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發現,就立刻逃跑,因為芙風是不會離開這小院的。芙風最擅長的就是彈琵琶,聲音無界,任你跑得再快,隻要聽到聲音就有可能被氣勁打中。那麽……就被打中好了。幾片葉子從外邊飄入了院中,可哪怕是葉子,都會被芙風的氣勁射中,一擊粉碎。在好幾片葉子落下後,芙風似是察覺有什麽不對。寒江雪便在芙風停止彈奏,微微側頭,像是在聽動靜時,立時從牆頭跳下,直接朝那小屋跑去!芙風果然動了,隻是她手指剛按在琴弦上,寒江雪就朝那邊扔出了自己腰上的劍鞘!方才掉落的葉子,已經讓寒江雪估算出那氣勁發出的時間!芙風果然不再選擇按弦,而是抬手擋住劍鞘,但下一刻那劍鋒卻又迎麵而來!飛鳥自空中墜落,攫取水中遊魚的動作想必便是如此迅捷!那劍風將芙風麵上青絲吹到耳後,她微啟紅唇冷喝:“找死!”大妖的妖力蓬勃而出,凡人的劍在她麵前就像凡鐵入了岩漿,瞬間從劍尖開始融化!但寒江雪去勢依然不減,他一腳踩在芙風剛才端坐的長椅上,下一刻……將劍一轉,甩劍跑了!芙風:!!!寒江雪本意就是為了找到阿娘,而不是打贏芙風!芙風自然不可能輕易放過寒江雪,她對著寒江雪的後背勾弦,立時發出一道氣勁!可是氣勁擊穿了衣裳,卻沒打中寒江雪!麵前的少年郎驟然消失,隻留下一地衣裳。芙風第一次有些發愣,而一隻巴掌大的小兔已經從衣服堆裏跳到了門檻上!小兔子伸爪按住自己怦怦直跳的胸口,嚇得直喘氣!好險啊!幸好他會變小兔子!一切按照他的計劃(?)成功了!隻是眼看著芙風沉下臉來,寒江雪不由渾身炸毛。即使越過了芙風的防線,芙風還是可以追上來啊!小兔子腳尖一轉就要進屋,卻見芙風被人從後定住了。一把玉扇點在芙風的後頸上,燕飛度輕聲道。“他才開始學劍,總要給人一點時間,窮追不舍反而不美。”燕飛度何時出現的,寒江雪不知,芙風也不知。他就像一陣霧氣,一陣風,悄然落在了院中。寒江雪驚呆了,卻見燕飛度對他笑道。“去找你阿娘吧,我在這裏。”這語氣竟像是一開始就知道寒江雪就是隻小兔子似的!寒江雪愣愣點頭,芙風渾身不知何時纏繞上了金色的符文,她因動用妖力,臉頰上生出了斑紋,那紅色的妖力已經成型,像是一道火柱般直達天際!然而……依然沒有撼動那符文半分!寒江雪縱有滿腹疑問,也知事態緊急,連忙竄入了小屋裏!可是這屋內卻空無一人,連隻動物也沒有。屋外已經響起芙風參雜著獸吼的嚎叫,整座小院地動山搖,今日本是萬裏無雲的晴天,現下卻烏雲遍布,雷電交加!小兔子急得快吐了,望著眼前的燈盞時,卻驟然瞪大了雙眼。在那燈火隱隱映照的牆上,有一點白。寒江雪舉著燈盞走到牆邊,仰頭看去,便看到了一副碩大無比的壁畫。壁畫之上,一隻藍瞳白毛的貓正惡狠狠地撕咬著一隻紅狐的咽喉。“……阿娘。”-燕飛度看著手中已被那妖力逼得融化的白玉扇,不由咂舌。這貓妖妖力著實驚人,若不是他擅長陣法禁錮之術,她一開始也輕了敵,想必要踏入這院子,非要經過一場惡鬥不可。燕飛度看著尚無動靜的小屋,突然抽出腰間長劍向身後一指!一名穿著黑衣的僧人便站在那,麵帶微笑地看著燕飛度。“施主,何必初見便動粗?”燕飛度打量著那僧人,嗤笑道:“你便是一狐禪師?”一狐禪師指尖撚著佛珠:“正是。”下一刻,燕飛度舉劍削下了他的頭顱。“你這類妖怪巧言善辯,迷惑人心的多。不管多有道理,態度多好,一句話都不要聽。”一狐禪師頭顱墜地,卻依然笑道:“施主進得無界相相生還能保持心智,抵我師波旬無上佛法,果然不凡。隻是此界如您所見,可有何不堪之處?便是您,也是托了此界之福,才能與心上人重逢相見,一嚐相思之苦啊。”“好不容易留出一點殘力化身,盡用在嘴上叭叭,”燕飛度麵不改色地一腳踩碎了那頭顱,腳尖還在那地上碾壓,“你這無界相相生,最愛碎人願望,有情人剛剛兩情相悅,第二日便有一人死去,金榜題名的進士被人替了身份,換了人生,帝王勵精圖治要做明君,改日就有蠻人鐵蹄踐踏河山,想要縱情歡悅之人,便瞎眼割舌,永失五感……這也叫好?”一狐禪師的輕笑在燕飛度耳邊響起,佛音與木魚的聲音交錯響起,那人低聲勸誘,就像某種引人沉淪的樂曲。“這有何不妥?人皆求不得,我總讓他們得到過啊?碌碌無為,無風無浪便算是過了一生?螻蟻苟且,人卻要爭朝夕!天道輪回,哪有人能一生順遂?但我願承你,施主,你在此界之中,我能保你永生永世亦無憂愁。他將愛你,敬你,望你如神明,此生過去,還有下一世,隻要天地仍存,你們便能永遠在一起。”“可若此界破了,他記起一切,仍隻當你是個好人,哪怕你用盡手段,好不容易在一起。妖性卻又無常,今日愛你,明日憎你,你又該如何是好?”燕飛度聽完之後,沉默了一會卻笑出聲來。“你現下急得要命吧,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可是時間短暫,還不足以將妖力恢複到全盛時期。”“若是平常,好好隱蔽起來,慢慢吸收此界之力,無人找得到你,倒也無礙。可誰知,還有人能看到那本該被隱蔽起來的妖力。”“你啊,被叼住的時候,就輸了。而像我這樣的人,當然要趁你病,要你命!”“是了,你剛才冒然出現,是為了對我施以瞳術,像那貓妖一般,惑我心智吧?”燕飛度轉身往那屋內走去,眼見芙風身上妖力衝破符文,朝他奔來,他隻揮出一劍,那劍壓如憑地卷起的狂風暴雪,生生壓製著芙風身上逆天的妖力!“禪師,你有一句錯了。他不隻是我的心上人,亦是我的恩人,我的狸奴,我的小兔子。”燕飛度微垂眼睫,看著芙風暫不得脫身,便轉身進屋。“愛憎無常?無常的是人心,而非妖性。”若寒江雪對他的態度變了,那麽先變的一定是他,與那總是暖烘烘的小兔子無關。乃我之惡,非他。屋內已失了火光,但燕飛度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寒江雪。小兔子站在壁畫前,腳下是熄滅的油燈。他回過頭,看著燕飛度時,眼中滿是淚光。“仙人……”燕飛度從未想過被寒江雪叫回那熟悉的名稱時,他竟會從心中生出無盡的歡喜。但下一刻,小兔子卻張著三瓣嘴,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嘔”!燕飛度:……好不容易恢複記憶,卻見到我就要吐嗎?這世道如此殘酷???但寒江雪並不是惡心燕飛度,而是終於把放在肚肚裏的綠葉子吐出來了!難怪昨天怎麽都找不到,那是他自己忘了,原來把葉子藏在肚肚裏啦!小兔子舉起那枚綠葉子,對燕飛度大喊。“仙人,快燒掉它!告訴大家,我已經找到阿娘了,它就在身後的這座壁畫裏,正在揍狐狸精!”方才寒江雪舉著燈盞赫然看到這麽大一幅壁畫,見著那白貓時,就自然而然脫口而出一聲“阿娘”。手中燈盞驚得掉落,火星落在了牆上,燒灼了那紅狐幾點毛發。若是真的壁畫,必不會真的起火,可是那火星卻像是找到了可燃物,在牆上一點一點地燒灼起來。小兔子原本還急得團團轉:“要燒到我阿娘了!”小兔子伸爪去拍拍時,腦中傳來一聲大笑。“孩子,做得好!要燒也是先燒死這狐狸精!”寒江雪這誤打誤撞,竟是讓被禁錮在此界中心的綠水湘妃有了片刻喘息。當然,燕飛度在外邊牽製了芙風,亦讓一狐禪師分了神。一點滾燙的熱意落在寒江雪眉心,綠水湘妃大聲說道。“區區迷障還想汙染我兒神魂!去!和外邊那小子一起,把此界破了,我要把這狐狸精撕成碎渣!”隨著這極有反派氣勢的一段話,那一直存在在寒江雪腦中的迷霧瞬間消散,記起了……他是誰,因何而來。還有……燕飛度。小兔子爪中綠葉被瞬間燒化,燕飛度將寒江雪放在肩上,瞬間躍出這座宅院。圍繞屠羅山的界陣,因這綠葉燒化,已解開了。芙風掙脫了封印,轉身就要入屋,卻見那小屋突然爆開,一道白色的光柱拔地而起,將芙風狠狠地震到了半空。以那光柱為圓心,天空與地麵開始融化。如同凝固的蜂蠟被熱火化去,那遠處的山川,河水,城池,樓閣,熱鬧的市集,如織的遊人,瞬間消解,露出了綠色的草地,熾熱的烈陽,還有潺潺的流水。正是屠羅山。無界相相生散去,寒江雪抬眼就能看到自己的阿娘正在屠羅山山頂的界陣中心撕咬著一隻紅狐!妖類俱從獸中演化而來,不同於人修,打架也要講究美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