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索在行走間,耳邊不斷傳來戰況的聲音。


    他聽到兩個妖修互相抱怨。


    “文妤,你是怎麽回事?不是讓你布下禁域嗎?怎麽那兩個黑袍人還是跑了?”化為巨龜的歸功責問道。


    “哼,還不是你這個蠢貨,禁域被你打破了,才讓他們有機可乘!”巨大的魚妖文妤憤怒地回應。


    兩隻妖修氣勢洶洶,幾乎要動手打起來。


    幸得龍女及時傳音製止,不然兩人可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放走更多的黑袍人。


    此刻,在遠處一個石屋頂上,裴安晴正被兩名黑袍修士緊追不舍。


    “太古之人,不可留於世!”黑袍修士厲聲喝道,揮劍向裴安晴斬去。


    裴安晴迅速拋出數道透明的絲線,這些絲線在黑袍修士的劍下輕易被斬斷。然而,她的聖鍥之力瞬間發動,斷掉的絲線重新凝結,將黑袍修士牢牢捆綁。


    然而,就在這時,另一個黑袍修士突然出現在裴安晴的麵前。


    “這個世界,不需要太古之人!”他伸出利爪向裴安晴抓去,裴安晴急忙後退,翻滾數圈才險險逃脫。


    這些話語如同尖刀一般刺入裴安晴的心中,勾起了她在天命宗所遭受的種種辱罵。年幼的她,每每聽到這些話語,總是淚流滿麵。


    “太古之人,去死吧!”


    “太古之人,回歸曆史吧!”


    “太古後裔,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上!”


    “你,如詛咒般肮髒的人,為什麽存在?”


    “你就是長得好看而已,除此之外你就是個肮髒的太古垃圾。”


    “就是因為你們帶來的詛咒,我們才陷入資源不足的境地,你們本就不應該活著。”


    “為什麽你活著?我後悔將票投給你,留你一命!”


    ……


    裴安晴不明白,為何人們要如此否定他們。如果沒有他們的犧牲,這個世界早就不複存在。為什麽他們就不懂呢?


    然而,她也沒有證據,太古人類所對抗的存在早已消失在人類的腦海中,消失於人類的曆史之中,消失於任何可記錄的東西之中……那是不可言說的絕對存在。


    甚至太古後裔說出它的名字,描述它的存在,說出來的言語,寫出來的文字也會成為詛咒。


    伴隨著詛咒就是他們太古後裔的真實寫照,他們隻要想起那個存在,就會產生詛咒,荼毒世人。因此他們隻能孤獨地存在於這個世上,默默承受著人們的誤解和仇恨。


    以往,這座島嶼是他們唯一的避風港,是他們唯一的家。然而,到了裴安晴這一代,他們卻失去了這個容身之所。


    裴安晴與兩名黑袍修士在風雨中激戰,但她的力量明顯處於劣勢。這些黑袍修士是專門針對太古後裔“培養”的,他們的實力遠超過裴安晴。


    禍不單行,裴安晴看到島主的兩個人偶——斯年和英華。


    她心中湧起一股絕望,雖然在那個混蛋命運掌握者注定她的死亡,她卻想不到是這種死亡方式。


    她回到這個島,就是想在最後的時間裏,認真完成太古後裔的職責。


    這種結局,不是她想要的。


    斯年和英華兩人的確是島主派來追殺裴安晴的人偶中的兩個,但他們是隱藏的叛徒。


    他們認出這女子不僅是太古後裔,還是羅索保護的人,而在他們心中,羅索是唯一幹掉島主的人,現在正是改旗易幟的時候。


    這時裴安晴被打倒在地麵,渾身都是泥水,她半眯著眼睛,渾身是傷。


    兩人對視一眼,向裴安晴衝去。


    “今天,太古後裔死絕!!!”兩個黑袍修士見到呈包圍之勢,裴安晴逃無可逃,興奮無比道。


    裴安晴閉上了眼,她已經盡力。


    然而,就在這時,斯年和英華兩個人偶突然出現在她麵前,擋住了黑袍修士的去路。


    “今天有我們在你們休想傷害她分毫!”斯年和英華齊聲喝道。


    兩個人偶將裴安晴保護了起來,與黑袍人激戰了起來。


    眼前的景象讓裴安晴感覺不可思議,她竟然被她敵人的人偶保護了。


    “凡阻礙我們的人都要被消滅!”黑袍修士怒喝道。


    不過斯年和英華兩個人偶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


    “快走,島的真正主人!等你見到你的保護者,告訴他,是我們救了你的,請他解放這座島!”斯年喊道。


    “為什麽?”裴安晴茫然地問道。


    “因為我們易秋姐有新生命要誕生,可不能將她降臨在這種鬼地方。”亂發男子英華道。


    裴安晴終於明白,這兩個人偶是為了保護即將誕生的新生命才選擇救她的。那麽她自己呢?真正能夠保護她、珍惜她的人,又在哪裏?


    她轉身踉蹌離去。


    在古堡中,韋島主終於和呂宗主分出了勝負。


    呂宗主的“血條”長度終究還是比不上渡過十次天劫的韋島主,他身上有數個洞口,烏黑怪刃最後插在他的胸膛,元神也被怪刃擊碎。


    “真是沒出息啊,呂師弟!”韋島主嘲諷道,“身為修仙者,竟然服從所謂的天命!”


    “在這個無法突破渡劫境的時代,我們的選擇有什麽錯。從更大的角度來看,誰何嚐不是命運的傀儡呢?”呂宗主口吐鮮血道。


    天命宗修士對於自身的意誌並不重視,他們關注的是永生與超脫,成為真正的天命傀儡的最大目標。


    那他們想成為誰的傀儡呢?就是他們聽到的天命之音的原主——執掌著命運大道的絕世強者。


    對天命宗修士來說,那個人就是命運本身。


    因而成為命運的奴隸,命運的傀儡,而得到永生,何樂而不為呢?誰不是命運的俘虜呢?


    理解到這些,天命宗修士自然對這種修煉的捷徑是支持的。


    “韋師兄,你以為是你的勝利嗎?你不知道的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千年前的事,今天的事,我死於你手,全都在那個大人寫下的劇本之下。一切都是宿命,而我也將回歸那位大人手中。”呂宗主嘴角帶血,嘲笑道。


    “我從不信命……”韋島主淡淡道。


    “哼……你還是那麽自負……”呂宗主氣息微弱地嘲諷了一句,語氣中卻透露著一絲羨慕和敬佩。


    說完,他閉上了眼睛,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羅索終於在石屋廢墟處找到了裴安晴,此時裴安晴狼狽至極,衣服濕漉漉的,又髒又破,臉上也沾有一些泥巴,臉上和身上都帶著擦傷,眼睛無神。


    “安安,你不用怕,你未必會死!我會保護你的!”羅索急著道。


    裴安晴見到羅索知道自己的命運,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淚珠吧嗒吧嗒地掉落下來,有如梨花帶雨,配合她身上的傷和泥水,竟然有種淒然的美感。


    羅索看得呆了呆,心道,原來人美,哭起來也是那麽好看的。


    看著她的哭相,羅索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他不禁罵自己兩聲變態,竟然喜歡看人哭泣。


    “沒用的,他是執掌命運大道的存在。”裴安晴嗚咽道,“而且他已經將我的命運添入曆史手稿上了,那是他們至寶中的至寶,那是比聖鍥還要強大的至寶,能徹底控製曆史的進程、曆史事件。我已經是他們劇本中的角色了,一旦成為角色,便隻有按照他們的劇本上走。”


    羅索哪知道什麽曆史手稿,他連忙安慰道:“我這個符號,是你們太古人類的至寶,連毀滅太古的災厄都能對抗,他們無非是注定一個結果給你。隻要我們足夠強大,他們所注定的命運就不會發生。如果他們親自出手,還有你的聖鍥,可以將他們鎮殺。所以沒關係的,你是死不了的。”


    羅索還是有點信心的,他現在手上底牌不少,隻要與裴安晴的聖鍥接觸,還可以使用法則以上的力量。


    那些大能不親自出手,根本弄不死裴安晴。而他們一旦出手,聖鍥就是專門對付他們的。


    裴安晴聽到羅索的關心之語,更是掩臉大哭。


    她一直艱難的活下來,在單調的生活中不斷掙紮,想不到剛逃出天命宗的手心就被判了死刑。


    所以她才不甘心,想彌補遺憾。


    她之所以有一股破壞欲,那是因為“為什麽她已經一無所有,卻還要保護這個世界?”


    就因為她是太古後裔?必須完成太古後裔的使命?為什麽她要那樣做呢?僅因為她祖先是這樣做的?


    她其實早就有答案了,她不想太古人類的犧牲化為烏有,不希望同樣的災難再度發生,不希望父母對她失望。


    但她還是不甘心啊,她僅是十八歲的小姑娘,對世事還懵懵懂懂,也有很多事想要嚐試。她父母也希望她活得好好的,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她的荒唐舉動就是臨死前的叛逆。


    好不容易裴安晴才止住了眼淚,羅索幫她治療傷勢,裴安晴還對羅索訴說了這些年的事,她越說羅索越覺得對不起薑子墨。


    明明他是“穿越者”,卻連個認真的承諾都完成不了。他這一萬多年,說謊無數,真正答應別人的事隻有兩件,一件是幫節氣宗找弟子,一件是此件,想不到卻無法完成,實在丟臉。恐怕最失敗的“穿越者”也不過如此。


    由此可見,他的確不適合當好人。羅索心中反省道。


    說實在,羅索這一萬年全心“修煉”,哪會哄女人。


    看到羅索不斷用笨拙的話語安慰她,做著自己不擅長的事,裴安晴忽然撲哧一笑,這一刻她釋然了。


    她想開了,感激到最後還有羅索陪伴著她,他不會否定她,而且會珍惜她。既然她是太古後裔,繼承著對抗毀滅的精神,那就勇敢地去麵對死亡吧。


    “今天,其實是我生日!”裴安晴羞澀道。


    “十九歲生日?”羅索好奇道,又多了一歲?


    “不,十八歲,之前的是虛歲!”裴安晴仍羞澀道,“那個命運混蛋,故意安排我今天死,看來他恨死了我們太古後裔。”


    “前輩,我不想留下遺憾,能不能給我件禮物呢?”裴安晴羞恥地向羅索討要禮物,“爹娘去世之後,就沒有人為我慶祝生日了。我不會讓你吃虧的,你之前不是想要得到什麽嗎?我現在可以給你。”


    這丫頭到這個時候,還和他保持距離,不喊他叔叔。羅索暗道。


    突然羅索想起一物,也許可以化解裴安晴的危機。


    他把金手鐲拿出來給裴安晴,鄭重地遞給她道:“這個給你!”


    裴安晴看到是如此漂亮的金手鐲,上麵有特殊的氣息,一看就不是凡品,不禁拒絕道:“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笨蛋,給你就給你。這個金手鐲也許可以保你一命。”羅索道。


    裴安晴一聽,知道這肯定是至寶,更是拒絕。


    羅索不得不強製給她戴上,還不準脫下來。


    裴安晴還是挺喜歡這個手鐲,戴上後歡喜不已,不停地翻看把玩。


    然後,羅索拿出封印木盒。


    “考慮到之後遇到的危險,我們必須將戰力提高到最高水平。借我鑰匙,我要打開它,取出道器。”羅索這次不再隱瞞道。


    “前輩,這是你重修前的道器嗎?”裴安晴誤會道。


    “不是。別問那麽多了,趕緊拿出鑰匙來打開它。”羅索催促道。


    “前輩,如果我給你鑰匙之後,你還會不會保護我!”裴安晴猶豫道。


    “說什麽胡話,我答應你父親一定會照顧好你的。”羅索道。


    “那如果沒有與爹爹的約定,你會不會保護我……”裴安晴銀牙輕咬,紅著臉,輕聲道。


    “你說什麽……”羅索道,他剛才將注意力集中在空間聽力中的伍閣主那邊,沒注意到。


    裴安晴微微歎息,不再說話。


    她把雙手放在胸口,一把漆黑鑰匙浮現在她雙手。


    她使用鑰匙,隻見禁製如若無物般消失。


    羅索的空間聽裏傳來伍閣主狂喜的聲音,他懶得理這個瘋子。


    他連忙翻開黑布,讓羅索想不到的是,那裏麵竟然有一張類似信封的東西。


    看來是伍閣主寫給他這個“前輩”的。


    羅索打開來看一眼,便又將信合上,塞進懷中。


    他現在才沒空理那個瘋子說的鬼話。


    他連忙示意裴安晴繼續開鎖。


    然而讓羅索沒想到的是,鑰匙竟然打不開大道封印。


    裴安晴對聖鍥的掌握程度還不足以打開大道封印。


    這讓羅索他們戰勝命運的可能性又低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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