼球上有一個紅點,連著一根細細的血絲蔓延到眼瞼,直至看不見。


    回到車裏,謝子非沒有立馬回家,反道是把駕駛座打平,躺在上麵雙眼放空,腦子裏什麽也沒想。


    等他回過神時,副駕駛上的手機也不知道響了多久。


    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他伸手拿起手機,把響鈴標誌往接聽那一欄滑。


    「餵?」


    「媽。」


    「手機剛剛靜音了。」


    「嗯,還在這兒。」


    「臨時有點事。」


    「現在回去。」


    「嗯,知道了。」


    「不用給我準備,我已經在外麵吃了。」


    「我沒事,沒出什麽事。」


    「嗯,好,我先掛了。」


    放下手機,再次長嘆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臉,發動車子往家開。他沒發現,一輛瓷白的車跟了他一路,直到他安全到家也不捨得離去。


    謝子非一回家就往臥室走,單淳艾看他臉色很差,攔著問也沒問出什麽來,嘆了口氣沒說什麽。


    接下來的幾天,謝子非都窩在臥室,什麽事也不做,不願意出門不願意說話,連吃飯也是單淳艾親自端進來他才記得到飯點了。


    「這是你最喜歡皮蛋瘦肉粥,怎樣,是不是很香,你媽媽我親自給你煮的。」單淳艾故意用勺子攪動著碗裏的粥,讓粥的香氣瀰漫得更快些。


    謝子非伸手端過,勉強笑了下:「謝謝媽。」


    謝子非臉色差勁得很,但怕單淳艾擔心,把粥吃了個大半。


    「就好了?」


    「嗯,吃飽了。」


    「失戀了?」


    「嗯,嗯?」謝子非回過神來,牽強地笑了兩聲,「媽,你說什麽呢?」


    單淳艾伸手颳了下他的鼻子:「你什麽心思我還不知道?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是失戀了是什麽。」


    他跟尼古拉斯,算失戀嗎?


    謝子非苦笑了一下,解釋說:「你兒子一直都單著呢。」


    「那肯定是跟那個什麽工程有關。」單淳艾猜測,過一會兒她又自我否認,「可我也沒聽說誰跟你一樣,在裏麵呆幾個鍾頭呆成這樣。」


    謝子非嘆了口氣:「是我沒搞清楚現實與虛幻,跟這個工程沒關係。」


    是他忘了,尼古拉斯隻是個虛擬人物,跟他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單淳艾表情看起來很是不高興,她接過碗說:「你好好休息,媽媽先出去了。」


    因為他這幾天的狀態,那天晚上包括那幾天的晚上,他爸都過得很悽慘。當然,這些謝子非都不知道。


    陽光透過陽台的落地窗照到他的房間,打在身上暖洋洋的,似乎想把那些黑暗的角落都消滅掉。謝子非掀開被子,起身往自己的書桌走去,打開了電腦跟手繪板。


    「看著我的眼睛,記住它。」那道聲音一直在他的腦海飄蕩,經久不散。


    他留不住尼古拉斯,但不能忘記他的眼睛。


    窗外的陽光逐步向西,月亮也不甘寂寞地跑了出來。謝子非看著顯示屏上的眼睛陷入了沉思。


    他畫了兩雙眼睛,一雙是碧藍色,一雙是深棕色。明明已經畫好了,卻總覺得缺了什麽。


    到底是缺了什麽?


    謝子非閉上雙眼將頭枕在座椅的靠背上,開始回憶。


    「看著我的眼睛,記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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