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家的晚宴向來是花樣繁複,蓋因每個人口味不同,關家的廚房早已是中西合璧,連日料和泰餐都有專門的大廚。


    晚餐端上來,江羨魚打眼一瞧,如癡如醉:


    關老爺子如今偏愛泰國的冬陰功湯,關父關母則喜歡日料,關熏然和關陶然兩姐妹偏愛西餐,至於關雎禮……那麽傳統守舊的男人,自然是中餐。


    江羨魚為表夫妻一心,隨他用了一樣的餐點。


    軟粥小菜端上來,關雎禮微微一滯留,沒忍住脫口而出:“……你不是喜歡西餐?”


    江羨魚側目看他,眼神溫柔:“偶爾換一換口味,不好嗎?”


    她偏了偏頭,模樣俏皮,仿佛真的是心血來潮。


    關熏然默默插著盤子裏的牛排,深深看她:這個心機婊。


    關陶然嘟著嘴,雖被姐姐洗腦過後仍然不滿,瞪著江羨魚,一邊把牛排當成她的肉啃了一口。


    汁液飛濺到胸前的餐巾上,她嘴角給關太太輕輕用手抿了下,嗔道:“好好吃飯,看你大嫂幹什麽?”


    關雎禮的視線移了過來,涼涼看她一眼,關陶然秒慫,低頭乖乖的裝鵪鶉。


    一頓飯用的安靜極了。


    用完晚餐,關家兩姐妹被關太太帶去房裏哄著談話,關雎禮與官老爺子有公司的事要談,江羨魚閑來無事,索性去花園逛一逛消食。


    書房內,關老爺子看關雎禮正事說的差不多了,便開口道:“今天是怎麽回事?看起來有些不一樣。”


    他指的是江羨魚,雖沒有明說,關雎禮也知逃不過他法眼:“祖父指什麽?”


    “裝什麽糊塗!”頭發花白,氣質儒雅的老年人舉起拐杖,不輕不重杵了他一下,“你們倆麵和心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她卻從沒有哪回像今天這樣肯屈就你,這還叫沒事?”


    關雎禮抿唇,表情嚴肅:“的確沒什麽特別的事。”


    腦子裏,江羨魚那飛揚的鬢發和偏頭一笑,忽然一閃而過,他下意識動了動手指。


    關老爺子收回拐杖,杵著身前的瓷磚恨鐵不成鋼:“你真當我老糊塗了,看不出你帶著她在演戲?”


    關雎禮眼皮跳了跳,沒說話。


    關老爺子冷笑:“老子吃的鹽比你過的橋都多!別跟我裝傻,你是不是對她動了什麽手腳?”


    關雎禮:“……”很想提醒他,差輩兒了。


    但對方情緒略微激動,此話一出猶如火上澆油。


    關雎禮當機立斷:“祖父,您指的到底是什麽?”


    哎呀呀全世界都欠你一個奧斯卡吧?關老爺子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吐出四個字:“先前不是一紙契約各玩各的?現在呢,她洗心革麵還是你忍無可忍?”


    關雎禮聽得心頭一緊,眼睫顫動,抿唇不語。


    他是知道關老爺子性格有些守舊,但他不知道的是,麵前這一位當年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主兒……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心眼,實在有些不夠看!


    關老爺子見他裝死,反倒笑了起來:“混小子,你是翅膀長硬了,學人家演戲給自家人看!”


    關雎禮老底兒被掀,動了動唇,卻無話可說。


    關老爺子大手一揮,冷笑:“爺爺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我隻看見孫媳婦兒如今大不一樣,她若真是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你就別給我頂著這張喪臉……我還想多活幾年呢,聽見沒有?”


    他瞪他,猶不解恨,又拿拐杖杵了他兩下才罷休。


    關雎禮哭笑不得,隻得應是。


    從書房裏走出來,已經月上中天,關雎禮有些驚訝的看了看表:十一點半。


    祖父難得打破了作息時間,關雎禮心情微妙,走了兩步,突然想起江羨魚,她是已經走了還是……


    腳步不停,他穿過花廊,纏繞著藤蔓花苞的秋千椅上,有個身影蜷縮在那裏,仿佛是睡著了。


    關雎禮微微一怔,旋即抬腳,慢慢走上前去:


    皎潔的月華輕柔灑落在女子身上,她枕著自己的手臂,雙腿縮在身前,睡的有些不安穩。


    關雎禮腦中響起關老爺子的聲音,有些煩躁的捏了捏眉心,喚了她一聲:“江羨魚。”


    她呼吸輕緩,不算肉的麵頰因為枕在胳膊上而鼓了起來,顯得有些嬌憨。


    紅豔豔的唇瓣,往日裏輕咬微抿總帶著誘人風情,是他最不喜歡的地方,如今卻像孩子一樣微微嘟起,看起來可愛極了。


    他扶額,疑心自己得了眼疾,竟然會覺得她可愛?


    第24章 總裁你人設崩了(4)


    兩根溫熱的手指捏住了那嬌俏的鼻尖兒, 江羨魚睡夢中呼吸受阻,被迫醒了過來, 雙眼帶霧, 坐起來呆呆看著他:


    “……老公?”


    她倒是叫的順口,關雎禮冷哼一聲,收回手背在身後, 慢吞吞道:“回家了。”


    江羨魚念及他方才叫醒自己的舉動, 似乎有些不滿的癟了癟嘴, 卻沒說什麽, 垂眸“嗯”了一聲, 將腿放了下來。


    秋千輕輕蕩起, 夜風柔緩舒適,江羨魚微微眯起眼, 伸了個懶腰,站起身——


    雙腿酸麻, 她輕呼一聲,身子跌向前方。


    關雎禮本能的伸手一扶, 被她纖細的五指抓住了手臂, 她仰起臉有些尷尬, 囁嚅道:“腳麻了……”


    關雎禮垂著眼皮,麵無表情的看她, 表情好似有些嘲諷。


    江羨魚惱羞成怒, 一把推開他:“別多想, 我自己會走……你幹什麽?!”


    身體忽然騰空, 江羨魚被人扛了起來,顛的披頭散發形象全無。


    她表情有些扭曲:公主抱你踏馬可以了解一下?!


    掙紮不了,她終於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放棄治療,掛在了他背上。


    真是沒眼看!辣眼睛!鋼鐵直男!她以今日為恥!


    一路抗到車邊,關雎禮開了鎖拉開車門,把人撂在了副駕座位上。


    江羨魚麵無表情扒過後視鏡,看著自己披頭散發的造型,內心簡直是日了狗了。


    關雎禮……你踏馬給我等著!


    她係好安全帶,雙手抱臂目視前方,一臉公事公辦的高貴冷豔。


    關雎禮瞥了她一眼,不知為何有點想笑,卻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便按下嘴角,心情卻一路輕揚了起來。


    把人送到別墅前,江羨魚拉開車門頭也不回揚長而去,一瞬間仿佛又變回了從前的模樣。


    關雎禮料她也就三分鍾熱度,哂笑一聲,驅車離開。


    次日臨近中午時,江羨魚被電話鈴聲吵醒,摸到手機看也沒看滑動接聽:“……哪位?”


    惺忪的睡意透過手機傳來,這邊正在做麵部spa的江太太微蹙眉,揚手示意正在為她做按摩的人停下。


    她坐起身,清冷的聲音穿過話筒,刺進江羨魚的耳膜內:“別告訴我你還沒起床,江大小姐。”


    江羨魚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拿下手機一看,上麵赫然出現三個字:


    女魔頭。


    江羨魚回憶原主的母親江太太,那種渾身上下精致到令人發指的女人,看自己閨女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屎,無比嫌棄。


    江羨魚張了張嘴,幹巴巴道:“媽。”


    她其實有些慫這種人設過於完美的角色,雖然跟這具身體有血緣關係,可是站在江太太麵前,瞬間就被秒成了渣渣。


    容貌,氣場,智商,全方位碾壓。


    “聽說你的公公婆婆遊玩回來了?”江太太懶懶動了兩下脖頸,仿佛是覺得有些酸澀,身後立刻有人伸手為她輕輕揉捏起來。


    江羨魚“嗯”了一聲,睡意全無。


    她翻了個身爬起來,走到廚房拉開冰箱,摸了瓶水喝。


    “你最近還在跟那個十八線男歌手鬼混?”


    “噗——!”一句話成功讓江羨魚噴了水,“誰、誰告訴你的?”她色厲內荏。


    江太太冷笑一聲,用女帝的氣勢鄙薄道:“關女婿為你按下了多少黃暴頭條,你恐怕死也不想知道。”


    江羨魚一時無fuck可說,那是原主造的孽,她無辜背鍋。


    江太太欣賞著左手食指上20克拉的大鑽戒,慢條斯理道:“你們私底下搞什麽鬼我不想知道,我隻警告你,適可而止。”


    “關先生關太太好性兒,不代表關老爺子也能容你,你要鐵了心一刻不停給他的寶貝孫子戴綠帽……嗬!”


    那未盡之意,冷的讓江羨魚眼皮子直跳。


    她突然有些慶幸穿越過來的時間尚早,原主過去三個月雖然胡鬧,到底也存了些忌憚和試探的意思,因此並沒有真正給關雎禮戴綠帽,再晚幾個月,就真說不定了……


    她幹咳一聲:“知道了。”到底有些不甘,“你那好女婿,新婚當晚就丟給我一紙契約,丈母娘你怎麽看?”


    “怎麽看?”高貴的江太太冷笑了一聲,字字浸毒,“沒有辦法收拾自己的男人,你就別提是我的種,滾吧。”


    江羨魚:“……”你牛逼,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掛了電話,脫衣沐浴,鏡子前她欣賞著自己的身體,陰惻惻笑了一下:關雎禮,你給老娘等著!


    遙遠的另一邊,關雎禮無端打了個噴嚏。


    “關先生,需要感冒藥嗎?”秘書李萱體貼的說道。


    關雎禮揚手:“沒事,你出去吧。”


    李萱合上文件,應聲而去。


    關雎禮取下眼鏡,有些疲憊的靠在椅背上,想起今晨接的電話,關老爺子似乎很樂於見到“洗心革麵”的孫媳婦,勒令他今天周末把人帶回去用午餐。


    關雎禮沒有拒絕的權利,卻拖到剛才,才給江羨魚發了條短信,結果完全沒人搭理。


    他心中不虞,抬表看了看時間,索性拿起外套出門,驅車前往江羨魚的居所。


    正在沐浴的江羨魚並不知道,稍後會有個大大的“驚喜”等著她。


    關雎禮來到雲灣別墅十二號,停穩車子,步伐穩健的走到門前,按響門鈴,一連三遍無人應答。


    他耐心告罄,抬手嘩地撥開密碼器,思索片刻,按下了四位數字的密碼。


    “叮”的一聲,鎖開了,他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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