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你還真是一點未變。”


    “我隻問你一句,到底交不交人?”


    “本王哪裏有人可以交給你?你不回西平,跟著我到處亂轉做什麽?”


    “師兄,你不必顧左右而言他!今日不誅南琉璃然,我誓不為人!”


    “……”


    “你要阻我?”


    “師弟,有事好商量,何必動刀動槍?”


    “少廢話!”


    接著就是一陣刀劍碰撞之聲,李然凝神聽了會,漸漸覺得那響動去得遠了,也越來越低,爾後門就砰地一聲被打開。


    阿樂氣喘籲籲地奔了進來,李然隻側臉望他一眼,問道:“出了什麽事?”


    “問什麽問,睡你的就是!”


    他一麵說,一麵將李然扶起來穿衣,李然坐在床沿,任由他忙活,心中百轉千回。


    “真的沒事?”


    “都說了沒事!”


    “你家王爺呢?怎麽沒見到他?”


    “哼!你是什麽身份,如何能打聽我家王爺的行蹤?”


    “這麽說季睢清不在?”


    “王爺的名諱也是你能喊的麽?別以為我家王爺現在寵你,你就可以胡言妄語!”


    他一臉抓著雞毛當令箭的傲慢神色,李然隻一臉無所謂地撇了撇嘴:“他既然不在,那待會兒敵人來了,我們豈不是得乖乖束手就擒?”


    這話一說,阿樂頗不屑地覷他一眼,又拽了拽他的衣領,道:“王爺既然讓我來,自然能護你周全!你這人怎麽如此沒出息,沒見過像你這麽貪生怕死的!”


    李然點了點頭,眸中笑意一閃而逝。


    許是他這樣無能的樣子看起來的確十分無害,阿樂就沒太提防,李然乘他一個放鬆,一鼓作氣,從背後狠狠給了他一記手刀。


    阿樂顯然沒料到會吃他一記暗招,抖著手指一臉怨憤地暈了過去。


    李然拍了拍他的臉,確定那小子暈過去,扯嘴一笑,自言自語道:“想困住我,你小子還嫩了點,老子拿刀砍人的時候,你還在踢皮球呢。”


    語畢,他將那小子抱上床去,又替他蓋了被子,原想順手牽羊拿些銀子,卻一個子都沒翻出來,暗道一聲真窮,又擔心季睢清隨時會趕回來,隻得作罷,乘著夜色出了門。


    風起雲湧第八章


    出了後院腳門,街上早已一片漆黑,靜得幾乎有些瘮人,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正猶豫著,猛地一回頭,冷不防撞上一人,嚇得他背心一涼,差點以為自己撞鬼,好巧不巧,腹中微一刺痛,想來是這一番折騰傷了元氣。


    他下意識抿唇嘶地倒吸一口涼氣,低聲罵了一句,被撞到的人沒吭聲,卻是他身後那護衛之人鏗地一聲拔了刀,沉聲喝道:“大膽!”


    自從頂了這張麵皮,他聽得最多的就是這兩個字,可眼下危機重重,還是少生事端為好,遂咬了咬牙,道:“對不起,是我沒留意。”


    那大個子護衛冷哼一聲,卻聽領頭之人沉聲問道:“月黑風高,閣下何故在外閑逛?”


    李然不應,恨得幾乎想要罵娘,暗忖你管這麽多幹什麽,老子走老子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咱們井水犯不著洗腳水。


    這麽想著,臉上冷汗已經生了一層。


    帶頭那人見他呼吸有異,一手護著小腹,目中幽光一閃,腳下半分也不移動,李然見他們並沒有讓道的意思,額上青筋一跳,扯謊道:“不瞞你們,我現在身無分文,隻想找個暖和點的地方睡一覺,就不打擾了。”


    說完,抬腿要走。


    方踏出一步,卻聽那人喊道:“慢著。”


    他腳下一頓,壓下心頭驚跳,道:“什麽事?”


    對方不語,卻是他身後一人開了口:“聽小兄弟的氣息,似乎身體抱恙,如今天色已深,城門早已關閉,你若不嫌棄,不妨與我三人同行,出門在外難免有所不便,大家既然能撞上,也算是緣分了。”


    “師爺!萬萬不可!”


    他還沒來得及拒絕,倒是那大個子先一步開了口,卻見領頭之人抬了抬手指,示意他噤聲,又朝李然比了個請的姿勢。


    李然深知方才那人說得不錯,況且他現在窮得叮噹響,小腹的刺痛感亦陣陣襲來,索性大家都不認識,既然能遇上個好心的,幹脆先借宿一宿,明天再想辦法脫身也不遲。


    況且古人有雲,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相信季睢清和柳俊怎麽也算不到,他不但沒有立馬趕路,還躲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睡大覺。


    這麽七拐八拐地繞了一圈,又回到了異客居,彼時異客居早已經打烊了,隻在櫃檯上留一盞油燈,四下裏昏暗一片,樓上樓下沒有任何動靜。


    李然下暗自舒了口氣,心道這事應該還沒有敗露,遂放鬆了心神,下意識去掃那三人,在那一豆油燈下,但見那領頭之人濃眉飛揚且英氣逼人,那兩個跟班的一人較矮,蓄八字須,看著像個儒生,另一人估摸有兩米高,身壯體實,眼神冷冽,想來先前拔刀威嚇他的就是此人。


    他在偷偷打量那二人的同時,二人也在盯著他看,卻聽那領頭之人眼神一掃,對那大個子道:“去要四間房。”


    大個子領命而去,很快就去而復返,結果隻定到兩間。


    其實能有房才怪,所有的上房都被季睢清包下了,如今又正值商戶往來返貨之時,能有兩間房已算十分幸運。


    李然見他三人很有些犯難,正預告辭,卻聽那領頭之人一臉淡然地說:“無妨,那就二人一間將就一宿。”


    中年儒生點了點頭,道:“也隻能如此了。”


    如此,還不等李然拒絕,他三人便分了個妥當,爾後各自回房。


    二人回了房,李然坐在椅子上歇了片刻,才覺得舒服許多,轅衡倒了茶水遞給他,道:“在下轅衡,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我叫李……逸。”


    對方瞭然頷首,似乎並未懷疑,李然暗自鬆了口氣,見那轅衡隻兀自沉默著品茗,似乎並不欲開口,遂找了話題道:“轅兄似乎不愛喝酒。”


    “你如何知曉的?”


    “喝酒賞月才是人生一大快事,可我們現在卻在喝茶。”


    “方才見你神色有異,想來是腸胃不適,不宜沾酒。”


    對方神色淡然,李然深怕被他發現什麽,訕訕一笑,道:“你說得對,我太糊塗了。”


    “李兄是性情中人。”


    “嗬嗬,一輩子隻活幾十年,沒必要苦自己。”


    他這話倒也不是感慨,夜風送慡,帶著陣陣涼意襲來,暮色昏暗,房中隻有燭火相伴,他二人相對而飲,倒生了些彼此相伴的閑適。


    轅衡沉默良久,道:“看來今晚是我招待不周。”


    李然笑著擺了擺手,道:“說笑的,這茶很不錯。”說著,又湊上去聞了聞,道了聲好香。


    轅衡悶聲一笑,道:“此茶名為黃金桂,是我家鄉的特產。”


    李然舉杯啜了一口,頗有些疑惑地問:“黃金桂?”


    轅衡含笑一點頭,道:“仔細瞧瞧它的色澤。”


    李然將杯子湊到燭火下一瞧,略有些驚訝地抬頭朝對方望了過去,轅衡迎向他的視線,問道:“可像黃金?”


    “確實很像。”語畢,又湊到鼻端嗅了嗅,嘆道,“好像還有桂花的香味。看來轅兄的生意做得不小。”


    “何以見得?”


    對方略一挑眉,英氣逼人的臉上終於有了些別樣表情,李然以手支額靠在椅上,指了指手邊的茶水,道:“我在鳳……凰樓呆了這麽久,也沒喝過這麽好的茶。你既然好這一口,必定不會虧待自己,看來我今晚白白撿了個大便宜。”


    此話一說,對方眼中就見了笑意,李然心頭放鬆,五指叩桌閑玩起來,轅衡盯著他瞧了片刻,狀似不經意地問:“李兄何故流落到此?”


    李然想了想,道:“我這次出門辦貨,不巧在半路遇上劫匪,錢全被搶,一時間走投無路,想找找有沒有去羅城的商隊,也好搭個順風車。”


    轅衡瞭然地點了點頭,又道:“瞧李兄的模樣,可是二十出頭了?”


    “二十八,你呢?”


    “我比你虛長一歲。”


    李然微微一愣,探身過去盯著對方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通,一臉不敢置信地問:“你沒騙我?”


    轅衡一臉悠然地啜了口茶,抿唇盯著他不再言語,李然既驚又奇地盯著他瞧了又瞧,說了句很讓人哭笑不得的話:“還以為你頂多二十五六,保養得不錯。”


    轅衡失笑,沉默片刻,終是問道:“李兄在鳳凰樓都做些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跑跑腿打打雜,我們樓裏人多,每天的吃穿花銷都很大。”


    這話說得似模似樣,轅衡似乎也沒有懷疑,頷一頷首,道:“貴樓的名號,我亦有所耳聞。”


    他方說完,李然便一臉曖昧地朝他挑了挑眉,問道:“隻是耳聞?轅兄沒去見識過?”


    轅衡輕咳一聲,迎向他的視線,道:“去過幾次,的確非同凡響。”


    話方說完,李然就撫掌大笑開了。


    他二人聊得興起,漸漸已是月上中天之時,李然累得慌,打了個嗬欠又伸了個懶腰,道:“熬不住,我先睡了。”


    “也好,我也正覺得困。”


    待對方上床躺下,轅衡才吹熄了燭火跟著上了床,如此香甜一覺,二人倒也相安無事。


    翌日一早,有陣陣飯香飄來。


    彼時李然還沒大醒,縮在被子裏不願意起身,冷不防聽見一聲沉笑,他一個驚蟄醒過神來,四下掃了一圈,見昨晚那讓床之人正執木箸坐在桌沿用膳,桌上擺著一碟子香噴噴的白麵饅頭,外加一大碗皮蛋瘦肉粥,濃香四溢,看著十分惹人食慾。


    美食誘惑下,肚子不爭氣地一陣雷鳴,那人輕聲一笑,道:“醒了?梳洗了過來用膳。”


    李然訕訕一笑,頗有些尷尬地說:“謝了,回到羅城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梳洗後用了膳,他正盤算著該怎麽離開此地,卻聽轅衡說:“我正好去羅城辦貨,若不嫌棄,李兄可與我們同行。”


    “啊?”


    這不是天上掉餡餅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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