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也沒有怎麽離別過,這會兒卻像是話怎麽也講不完一樣。


    經席宗鶴說了,我才知道原來贖我那一百萬美金是他問馮安借的。馮家在南非有鑽石生意,經常往來周邊幾國,身邊現金充足,別說一百萬,一千萬都是拿得出的。


    “那我真要找機會好好謝謝他了。”雖說都是看在席宗鶴的麵子上,但間接的於我也算有恩,該謝還是要謝的。


    “等回去請他吃頓飯就好。對了……”他忽然像是想起什麽,掏了掏口袋,拽出一條東西,我一看,竟然是那條多災多難的平安扣。


    “那天晚上我撿回來了。”他指尖摩挲著那根有些褪色的紅繩,“我丟一次,你丟一次;你撿一回,我撿一回。我們扯平了,以後不能再記仇。”


    他看來是知道自己之前是有多過分的。


    “送給你的時候,我以為你不喜歡的。”我輕輕彈了彈那枚玉色渾濁的小小平安扣。


    他將紅繩係在頸間,慢條斯理一解我當年之惑:“我不喜歡的是……除了我有,別人也有。”


    無論是感情還是禮物,他都要獨一份的,真是任性驕縱的王子殿下。


    平安扣與席宗鶴並不相稱,這種地攤貨,說得難聽點掉在地上興許都不會有人撿。


    可那又怎樣呢?


    又沒人規定,地攤貨就不能得王子的青眼。


    第59章


    等席宗鶴身體無礙了,我們一襲人便乘坐飛機回了國。


    大使館工作人員護送我們去的機場,路上歎著氣說,當地腐敗嚴重,甚至有官匪勾結的前例,他們隻能盡力督促警方早日破案,但此時正值大選,新老政府交替,估計他們有所行動還要一陣子。


    潛台詞大概就是告訴我們,這樁案子很可能就這樣不了了之了,隻能自認倒黴。


    席宗鶴聞言沒多大反應,兩百萬美金扔在了非洲這個大坑裏,他眼都不眨一下。


    “沒事,就當花兩百萬做營銷了。”他對工作人員笑了笑。


    開始其實我還有一些肉疼,聽他這樣說了,轉而一想,現在全國人民都知道雄獅這部片子了,可不就是做了一場成功的推廣嗎?正經花錢打廣告,說不定還未必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抱著這樣的阿q精神,忽然覺得這兩百萬花的沒那麽冤了。


    飛機落地時,現場湧現大量媒體粉絲。雖說沒有鑼鼓齊鳴,但那人山人海,當真是烏壓壓一片,仿佛望不到盡頭。


    粉絲們瘋狂尖叫著我和席宗鶴的名字,見到席宗鶴帽簷下露出的白色繃帶時,哭得簡直像要斷了氣。


    我看著他們高舉的“歡迎回家”的燈牌,心裏立時泛起一些溫暖。做偶像也有偶像的好,無論去再遠的地方,總有人念叨著你,等你回家。


    出了機場,我和席宗鶴分別上了保姆車。上車前我們兩個不約而同轉頭看向對方,在發現彼此這一默契舉動後,又不約而同朝對方笑了下。


    沒有了粉絲的哭喊聲,車內倏地安靜下來,隻是還沒等我鬆一口氣,雯雯又哭著撲上來,用眼淚表達著對我劫後餘生的歡喜與後怕。


    “顧哥,你可不能有事啊!”她吸了吸鼻子,“不然誰發我們工資啊?”


    桑青翻了個白眼,拽著她發尾將人拽開了。


    “你別老是動手動腳的,當心席先生看到剝了你的皮。”


    雯雯揉著被扯痛的頭皮,撇嘴道:“一時情難自控嘛,我也是看到顧哥激動。”


    “你再這樣,席先生肯定是要換掉你的”


    “唉呀,桑青哥你別嚇我!”


    看著他倆吵鬧拌嘴,我竟然看出了歲月靜好的味道,我好笑地搖了搖頭,將視線轉向窗外。


    由於東非外景的意外取消,許多場景隻能借助於後期。李新平算了下,就算以最快速度借棚搭景,也要一個月才能搭完。他與席宗鶴還有編劇三人開了兩天的視頻會,最後決定大幅削減非洲的劇情,增加美國的外景。國內的景先搭著,時間花的久一點也沒關係,他們先去美國將外景拍完,再回國拍棚景。


    由於席宗鶴頭上傷沒好,劇本還在改,另外劇組去美國也需要做準備工作,李新平給了大家一周的休整時間。


    之前在東非的時候,我被綁架的消息一傳出,打電話來詢問情況的人實在太多。桑青應付不過來,索性關了機。之後我沒事了,就統一在朋友圈發了條消息報平安,沒再一個個電話回過去。


    然而就是這條消息,在我回國那天,被顧霓看到了。


    她本來就是一心埋頭搞研究,不怎麽關注外麵世界的人,我都不知道她是怎麽突發奇想要來看我朋友圈的。畢竟先前連席宗鶴出車禍這麽大的事情,都還要我告訴她。


    這大概也是天意吧。


    “顧棠,你怎麽這麽大的事都不通知我?你是不是想嚇死我啊!”顧霓帶著哭音道,“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那條朋友圈的時候有多擔心你?”


    我有些無奈:“這又不是什麽好事情,難道要我大張旗鼓,每個人都說一遍呀。”


    她可能真的嚇到了,嗚嗚噎噎哭起來:“以後你不要去那種地方了,寄生蟲傳染病多就算了,還這麽亂。拍戲太辛苦了,還是我養你吧,雖然我的工資沒你多,但不用拿命拚啊!”


    這些年她勸過我無數,這一回卻是最叫人心動的。


    我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的感知到,我的妹妹長大了,已經不是那個一天到晚哭鼻子,墜在我身後叫著“哥哥”的小丫頭了。


    “放心吧,這隻是意外,以後不會了。”


    以後梭駿的劇本任我挑,席宗鶴的資源任我選,哪裏還要拿命拚?


    到最後我還是沒和她說容珅是我親生父親這件事,反正我也沒打算認回他,說不說都沒有差了。


    雖然顧霓已經長大了,但出於傻哥哥的心理,我總是想盡可能的保護她,不讓她為瑣事煩心的。


    之前真人秀的熱度還沒有退,加上這次的綁架事件,一回國桑青就接到了多檔訪談節目的邀約。


    選了其中一檔比較老牌的去參加,在電視台大樓竟然無意間碰見了楚腰。


    比起去年冬天見到她的樣子,她現在更清瘦,妝容也更精致了。腰肢纖細,一點不像有過孩子的模樣。身後跟著助理和經紀人,戴著墨鏡,踩著高跟,頗有氣勢地走在前麵,差點叫我認不出來。


    她遠遠從我眼前走過,我們兩人並沒有打照麵,自然也沒有打招呼。


    “她現在的資源不錯,據說已經簽了好幾部大ip,照這個勢頭下去,應該能紅。”桑青順著我視線說道。


    “那可不一定。”我收回遠去的目光。


    容如玉要是想撕她,還不是分分鍾的事。


    訪談中,主持人理所當然問到了最近的熱點新聞,關於綁架的一些細節。


    “當時害怕嗎?”女主持人問我。


    “一開始不害怕,但後麵有一點。”


    對方驚訝道:“後麵為什麽害怕了?你怎麽是和別人反的。”


    我解釋道:“一開始我和席宗鶴兩個人關在一起,並不害怕,可後來他先走了,我一個人自然就害怕了。”


    觀眾席爆發出如雷掌聲和笑聲,主持人帶著笑意問:“怎麽會他先走了,綁匪把他放了嗎?”


    “籌錢沒那麽快的,籌到第一個一百萬時,綁匪說可以先放一個人,小鶴受了傷,還發著燒,我當然要讓他先走。”我淡淡笑道,“他們隻是求財,我知道我不會有事的。”


    席宗鶴也不會讓我有事。


    做完訪談回到車上,桑青拿著ipad和我對行程。馬導的《風聲鶴唳》已經定檔,最近正在陸續放出預告進行宣傳,他問我要不要自己上微博做個預熱。


    自從我被全網吐槽人設崩塌,微博賬號就沒登陸過了,都是交給桑青打理,日常想上了就用小號上。


    “不了,還是你幫我打理吧。”我想了想道。


    大號對我來說除了工作宣傳好像也沒什麽用,還沒小號好用。席宗鶴自己的微博也是唐麗在打理的,經營的井井有條,還挺有他本人的特色,日常不是曬酒就是曬字畫。


    “行,那我還繼續給你打理著。”桑青並沒有勉強我,得到回複後便低頭在ipad上打起字。


    我上小號去微博上看了眼《風聲鶴唳》官方流出的預告,轉發已經上萬,評論都在真情實感地流淚,說官方發喜糖了。


    我還在奇怪這個“喜糖”什麽意思,手機屏幕一下切換到了來電模式。


    “小鶴……”


    我一看是席宗鶴,連忙接起電話,才說了兩個字就被他打斷。


    “你馬上到衡嶽山莊來一下。”他一頓,“就你一個人。”


    他神神秘秘的,也不說什麽事。


    本來我是要回自己住處的,被他這一打岔,隻好掉頭重新往郊區開。


    衡嶽山莊離市區比較遠,足足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


    車停在大門口,我自己下車進了小區,讓桑青他們回去了。


    今晚月朗星稀,是個好天,夜風吹在頰上,不冷不熱,溫度適宜。


    慢慢沿著小路往裏走,腦海裏不住猜測席宗鶴這樣著急讓我趕來會是為了什麽事,想著想著,手機一震,來了條短信。


    “到院子裏來?”我低低念出聲,抬頭一看,前方已經能見到別墅了,院門果然是開著的。


    周圍不怎麽亮堂,高大的樹冠互相簇擁著,風一吹,樹葉便簌簌作響,在夜晚顯出幾分陰森。


    院子裏沒開地燈,我轉了一圈,到了房子另一麵,仍是沒找到席宗鶴蹤影。


    “小鶴?你在嗎?”我探頭張望著,心中滿是疑惑。


    “砰”的一聲,我沒有防備,被夜空中炸亮的煙火嚇了一跳。


    接二連三的煙火升上高空,綻放開來,又化作金色的星雨紛紛落下。


    我呆愣在那裏,看得目不轉睛。


    煙火表演還在繼續,院子裏的燈忽地全部亮了起來。我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與席宗鶴恰好對視。


    他走到與我一臂之遙的地方,將一直背在身後的手拿到前麵,手裏捧著一隻精致的紅色皮質戒指盒,朝向我打開。


    “顧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他不知是別扭還是緊張,說完這句話後也不再與我對視。


    深紅色的天鵝絨軟墊上,是一枚玫瑰金的素圈戒指,沒有任何多餘的紋路,非常簡單大方。


    我屏息著從他手裏接過戒指盒,問:“你的呢?”


    他抬起眼,伸出右手將手背展示給我看,他的那枚明晃晃地戴在無名指上了。


    我眼底霎時有些發熱,輕笑著將盒子裏的戒指取出來戴在手上,同樣舉起來給他看。


    “我願意。”


    在經曆過那樣一場無妄之災後,我更明白了要珍惜當下、不留遺憾的道理。


    凡事都要趁活著,愛人也是。


    聽到我的答複,席宗鶴從剛剛開始就稍顯僵硬的五官表情驟然鬆懈下來,唇角都不自覺微微上揚。


    他展臂擁住我,把我緊緊摟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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