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搖的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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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廂裏,碩大的一張桌子邊,稀稀落落坐了五六個人,清一色的男性,所以當方好隨著關海波進去時,眾人眼前都是一亮。


    關海波也不含糊,開宗明義的介紹,“這位是我的助理陳方好小姐。”其凜然的正色一下子拍死了所有人不純潔的想入非非。


    其實他們素知關海波的為人,做事條理分明,年紀輕輕卻有股子狠勁,更難得的是,雖然整日在場麵上混著,也給種種醜態買單,但他並不同流合汙,把一切看在眼裏,卻從不說三道四,所以雖說是代理商,客戶們也不免忌憚他幾分,玩笑照開不誤,畢竟有分寸得多。


    長茂是老客戶,席間有兩個跟方好有過幾麵眼緣,頗為熱情的邀請她坐過去,方好見大家都很客氣,本來有點緊張的心情很快鬆懈下來。


    氣氛始終歡快友好,方好一心一意等著見識“談判技巧”,然而雙方都象忘了這個碴兒似的大談題外話,偶爾還有幾句刮到風花雪月,但礙著方好,也都適可而止,個個表現得彬彬有禮,紳士風度絕佳。


    孰料幾輪酒灌下去,就都原形畢露了,方好麵前的果汁被一隻手挪開,另有一隻手立刻嫻熟的遞上一盅白酒。


    方好對著那杯白的直瞪眼,她,喝白酒?!


    雖然酒盅很小,雖然隻是淺淺的一薄層,充分體現了倒酒人的憐香惜玉,可是在此之前,她可從來沒有沾過一滴白的!


    腦子裏翻書一般稀裏嘩啦響成一片,然後董其昌的“銷售寶典”忽忽悠悠的晃蕩上來,“當銷售最重要的一點,酒量要好!”


    她終於明白,真正的考驗到了!


    麵對眾人殷切的目光,循循善誘的語氣和分外看重自己的眼神,方好腦子一熱,牙一咬,就騰的站起身來,鄭重的把杯子舉手裏了。


    如此艱巨的時刻,她的房子,她的遠大目標再一次起了決定性的鞭策作用!


    然而,杯沿還沒來得及觸到嘴唇,又有一隻手伸過來,把那杯酒直接奪了過去!老板帶笑的聲音在身後悠然響起,“老林,你多大年紀了,還欺負小姑娘。”


    方好的右手還維持著握杯的悲壯姿勢,一臉的舍生取義,就這樣僵滯當場,眼睜睜的看著關海波持了她的酒杯不動聲色的回到自己座位上,繼續笑侃風雲。


    本來大家向方好敬酒就有些試探的意思,畢竟是新人,又是隨關海波來的,此刻見他挺身阻攔,隱約猜出些水深水淺來,於是也都笑嘻嘻的揭過不提。


    然而,方好的反應卻令在場所有的人刮目相看,但見她固執的杵立著,語氣裏半是委屈半是豪邁的道:“那個,關總,我,我能喝的呀!”


    一雙雙探照燈般火熱的眼睛充滿了驚異,全都射向方好,她的麵龐霎那間被映照得火紅一片!


    寂靜過後就是劈裏啪啦的掌聲和起哄聲,剛才一個勁勸酒的林經理*的起身,重新給方好斟了一杯,是剛才的兩倍之多,向著關海波道:“關總,看見沒,這可是陳小姐主動要求的,巾幗英雄啊,這是!”


    關海波坐在自己位子上,抱著膀子但笑不語,笑容裏隱隱透出幾分僵硬,陳方好小姐腦子短路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他下巴一抬,表示自己不再幹涉。


    方好如願以償的將杯中的酒悉數灌入胃腸,初時無甚異樣,隻覺得辣口,不就是50毫升液體麽!放下酒杯,她很有氣勢的將目光朝在座的每一位掠了一遍,然後才慨然落座。


    然而,片刻之後,眼前便開始冒各種各樣形狀怪異的小星星,一顆顆黃燦燦的,煙花那樣劈裏啪啦的在眼前綻放,揮都揮不走,耳朵裏更是嗡嗡的嘈雜個不停,周圍的人在聊著什麽,她雖然聽得到,但腦子裏全是凝固的水泥,怎麽也攪不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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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茂一直是季傑手上的case,隻因為前段時間長茂的李鋒胡亂敲詐的事情鬧出些不愉快,不得已,搬了關海波出來調解。


    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了這麽長時間,關海波深知,合理範圍內的折扣無可厚非,畢竟,如今做采購而無灰色收入的人少之又少,但如果太貪得無厭,獅子大開口的話就不能姑息和原諒了。


    言談中,才發現李鋒的問題很微妙也很敏感,他之所以如此肆意妄為,無非是背後有穩固的靠山罷了。但關海波對長茂內部的是是非非並無興趣,他關心的是盛嘉的利益和穩定的合作關係。


    長茂的幾個代表對他的態度和立場深以為然,他們雖然沒有徹底解決這個問題的權利,必須回去向高層匯報後再做商議,但緩和關係的目的還是達到了。


    散席之後,沒有進一步的娛樂項目,因為陳方好小姐基本上算是掛了,醉酒後她一直奄奄一息的趴在桌上,時不時舉起腦袋向前來關心她的人奉上淺笑,麵若桃花。


    關海波拖著昏昏沉沉的方好出了電梯,又上了小車。


    一路上,兩人都不說話,一個鐵青著臉,一個東倒西歪。


    方好的臉色漸漸蒼白起來,胃裏翻江倒海的攪著,她死死咬緊牙關,不讓那股風浪衝破喉嚨。


    關海波察覺到她的異樣,立刻落下兩邊的車窗,頓時有風灌進來,呼呼吹著,她隻覺得混一陣,沌一陣,好在就要進她住的小區了,再忍片刻就過去了。


    “好些沒有?”他扭頭瞟了瞟她的臉色,白得更加慘淡,不覺蹙著眉沉聲問。


    雖然言辭不善,方好還是挺感激的朝他點了點頭,她覺得喉嚨那裏的物質仿佛下去些了,於是開口道:“好多――哇――”


    一股汙穢先於“了”字躥出了嗓子眼,她於極度惶恐中迅速扭過臉去,可還是弄髒了車子,當然,殃及最厲害的還是方好自己,幸虧她那杯酒喝得早,幾乎沒吃什麽東西。


    滿車子的酒味中,她忽然發現,老板的褲子上居然也被汙染了一小片!方好沒有勇氣抬頭去看他始終沉默的臉,大驚失色的嚷,“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幫你擦擦――”她顧不得收拾自己,隻是手忙腳亂的去抽餐巾紙給他,懊悔得恨不能一頭撞死!


    關海波已然刹住了車,一把奪過她手上的紙巾,沉聲道:“我自己來!”胡亂抹了幾下,沒什麽大礙,倒是方好,滿身狼狽,還在那裏驚慌失措的抓瞎,他伸手格開她還要湊過來給自己擦拭的手,虎著臉道:“你別動!”


    方好被他喝住,滿臉的歉疚,這才眼淚汪汪的看向他,隻知道喃喃的說對不起。


    “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麽?沒喝過酒你逞什麽強!”到了此刻,他才爆發起來。


    方好立刻低下頭默不作聲了。


    關海波望著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忽然失去了訓她的欲望,驀地歎了口氣,聲音裏帶了一絲倦怠,“我先送你回家。”


    經過這番折騰,方好的酒已經全醒了,隻是渾身虛弱。下了車,關海波挽著她的背部往樓洞裏走,他的手臂堅實而有力,她不知怎麽在心裏升騰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偷偷的將身體靠過去點,再靠過去點,然而他還是能托得住她,穩穩的。


    方好的房子是一室一廳的,東西不多,收拾得還算幹淨整齊,房子是關海波給她找的,自從她薪水漲了之後,就由她自己付房租。


    進了門,關海波就直接把她拎進了衛生間,囑她把自己弄幹淨再出來。


    因為有人在外麵,她沒敢多費時間,匆匆忙忙的完工,連頭發都沒吹幹,隻拿幹毛巾揉搓著就走進了客廳。


    關海波坐在沙發裏,手邊的幾案上早已沏好了兩杯綠茶,自己慢悠悠的啜著其中的一杯,見方好出來,眼神不由呆了一呆。


    兩年前,他們還在老樓時,他有幸見識過方好沐浴後的妝扮,胸前印著碩大的卡通花仙子的睡衣,渾身上下裹得嚴絲密縫,他當時見了,在心裏嗤之以鼻。


    兩年下來,她似乎沒有多大長進,也不知道從哪裏淘來這麽一件款式怪異的睡裙,深墨綠色,依然是謹慎的圓口領,從上到下直不籠統,走不了一點光。


    然而,如此有安全感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他竟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誘惑,她走動的時候,包裹在裏麵的身體若隱若現的撞擊著平板的布料,引發星星點點靈動的褶皺,象水麵上投了顆小石子之後蕩漾開來的圈圈波紋,攪得人心裏直泛癢癢。臉還是那張臉,在幽幽的墨綠的襯托下更顯得白皙嬌嫩,短袖管裏露出兩截雪一樣刺目的胳膊,舉著毛巾隻管擦那濕漉漉的頭發,水滴還是晶亮的流到麵龐上,仿佛一株雨後的小荷,清新可人。


    他眼裏的戾氣在瞬間灰飛煙滅,喉嚨口發出輕微的咕嚕聲,一陣陣的發緊,連帶心也緊緊的揪到了一起。


    以前,陳方好對他來說就是陳方好,一個他想罵就罵的倒黴職員,然而此時,陳方好於他,似乎又多了一層涵義――一個有著美麗容顏和成熟身軀的女孩――雖然她臉上的微笑一如既往的謙卑。


    他有些懊惱,自己從前的定力都上哪兒去了,似乎從他對她動“邪念”的那一刻起,一切都開始亂套!


    方好心裏很是過意不去,指了指他那條髒兮兮的褲腿,支吾的問:“你……用不用也去洗洗?”


    “……不必了。”他有點僵硬的回答,“你要沒事,我……也該走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洗了澡出來……那還了得,光轉到這個念頭,他心裏就燥熱得厲害,幾乎想立刻就走,如今他們可都是有主兒的人了!


    方好沒敢強留,等他走到了門口,才赫然怯怯的又喊了一聲,“關總!”


    關海波心頭重重一撞,如果,如果方好留他下來,那麽,他……


    他僵直的轉過身來,半眯的眼睛緊張的望向方好亮晶晶的眼眸,腳在刹那間也虛軟下來。


    方好咬著唇,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鼓起勇氣來開口問:“以後,你……是不是不會再帶我出去了?”


    她的語氣裏難掩沮喪,今天出的醜簡直夠得上國際水平!


    關海波臉上的表情仿佛凍住了似的,久久沒有反應,飽漲熱情的胸腔象被惡作劇的小孩戳穿的輪胎一樣,瞬間幹癟,良久,才沙啞著嗓子沉聲反問:“你說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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