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離開這裏，怎麽出去？能看到那些東西的人越來越多了。”“為什麽……四肢、人臉、長毛的身體？……是人，它們是人，它們是人，它們是人，它們是人……它們……”剩下的那些奇怪圓點中間就隻寫滿了“人”這一個字，最開始的人字還是端端正正頂天立地，但是到了後麵，“人”字就逐漸扭曲了起來，那簡簡單單的一撇一捺都快分離來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正在奔跑卻怎麽也跑不掉的活生生人類。“快走，快走。”那個女人在前麵催促道。江辭抬起頭，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外麵的街道上了。地上的雪半化不化，中間夾雜著一些灰色黑色紫紅色藍色的東西，似乎是一些細小的生物又像是一些低等的原始植物，這也讓它的顏色看起來像使用了十幾年沒有洗過的顏料盤，江辭多看了兩眼，又發現它們的質地像一種加多了增稠劑、穩定劑和穩定劑的廉價雪糕。他們站在了一個公交站牌下麵，在那個椅子上還躺著一個人類，他用著仰躺的姿勢一動不動。江辭走過去看到了他的臉，發現他是那個酒店的保安，他的眼圈還是青黑，正大大地睜著眼望著天空，並且從耳朵裏麵正在不斷冒出像巨型馬陸一樣的多足生物。他感覺到那些正在不斷怕動的蟲子和那些像彩色珠子的眼睛一樣，依舊不是真實生物。這個感覺讓他的心裏突然有了一個推測。難道……這些東西其實是人類恐懼的具象化？在他的這個想法出現的瞬間，另一層空間的一個巨石基座上，潘先生突然叫了一聲哎呀，然後滿臉笑容地對著旁邊黑法老說道：“這麽快就被猜到了呢。”然後洛茲的臉上也跟著露出了一個我老婆真棒的驕傲表情。黑法老不回答，頭頂上的冠冕金光閃閃，眼睛也金光閃閃，說：“那就讓我們看看黑烏鴉的伴侶恐懼的是什麽吧，我猜那一定很有趣。”……江辭被那個女人帶著上了一個公交車，車上的環境更加髒亂，車廂裏麵塗滿了紅色的血，地麵遍布著人類的殘肢，司機的脖子也被開了一個大口子，但是卻依舊頑強地開著車，整個現場宛如一個不恐怖也不太驚悚還有些搞笑的低成本血漿片。他踏過一路的血跡，挑選了一個相對比較幹淨的位置坐了下來。在中間經停了三個站以後，他被那個女人叫著下了車，而下車後的不遠處就是一個醫院。醫院的樣子十分整齊，每一層每一個房間都像是用方形的積木搭成的一樣。“快走，醫生快下班了！”快到醫院了，那個女人臉上卻看起來越發焦躁了。進了醫院和每一個常規醫院一樣，一層是掛號繳費、取藥等窗口，唯一的區別就是幾乎沒有看到穿著白大褂的人。江辭剛進去沒兩分鍾，他就被一個渾身裹滿了繃帶的人抓住了，並且那人的嘴裏還發出了黃無惡的聲音。“江老板我終於找到你了！大家好像被分散了，每個人的身份還不一樣，我好像變成了一個重度燒傷臉全被毀了倒黴蛋，戴所長變成了一個政府官員……媽的，唐洛珠竟然也在這裏，她掌管了這裏的醫院！”江辭一句話都還沒說出來，黃無惡就已經劈裏啪啦地講了一大段了。“對了，江老板你的身份是啥來著？”江辭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醒來時看到的環境樣子，不太確定地說道：“一個出來打工的、沒有什麽錢的單身年輕女人？”黃無惡：“啊？”他想了想又說道：“不對，也不一定是單身，因為我好像還懷孕了。”“？？？”作者有話要說：江辭：“我怎麽感覺新身份有點微妙。”第121章 “怎麽了？每個人的身份很重要？”江辭問道。黃無惡快速地地搖了搖頭：“沒有沒有。”他全身上下都裹在白色的紗布中，就眼睛的地方留出了一條細細的縫隙，江辭現在連他的眼睛都看不清，更別提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表情來了。“那你這麽吃驚幹什麽？”“就是有點沒想到……”他小聲地嘀咕了一句，然後又恢複了正常的聲音說道：“經過我們剛才收集的信息來看，這裏很可能變成了一個像夢境之地的地方。”“嗯？”江辭好奇地問道：“怎麽說？”“我們都知道在夢境之地中，造夢師能創造出一切他幻想的並且他能接受的任何東西，夢中的東西、幻想的東西在夢境之地中都可以化為實體，而這裏也有了一個相同的功能，在這個地方，人類心中的恐懼之物都可以用實體出現。而每個人的身份一般都和每個人心目中的潛藏的恐懼有關。”江辭臉上若有所思。黃無惡指著自己說道：“比如我，我一直都很害怕自己以後會蛻變成一個誰也認不出來的詭異生物，一直害怕自己的身上屬於人類的東西我都消失不見，所以我在這裏就變成了一個重度燒傷，五官全毀誰也認不出來的可憐病人。”“唐落珠能掌管醫院，也有很大可能是因為她從小到大都是在醫院長大的，她的心裏對醫院一直都十分恐懼。”江辭臉上出現了奇怪的神色，他語氣飄忽地對著黃無惡說道：“那你是覺得，我現在擁有的這個身份是因為我害怕貧窮還是因為我害怕懷孕？”黃無惡看著江辭的眼睛，略帶遲疑地說道：“就是有沒有可能，我是說可能，你其實兩個都很害怕？”“……”江辭麵無表情地盯著他。黃無惡：“……”“走了，做檢查，醫生快下班了，醫生快下班了，我們需要更快。”那個帶著江辭過來的不明身份的女人突然從旁邊冒了出來，她的手裏拿著一張黃白黃白的小紙片，直接她對著江辭暴躁地叫道：“做完檢查我們就馬上回去，快走快走！”江辭被那個女人拉著走了，黃無惡在後麵對著他們叫道：“江老板，戴所長說，所有人類都不可信，所有的東西都要視為虛假，你先保重，等我多找到幾個人了再來接你啊！”江辭也隻來得及對著他揮了揮手，就被那個瘋女人拉著上了醫院二樓的樓梯。樓梯上躺著一些人，有的是真實的人類，那些人類的身上大部分帶著正在腐爛的傷口，而有的看起來像是高度仿真的人形人偶，似乎是作為一種醫療廢棄物被隨意地扔到了這裏。中間也間雜著有一些泛白的屍體，屍體靠在地上的那一麵已經被逐漸膨脹了起來，江辭覺得它們很像是一些吸飽了水的人形大白饅頭。這裏的牆角是濕的，天花板上正在漏水，這種環境讓這個樓道的牆角縫隙和地麵上縫隙上都長滿了各種菌的菌絲，這裏的營養十分豐富。不少階梯上也因為天花板上滴落下來的水而積攢起了一個淺淺的水窪，裏麵有些小蟲子在遊來遊去，很像他小時候看到的蚊子幼蟲。這個畫麵讓江辭想到了他小時候見過的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泡茶壇子邊緣的水槽裏長出了蚊子的幼蟲、惡心的老式廁所、許久沒有流動過的帶著黃綠色的地溝水……他的臉色因為那些畫麵而逐漸變白，他直接加快了腳步，第一次超過了領路的女人走在了前麵。到了樓上後，他看到樓上的醫務人員多了起來，但是那些穿著白色外套的醫護人員們的狀態並沒有比那些痛苦的病人好上多少，他們也大都精神疲憊，眼神呆滯，就好像一些驚嚇過度的小麻雀。不過就算是這樣了，他們依舊在履行自己職責。“在前麵，快點走！”那個女人拉著江辭往前麵的另一個走廊走過去。等他們路過一個病房的時候，江辭卻突然在裏麵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林小月，吃藥的時間到了。”林小月？他腳步停了下來，他想起來了，這不是之前那個最早一批遇到修格斯的孔雙文同學嗎？他在那個病房麵前停下了腳步。“再等兩天，你就可以出院了，讓你媽媽準備好給你辦理出院的手續。”“我不出去。”因為他的停留，前麵的那個女人的脖子和後背上全都長出了密密麻麻的彈珠一樣的圓形眼睛盯著他，她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們得抓緊時間。”江辭對著她笑了笑，眼睛裏好像有著奇妙的流光一樣的色澤，他對著她說道：“我需要處理一點事情，我想那些醫生一定會在那裏等著我們的。”在他這句話說完了以後，那個女人背上的眼睛都緩緩閉上了，它們很快就被周圍長起來的肉包裹，最後隱沒在她的身體內。她安靜了下來。與此同時，洛茲們所在的地方上，黑法老眼裏的笑意也隨之消失了，對著洛茲說道：“犯規。”“他犯規了，他動用了不屬於人類的部分，他不應該是人類陣營。”洛茲：“沒有。”“他有。他是安魂曲。”洛茲的眼睛轉向了，淡定地說道：“我們可以打一架，如果你贏了，我就把他帶出來不讓他參與。”潘先生聽到們的對話，激動得都快繃不住這個身體的完美人類麵孔了，的羊蹄踏在了黑暗的平麵上，叫道：“開始，快開始，我可以做一個公平的見證。”但是黑法老直接拒絕了洛茲這個糟糕的建議，轉回了頭。上次洛茲才莫名其妙來找打了一架，下狠手直接把的一個夜魔化身撕碎了，並且還放進了安魂曲的“花園”裏麵當了肥料……就算的化身很多，但是也經不起這麽造啊！潘先生非常可惜地看了一眼，對現在的退縮感到不滿。這會兒，洛茲因為今天沒能和江辭一起去看冰燈的心情終於舒坦了。他的臉上帶著愉悅的微笑，下半身團成一團的黑色觸手突然伸長在沒有盡頭的黑色深淵中晃了晃，然後下一秒就探進了江辭他們所在的空間，卷在江辭的身上。……江辭似有所覺，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些東西，他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得十分奇怪了起來。他放下來準備開病房門的手，直接在這自己身上摸索了起來，過了幾秒，他就在自己的腰腹部的位置摸到了一根觸手的尖尖，然後又順著尖尖找到了觸手整體。那根觸手是從上往下貼在他的後背上然後又從他的腰部繞到前麵來的。江辭和自己手裏的沒有眼睛的觸手對視，他知道洛茲看得見。“洛茲？”洛茲的觸手爬到了他的手腕和小臂上，觸手上麵的吸盤緊緊吸附在他的皮膚上，像親吻一樣在上麵留下了幾個紐扣大小的紅色印子後，才消失不見了。江辭摸著自己的手臂，嘴裏緩緩地呼出一口氣。他的臉上放鬆了下來，雖然洛茲找到他後什麽也沒說，但是他總有一種詭異的、他其實是來給自己撐腰的錯覺。但是不管怎麽樣，洛茲還在就好。他又伸出手推開了那個病房的門。在推開門的瞬間，他的眼睛就眯了起來，這個病房裏麵是和外麵不一樣的光線，裏麵的空間好像是被加上了一個猩紅的濾鏡，所有的東西都被蒙上了一層淺紅的紗。病房裏麵隻有兩個人，一個是端著一杯熱水拿著幾顆藥的高個護士，另一個是坐在病床上一臉看冷漠的年輕女孩。林小月是一個留著齊肩短發的漂亮女孩，眼睛很大很黑，皮膚白皙，五官精致，頭上帶著幾個可愛小水果的發卡，看起來像是活潑愛打扮外向性格，孔雙文的書呆子樣子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