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樣句型的利器,多數人甚至平生未見。


    嚴文斌麵色一慌,急道:“統帥!事不宜遲了!”


    “住嘴!”


    李然冷喝,視線盯著最先到達城樓下的一架雲梯深思,一刻也不敢鬆懈。


    伴著一陣懸鎖鏈滾動之身,“神兵利器”頂端竟開了個容兩人並立的小口,然後一架懸梯就被放了下來。


    “現在!”


    李然在大喊的同時,幾乎是在同時舉起了手中的軍刀。


    所有的投手都從牆角站了出來,對準那個入口,將手中燃燒著的火油瓶擲了過去,轟地一聲後,被擲中的人全身上下都著了火。


    此時正值隆冬幹燥之時,火勢幾乎是見風就起,更何況還有火油助燃,而雲梯的底座和內板皆是木頭,可謂一點就著。


    這一燒就沒完沒了起來。


    片刻後,整個雲梯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沒有任何木頭可以能夠耐住汽油焚燒的烈焰,正如沒有人能夠承擔被硫酸潑撒的灼燒。


    意外來得太快,西平軍頓時就亂了陣腳。


    李然舒了口氣,或許這就是曲烈口中所謂的知人事聽天命,倘若今日有雨,結果必然就另當別論了。


    初戰失利,退兵的鼓聲從對麵傳了過來,西平兵再不戀戰,撂下旌旗回頭就跑,哪裏還有先前的氣勢可言。


    城樓上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歡呼聲。


    無論這一戰誰勝誰負,至少在此時此刻,所有北燁人都是信心滿滿的。


    南琉璃然,至此一戰後終於聲名鵲起。


    多年後,當護國雙璧的名號響徹十一國的大地,或許仍然還有人記得,正是這位南琉的亡國太子,在他二十五歲年華之時,憑一己之才,率領五萬兵馬對陣西平二十萬鐵蹄,以臨關城為壘,殺得西平鐵騎潰不成軍,至今令人不敢猜想。


    ※※※


    李然站在城樓上,從“望遠鏡”裏望著蘇沫大軍逃遁的身影,又掃了眼眼前城下堆積如野的屍骨,旌旗掃地戰火四起的慘狀,心中有一瞬間的悵然。


    嚴文斌滿身戰火從城牆下上來,臉上有飽滿如鳳凰花似的笑意:“統帥,西平退兵了!”


    李然淡笑:“才開始而已。蘇沫沒這麽容易放棄。”想了想,又道,“把江明找來。”


    “是!”


    不消一會兒,猴崽子就被帶上城樓來,見了李然,抖著手指氣不打一處來:“你!你!你!”


    “想說什麽?”


    “你竟然親自上陣?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我受了……總之你這傢夥怎麽就這麽沒心眼?啊?也不知道你現在是個什麽狀況?啊?你可知道我有擔心?啊?竟然還讓人鎖著我,不讓我跟來!我就這麽給你添亂啊?”


    李然盯著他望了許久,目中憐憫之色,猶豫一二後終是托底道:“江明。你師傅他……可能出事了。”


    “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你別蒙我啊。”


    猴崽子嘻嘻笑,一臉不信。


    李然搖了搖頭,看了眼嚴文斌,嚴文斌道:“將軍中了西平軍埋伏,帶著三百人馬突圍,如今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不可能!我師傅有通天智慧,區區西平賊人怎能奈何得了他?不可能!我不信!本王不信!嚴將軍,你快將這話收回去,本王不治你的罪!”


    他很少用本王自稱,李然錯愕的同時,心頭一個不忍,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低聲道:“想哭就哭吧。”


    猴崽子搖頭,雙目通紅:“你在同我開玩笑,是不是?”


    李然嘆氣,好半晌才說:“對。我在開玩笑。”


    猴崽子不出聲,李然低頭一看,不覺怔然。


    他伸手將猴崽子的臉按進肩窩裏,低聲說:“我相信以你師傅的師傅,不會這麽容易出事。現在還不能下定論,你該學著相信他。”


    猴崽子不點頭也不搖頭,更不說話。他那張嘴一貫比腦子動得還快,如今卻沉默似金起來,李然心下多有不忍,拍了拍他的肩,又道,“我已經派人出去打探了。”


    良久後,猴崽子拿袖子擦了擦臉,恨道:“我師傅出兵之事是何等機密之事,如何會中西平埋伏呢?”


    李然一聽,不覺心頭大震。


    軍中有jian細!


    ※※※


    蘇沫站在營帳中央,臉色難看,無端令人生寒。


    “這就是所謂的神兵利器?如此不堪一擊?”


    項欣素張了張嘴,終是選擇沉默,一旁的閻崇武忙勸:“陛下息怒!”


    蘇沫不應,項欣素在長久的沉默後道:“天底下本就沒有任何一種兵器稱得上是神兵利器,世事無絕對,今日之失未必就是明日之恥。”


    “你倒是敢講。”


    “不過是實話實說。還是說,你聽不得實話?”


    蘇沫冷哼,並沒有將她的挑釁放在眼裏,深思良久後朝項欣素揮了揮手:“你先下去。”


    項欣素也不猶豫,神色淡淡福了福,起身離去。


    蘇沫望了眼閻崇武,道:“究竟怎麽回事?那火油是他提議北燁去挖的,為何反過來害了我西平?哼!”


    閻崇武道:“以他的智謀,必定不會做出如此損人不利己之事。想必……是有後招。末將收到城裏捎出來的密報,稱北燁之所以能取勝,乃是因為得了袁陌。”


    “袁陌?”


    “此人乃是袁阡的弟弟。那個袁阡,正是二公主的師傅。”


    蘇沫眼中有瞭然之色:“項欣素的師傅?難怪。我道他為何還不棄城,原來軍情已刺探到朕的西平來了。”


    閻崇武深以為然:“必然是北燁打聽到我西平已有雲梯在手,北燁既然得到袁陌,勢必能窺得先機,從而研究應對之策。”


    蘇沫想起兩軍對陣之時城樓上那抹銀白身影,桃花眼中迸發出了奇異的幽深光芒:“派人通知他,就說是朕的旨意,三日內務必解決一切,倘若再出什麽岔子,提頭來見!至於南琉璃然……”沉吟片刻,吐了兩個字,“活!捉!”


    “遵旨。”


    少頃,項欣素去而復返,見到蘇沫也不參拜,隻淡淡問:“你讓我研究的東西已經弄好了,是否需要過目?”


    “這麽快?”


    “再慢點,你這仗便不用打了。還是早日撤軍的好。”


    蘇沫不以為杵:“帶朕去瞧瞧。”


    來到校場,見到一高兩丈有餘的木架,上頭架著一根橫杆,橫杆的一端繫著十數條手臂粗細的麻繩,另一端拴著一個皮套,裏頭放著一個用竹篾編製的球,球麵上糊著泥紙,看起來很是普通。


    蘇沫指了指這東西,問項欣素:“這投石機有何稀奇?你不是說臨陽城的城牆厚一尺,投石機奈何不得?”


    項欣素不應,朝一旁負責駕馭此物的將士打了個手勢,那將士朝蘇沫跪下:“陛下,請允許屬下一試。”


    蘇沫淡淡應了。


    那人朝數十名屬下比了個開始的手勢,眾人一使力,將泥紙球以弧形拋上了天。


    片刻後,百丈之外,有轟隆聲傳來。


    竟是一顆霹靂彈。


    【】


    第五十六章


    霹靂彈的威力倒比不得炸彈,可從內部炸出來的碎鐵片也不容小覷,更何況他最大的威力來自於爆炸後引起的大火。


    蘇沫有些微的震驚:“這是何物?”


    “霹靂彈。我師傅的獨門秘技。”


    蘇沫摩挲著手中的玉扳指盯著她看:“你……為何到現在才給朕看。”他望了眼那兩丈高的投石機,神色不善,“倘若早一步有了此物,朕又何須如此損兵折將?別告訴朕,你是故意的?”


    項欣素眼中露出一絲不屑:“倘若你實在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無話可說。我師傅雖留下製造譜一冊,但要造出實物也絕非易事。我父皇還在你手上,我還不敢惹你。信不信由你!”


    蘇沫輕笑:“既然你這麽明白,那索性朕今日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項啟能否平安,全看你對朕有無異心。倘若你敢戲弄朕,那麽第一個遭殃的會是誰,你且心中有數。嗯?”


    “這個不用你說,我還不敢與虎狼為敵!”


    “你說朕是虎狼?”


    “對。”


    蘇沫先是沉默,繼而朗聲大笑,笑完桃花眼一眯,幽幽道:“沒錯!朕就是虎狼。又如何?你且好好看著,我如何把北燁的一切都踩在腳下!”


    說完,甩袖離去。


    三日後,西平二次攻城。


    那霹靂彈的威力不小,北燁卯足了勁,也沒能將對方逼退回去。


    雙方正僵持不下,一小將心急火燎來報:“統帥,糧倉著火了!”


    李然大驚失色:“還不救火?”


    小將點頭:“秦大人正領了三人在救火。”


    “快回去,有消息再來。”


    “是!”


    過了半柱香的功夫,秦義頂著一身焦味跑上城來,李然以眼神詢問,秦義搖了搖頭,李然心一沉,已知大事不妙。


    這輪攻城隻持續了兩個時辰,西平並沒有大舉進宮,隻小小試探了一番,很快就撤軍離去。


    北燁這邊卻全無勝利的喜悅。


    外有敵軍,內裏糧糙被盡毀,是否能熬到厲子辛回來,已是未知之數。


    奢華富麗的明華宮已不再,李然兩手撐著軍刀,望著天際一輪明月發怔。


    風吹過,吹起他腰間的長髮,撩起滿腔的煩惱。


    探子派不出去,曲烈生死未卜,辰裴自顧無暇,厲子辛遙遙無期,江訣毫無回音。


    糧糙,又被毀了一幹二淨。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猴崽子從前方走過來:“原來你在這。你家小子讓我來找你。”


    李然皺了皺眉,猴崽子又道:“就是你那下人。”


    “ 什麽事?”


    “沒事。就是來瞧瞧你。”


    “我想一個人待會。你走吧。”


    猴崽子不應,盯著他瞧了會,嘿嘿一笑:“外頭來了消息,你要不要聽?”


    李然垂眸望他一眼,猴崽子撇了撇嘴,繼續說:“厲子辛被慶原拖住了,三五天也趕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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