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懿被渡厄強硬的拉著往外走,安嬤嬤追出來轉達太後的話,“太後娘娘對佛法頗感興趣,還請大師多留幾日,也好叫太後與您探討探討佛法。”


    渡厄淡淡頷首。


    蘇懿看見女鬼躲在遠方遙遙偷看他們,頓時不滿起來,手一指,“和尚,那女鬼就在那兒,你怎麽不去抓?!”


    大部分的人都留在了長春宮,此時跟著渡厄的便隻有太後身邊一個得用的公公。


    今天的事鬧得比昨天還大,尤其他們跟著伺候的,為了堵住這些人的嘴,宮裏怕是要流些血了。


    幸而他得了太後青眼,勉強逃過一劫,慶幸之下辦事也越發用心。


    他心有餘悸,就聽這個大師突然開口道,“你還不明白麽?我本就是為你而來。其他人如何,看你。”


    蘇懿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和尚了,“什麽意思?”


    渡厄:“你想要她生,我立即便可以渡她轉世投胎,你若要她死,她必定魂飛魄散。”


    “不分對錯?”


    對方沒說話,顯然就是這個意思,他嗤笑一聲,“和尚,你這般是非不分也不怕損了自己的道行。”


    渡厄也不惱,“這是我的事。”


    他這副無論外界如何都八風不動的淡定樣讓蘇懿眼睛眯了眯,計上心頭,“這可是你說的,我要那女鬼生就生,要她死就死?”


    盡管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渡厄頷首,“是。”


    人小姑娘活著也不容易,雖然咬了他一口,但他一個大男人不能斤斤計較,於是道,“那你去送她投胎。”


    和尚沒有多餘的動作,蘇懿掙掙手,“你怎麽還不去?”


    渡厄扭頭看著蘇懿的方向,嚇了他一跳,仔細一看才發現對方雙眼沒有焦距。


    “你太不乖,要先把你看起來才好。”


    蘇懿:???他覺得這個和尚怪怪的。


    兩人對話暫時告一段落,落在太監公公眼裏就是渡厄大師一個人自說自話,他瞥了瞥對方那隻明顯握著什麽的手,不動聲色往旁邊挪了挪。


    太監公公帶渡厄到了安排的宮殿後就離開了,自有其他人接手服侍的事。


    渡厄不喜他人近身,最重要的是蘇懿在,他更不可能讓外人近身了,因此讓人在外院待著,沒有吩咐不準進來。


    進了裏屋,蘇懿晃晃被抓著的手腕,“和尚,難不成你還想抓著我一輩子。”


    也不知渡厄想到了什麽,竟是緩緩勾了勾唇,那張無欲無求的臉愣是多了幾分人氣兒,“如果可以,我非常樂意。”


    蘇懿一噎。


    下一刻卻見對方伸手咬破了自己的食指,那串念珠還在手上握著,手幹淨修長,帶著一股淡淡的禪香。


    食指溢出一點血跡,然後摁在他眉間。


    蘇懿感受到了溫度,暖暖的,好似寒冬裏的太陽,溫熱卻不灼人。


    他愣愣的摸了摸自己額頭,拿下來一看,手上什麽都沒有。


    “大師,宮外送來一個包裹,說是您吩咐的。”門外有個太監輕聲道。


    “稍等。”渡厄便轉身去了外間。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蘇懿才不管對方到底為什麽突然鬆手,手腕一獲得自由,轉瞬就溜得不見鬼影。


    翻窗時看見梳妝檯上的銅鏡,湊過去看了眼,額頭上果然幹幹淨淨的。


    於是等渡厄拿了包裹回來時等待他的就是一間空空蕩蕩的屋子。


    “蘇懿?”沒有聽到回應,他無奈的搖搖頭,也不急。


    實在調皮了些,看來強勢一點是對的。


    他打開包裹,從一堆奇形怪狀的東西裏撿出一隻竹筒、一塊不規則的黑色軟膏、以及一袋碾碎的花瓣粉末。


    每樣物品取了足夠的分量混在一起,最後調出來的竟是透明的膏狀物,用木勺細細糊在棉布上,然後貼於眼部。


    這雙眼睛可通陰陽,然而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鬼渡厄實在不想看,所以用法子封印了起來。


    現在他卻主動將封印解了。


    而逃出生天的蘇懿卻是目的明確的直奔長春宮,那女鬼與畫靈兒有深仇大恨,肯定會在這裏。


    果然,他到時太醫正白著臉往畫靈兒臉上糊藥,畫靈兒痛極,一邊疼一邊破口大罵,還要顧及不要流出淚來把藥沖了。


    而她如此失態的原因,則是女鬼抱著手在一旁煽風點火。


    容姝見了蘇懿也不躲,喜滋滋的跟他分享好消息,“我聽太醫私下說了,畫靈兒的臉治不好了。”


    蘇懿瞥她一眼,“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不僅治不好,還會一點點腐爛至全身,直到斷氣。


    “自己知道和別人親口說出來怎麽能一樣?”


    他懶得與對方爭論,畫靈兒已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他的事卻還沒有頭緒。


    “出來,我有話問你。”


    容姝沒有拒絕,不說沒了和尚壓製她根本打不過對方,她本來也是要找這人的。


    兩隻鬼前後來到了長春宮偏殿。這裏荒廢已久,陰氣滋生,陰物待在這裏很舒服。


    蘇懿開門見山,“你知道我怎麽死的嗎?”


    容姝扶起一張椅子坐下,早上她還蹲在門口,現如今已經大仇得報了,她打量了一下門口的男人,不得不贊一句風華絕代。


    “我與你不同,我死後鬼力低微,大部分時間都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


    別說報復畫靈兒了,畫靈兒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殺氣重,她甚至得避著走,隻能嚇些無意中踏入偏殿的小宮女小太監。


    可是這些人與她無冤無仇,她幹嘛浪費鬼力?


    蘇懿雖然沒抱太大希望,這時還是失望不已,“一點兒都不知道?”


    “有。”容姝語氣一頓,“你也知道我那時渾渾噩噩,所以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聽到了。”


    “你直說,你聽到的消息裏是不是她。”


    “是。”


    這倒不出蘇懿預料,“陸硯呢?”


    “什麽?”容姝呆了呆。


    “我的死,陸硯有沒有插手。”


    “我不知道。”她沒說謊,清醒的時候都在想著怎麽報復畫靈兒,哪還有多餘的精力關注陸硯。


    提起這個人她心裏還有些發澀,到底曾經柔情蜜意過,“你為什麽不直接去找動手的那個人?嚇嚇他不就什麽都知道了。”


    蘇懿無語的撇撇嘴,這話還用提醒?他昨晚就把能找的地方找遍了,別說人,鬼魂都沒一個。


    於是道,“死了。”


    事後滅口什麽的,很正常。


    見女鬼這裏探聽不到消息,他轉身便要離開。


    容姝叫住他,“等等。”


    “還有事?”


    光從背後照來,讓蘇懿的身影有些虛幻。


    能消失在這樣謫仙似的人手裏,或許也不失為一個好結局。


    容姝深吸了口氣,一步步走到對方麵前,昂著頭一副引頸就戮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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