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章修士的帶領下,他們翻山越嶺,跨越大河,與煞屍魔屍戰鬥,與強盜戰鬥,與修仙者戰鬥……奇跡般地生存了下來,且隻死了三十多個人,甚至生活有好轉的跡象。


    眾人都大讚章修士的英明領導。


    唯獨章修士心中疑慮重重,不解他們何以如此幸運。


    他懷疑有人相助他們,但又找不到證據。


    比如那死去的三十餘人,皆是平日裏不安分、暗中搞小動作之輩,卻不知何故突患怪病。更令人詫異的是,在遭遇強盜襲擊時,這些心術不正之人竟挺身而出,即便重病纏身,也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舍身護眾。


    此舉令他們的親屬悲痛欲絕,悔恨交加,自責曾辱罵他們為人渣。


    另外,在對抗那些殺人煉屍的修仙者時,情形同樣詭異,修仙者們竟突然發瘋。


    若非如此,僅憑他微薄的法力,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然而,如果有人幫助他們,也不可能是偶然為之。肯定是在他們之中,隱藏起來的。畢竟此類事件已非一兩次。


    至於“隔空出手”這樣的可能性,章修士從沒有想過,畢竟他的修為太低了,也從不認為會碰上如此高人。


    事實上,這一切皆是羅索所為。他利用離魂之術,結合[目實]與人魂、天魂法術,對敵人實施一擊必殺。


    由於是魂魄狀態,加上[目實]的快絕,對方不瘋才怪。


    至於那三十多個凡人,早就被羅索使用人魂法術暗示過了。當遇到強盜時,他們便不受控製,不顧一切地保護眾人。


    這些人渣臨終之際,望著他人感激的目光,滿心不甘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總的來說,羅索成功保護了他的“哀意”源。


    約莫一個月後,天氣愈發寒冷。


    難民們艱難前行,盡管克服重重困難,生活依舊艱辛。


    比如鞋子都踩破了好幾雙,不少人生了病……


    盡管羅索暗中相助,但暗中能做的事很少。


    他又不是像章修士那樣的“聖人”,能毫無保留地付出。


    於是,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些事發生。


    比如老人突然發病死去,一些人尋找食物時意外身亡等等。


    這一切不可避免,羅索又不是神,這些事又急又快,等發生時,已經來不及了。


    “這就是他們的命運啊!”羅索隻能感慨世事無常,心中惋惜不已,畢竟這些人是他的“哀意”之源。


    最令羅索不滿的是,他們的“行軍”速度過於緩慢。


    如果按照正常人的步伐,此刻早已抵達竹義軍的地盤。


    然而,他們老弱病殘不少,加上戰鬥力不足,隻能避開煞屍魔屍,因而“行軍”緩慢在所難免。


    這天,他們來到了一處河畔。


    在章真修的帶領下,難民們開始鑿冰捕魚。


    羅索這些老弱病殘,便待在樹林裏,做著晚飯的準備。


    冰麵上,人們熱火朝天的工作著。


    其實,羅索原想展示自己那萬古的智慧,比如指點何處鑿冰才容易獲得魚。


    然而,他的建議卻遭人鄙視,眾人對“腦子不好”的羅索更加同情。


    隻因羅索的智慧早已過時,魚是那些魚,卻又不是那些魚,受天地法則的改變,魚的生活習慣也發生了一點改變。


    這一點改變,加上世間萬物的共同協變,就帶來了巨大的變化。


    “伊呀……”這時,女嬰突然朝著河麵的方向嚷道。


    羅索覺得奇怪,便用空間聽力收聽,卻聽到一陣嘈雜之聲,有喜極而泣的,有慶幸的,有歎息的……


    羅索心中一緊,難道章修士出事了?


    如果他出事,這個團體就完了。


    很快,眾人抬著昏迷的章修士歸來。


    見此情景,難民們的心瞬間沉入穀底,紛紛詢問事情經過。


    原來是,鑿冰捕魚之時,水下突然出現了一條浮屍。浮屍一出現,便猛地伸出魔手,企圖將人拖入水中。


    危急關頭,章修士為了保護即將被拖走的難民,挺身而出,擋在難民麵前,被浮屍拖入河中。


    章修士便和那浮屍打了起來。


    然而,他本就受傷,道基受損,法力不足,根本不是浮屍的對手。


    在這危急關頭,章修士的女兒靈屍衝入河中,救起了主人,與浮屍打了起來。


    最終,她抱著浮屍一同沉入河底,不知道被衝向哪裏去了。


    盡管這是不幸中的大幸,但眾人都知道章修士對他的女兒靈屍的珍惜之情,心情都很沉重。


    他們不敢想象章修士醒來後得知一切的情景。


    事實正如他們所預料,當章修士蘇醒,得知女兒靈屍為救他而葬身河底時,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此後,盡管他仍勉強維持笑容,帶領眾人前行,但他的眼中已失去光芒,仿佛行屍走肉一般。


    在管理難民時,他也頻頻出錯,若非羅索暗中相助,他們恐怕早已命喪屍口。


    因此,隊伍中再也難見往日那種雖艱難卻充滿歡聲笑語的氛圍,整個隊伍被陰霾籠罩,氣氛壓抑至極。


    羅索更是未能收獲到半點“哀意”,這讓他不禁萌生了抽身離開的念頭。


    畢竟,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收集“哀意”,若無“哀意”,繼續偽裝也毫無意義。


    然而,每當他產生這樣的想法,女嬰便會嚎啕大哭,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


    羅索深知這女嬰靈性十足,看著穿著由章修士和他女兒靈屍合力編織的毛衣的女嬰,無奈道:“圓圓,他的女兒已經葬身屍口了,毀得差不多了,章修士已經完了。我們待在這裏沒有意義了。”


    圓圓是羅索為女嬰取的小名。


    女嬰卻搖了搖頭,用小手指著河流的某個方向。


    羅索自然不明白女嬰所指何處,但她總是嚷著要去那裏。


    最終,羅索拗不過她,決定帶她去看一看。


    就在他悄悄向隊伍外圍移動時,竟遇到了章修士,他正提著幾個獵物回來,準備分給難民。


    幾日不見,章修士仿佛蒼老了十多歲。


    他看到羅索的舉動,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抱拳道:“前輩這是要離開了嗎?多謝前輩一路的相助!”


    他也沒有什麽好東西可以感謝羅索,隻能以禮相謝。


    羅索萬萬沒想到,自己隱藏的身份竟然被識破了。


    事實上,章修士也是前不久才發現的。他之前雖有所懷疑,但並未確認。


    羅索之所以引起他的懷疑,主要是因為他作為難民中的名人,一個看似腦子有問題的殘疾人,卻帶著一個女嬰。


    然而,就在十天前,他無意中發現羅索根本沒有受傷,繃帶下的皮膚完好無損。


    他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這也是羅索大意了,他的傷早就好了,但為了收集“哀意”,他仍保持著繃帶怪人的打扮。卻未曾料到,傷愈後的表現與傷愈前截然不同。


    盡管羅索有一定的演技,但還是露出了破綻。


    羅索想到自己都準備離開了,也懶得再偽裝,便點了點頭,消失在章修士麵前。章修士看著庇護他們的前輩消失,心中湧起一股悵然若失之感,仿佛希望之火熄滅了一般。


    良久,他咬了咬下唇,轉身向營地走去。


    而羅索,則抱著女嬰,在女嬰的“咿呀”聲和小手的指引下,使用[目實]移動。


    他也不知道這女嬰究竟想做什麽。


    大約十分鍾後,羅索竟來到了河的下遊。


    “伊呀呀!!!”女嬰指著河麵喊道。


    羅索此刻哪能不明白女嬰的意思,無非是想讓他去救章修士的女兒。


    他感到很無奈,這女嬰又能懂什麽呢?那靈屍已經毀了大半,無法再作為靈屍使用,甚至連與章修士的聯係都斷了。


    不過,為了讓鬧騰的女嬰死心,羅索還是決定下河將靈屍撈出來。


    他先將女嬰放進養魂瓶中,然後躍入河中。


    盡管他早有預料,但河水的溫度還是低得驚人。由於與幻欲之雪融合,河水帶有虛幻的低溫,尤其是在此刻大雪紛飛之際。


    雖然這低溫無法傷害羅索的肉身,卻能侵蝕他的精神。


    凡人一旦此時進入這河中,必將命喪於此。


    在冰冷的河水中浸泡了數個小時,羅索感到河水如同尖銳的針刺入他的皮膚、血肉、骨髓,直至靈魂深處。那是一種孤寂般的寒冷,甚至喚起了他許多不快的回憶。


    他不禁想,如果在這般寒冷的地方死去,該是多麽寂寞和悲哀啊。


    幸好,章修士的女兒早已離世。


    終於,羅索找到了她的屍體。此時的她,臉上已失去光彩,身軀一半以上被吃掉,慘不忍睹。


    “好了,該回去了!”


    羅索撈起她的屍體,飛出河麵。


    刺骨的寒冷令他渾身顫抖,羅索急忙先弄幹衣物,然後使用法力取暖,最後拿出女嬰這個“暖寶寶”貼貼。


    不一會兒,身體的寒意便消散無蹤。


    這時女嬰看到章修士的女兒靈屍,顯得格外興奮,小手不停地比劃著,似乎在訴說著什麽。


    羅索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麽,隻能任由她行動了。


    突然,一個與成人等大的黑洞毫無征兆地顯現,黑洞深邃至極,令人心生恐懼,散發出一種無法觸及的威嚴氣勢。


    然而,這黑洞羅索卻極為熟悉,因為他的眼睛就是此黑洞。


    “幽冥!?”羅索驚呼道。


    緊接著,一個十二歲左右的靈魂從黑洞中飄出,其麵容竟與章修士的女兒有幾分相似。


    “這……竟是從輪回中搶回魂魄?!”羅索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靈魂對著女嬰和羅索微微鞠躬,隨後便回到了那殘破的肉身之中,與此同時,半空中的黑洞也悄然消失。


    女嬰又咿咿呀呀地喊了起來,滿是歡喜。


    羅索哪裏還不明白,他連忙對著屍體施展[妖血]之力,隻見屍體瞬間煥發出勃勃生機。


    約莫過了五分鍾,羅索看著那仿佛隻是陷入沉睡的女孩,心中依舊滿是驚異。


    他與女嬰聯手,竟然真的將一個已逝去多年的人複活了過來。


    即便是曆經生死、見識過諸多奇事的羅索,此刻也不敢置信,隻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巫之神奇,可謂逆天。


    然而,這份逆天之舉,是否有些過頭了?竟然硬生生地從輪回中搶回了死去之人的靈魂。


    按照常理,這已然違背了天理循環。難道不會有問題嗎?不會遭到懲罰嗎?這難道就是巫修稀少的原因之一嗎?


    羅索的內心充滿擔憂。


    他也不想想自己也是擺脫這種天理循環的一員。他是這樣,巫是這樣,修仙者也是這樣……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常態。


    ——一切都在追求超脫與永恒。


    突然,他靈光一閃,一個驚喜的念頭浮現:“會不會,我本就是最適合修煉巫術之人?”


    作為最原始的修煉方式,巫不僅沒有金丹元神之類的概念,同樣也沒有靈根的概念。


    也就是說,他肯定是可以修煉的。而且巫修沒有長生,他的“金手指”正好彌補了巫修的缺點。


    長生加上巫術,這不是最佳搭配嗎?


    羅索心中懊惱不已,大罵蒼天。為什麽就沒有讓他早點遇到巫修呢?如果他早點遇到,那他就不會苦逼了那麽多年。


    然而,現在遇到又有何意義?他難道還能轉修不成?放棄他辛辛苦苦修煉的《山海化道經》嗎?


    從各種角度來看,這都是不可能的事。


    “唉——唉——唉——”羅索長歎了好幾聲。


    那長歎之聲,震聾欲耳,響徹山林。


    事實上,即便他想學,也沒有人可以教他。除非運氣逆天,否則巫修的傳承又怎會輕易傳給一個外人?


    即便是現在,也無人能夠教他。


    女嬰隻是個嬰兒,叫她教羅索,太為難她了。


    現在她的巫術,隻是心隨所念罷了,隻是想幫助別人而產生的本能。


    至於高景吾,根本沒有教人的資格,不要以為他是巫術天才就有資格。


    巫的傳承,隻有正式成為巫之後才能教人,並沒有那麽簡單。


    所以,羅索早遇到和晚遇到巫修,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這或許就是他的命運吧。


    下午黃昏之際,章修士獨自一人在樹林裏伐木,他正在造一東西,可以避開一些煞屍。


    突然,小年輕來回報,那“腦子不好”的人抱著女嬰回來了。


    章修士微微一愣,隨即鬆了口氣。不管這位前輩有何目的,隻要他不放棄他們便好。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保護這些人多久。自從失去女兒靈屍的那一刻起,他就仿佛失去了靈魂,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絕望之中。他甚至覺得,自己的死期已經不遠。


    作為修士,他當然相信自己的直覺。


    因此,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後事做準備。他期望能夠帶領這些難民到達竹義軍的地盤,找到安全的庇護所。


    突然,一個小身影悄然出現在他的身後。


    章修士一驚,轉過身來。


    “爹爹!”


    當他看到那個小身影時,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一切的希望也隨之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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