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爬到屋前那棵可以稱之為“樹妖”的千年古樹上,橫躺在它伸向鏡湖,幾乎和湖麵平行的那一半樹杆上,吹了一夜冷風,聽著湖水拍打著我掛在樹杆上的鞦韆所發出的聲音,一夜無眠……


    而臥雲軒屋內的燭光也閃爍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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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吵架


    幾乎是天剛亮,梅子玉就行色匆匆地從臥雲軒走了出來,臉上表情凝重。看樣子是準備逃走了,我訕訕的想……


    早在他從臥雲軒走出來的那一刻,我就冷冷地注視著他,也不喊他,待他自己發現我。其實我已經在樹上保持這個姿勢盯著房門一宿了,所以他一出來我就立刻看見了他。


    也不知道梅子玉在想些什麽,大步流星的從榕樹前經過時竟沒有發現躺在樹幹上的我。


    眼看他就要經過榕樹向溶洞走去,我隨手一揮,將裝水魚的麻布口袋不正不偏地剛好扔到了他麵前。梅子玉被眼前突然掠過的東西一驚,隨即很敏捷地跳開一步,眼神瞬間淩厲地左右探尋,環顧四周……


    此時我已從樹上下來,站在他身後冷眼瞧見他訓練有素如軍人般的身手,心下冰封!梅子玉一回頭,就看見我站在他身後,眼神冰冷如臘月寒風,使人望而卻步。眼神隨即也是一頓,隨後又大大順了口氣般,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也不進屋?”梅子玉一麵向我走來,一麵微笑地說道。說完時剛好走至我麵前,遂伸手將我的雙手捧在手心,放在他嘴前呼著熱氣,“你看,手都這麽涼了,呆會兒又發燒了,先進屋吧。”隨即要拉我進屋。


    我冷冷的抽回手,看也不看他一眼的遙望著鏡湖水麵,心如止水的問道:


    “你為什麽要打暈我?”


    梅子玉看我抽回手去,臉上已變了顏色。等聽到我開口問話的內容時,臉上盡是不耐煩地隨口回答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當時的情況實屬無奈。”


    “有什麽無奈?你今天就都給我說清楚!!反正我大概也知道得八九不離十了!”聞言,我轉頭憤恨地看著他。


    梅子玉看我堅定不移的樣子,瞬間脾氣也上來了,口氣陰冷地說道:“那軍官到底跟你說了什麽?!在邊城我就看見你倆有說有笑,好像很熟的樣子。你說!你跟他到底是什麽關係?!”


    好哇!還跟蹤我!!


    “你別藉故轉移話題!我跟他能有什麽關係?!隻不過在城裏賣魚時見過兩麵而已,哪比得上你跟‘情深意濃’的荊將軍?人家為了你把城都翻了個底朝天,還大發雷霆地殺監軍、罷太守,氣走外使,弄得邊城戰火紛飛,生靈塗炭!!你那老情人還真是有腦啊!我看他是吃‘腦白金’長大的!自己生活作風不檢點也就算了,帶了綠帽還要搞得人盡皆知不算,現在還擴大成國際問題!!


    你現在算是出名了,真可謂是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的絕色佳人!楚國為了你,馬上就要‘傾國傾城’了!”


    梅子玉聞言,勃然大怒!雙手突然死死掐進我的肩頭,粗暴的來回搖晃著我,眼神痛苦而悽然地吼道:


    “你說什麽!你膽敢再說一次!!!你知道些什麽!那個荊麅是個什麽狗東西,本就該死!!楚國全國,上至國君,下至販夫走卒個個都是yin穢下流之輩!楚考烈王貪婪暴虐,驕橫殘忍,百姓早已苦不堪言。不僅如此,還整日沉迷女色,在宮中酒池肉林,荒於朝政。國相黃歇拉幫結派,獨斷朝綱,君不君,臣不臣的,楚國雖地大物博,卻早已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此之國,焉有不滅之理?就算今日齊國不來,明日秦國,後日韓國、魏國也會來的!”


    “唉……說不過你……這些我都不關心,我又不是楚國人~~~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麽要打暈我?還騙我去行刺荊麅?你跟他有多少仇怨那是你倆的事,為何要扯上我!我哪點對不住你?即使對你再差,我好歹也救過你一命,你怎能恩將仇報加害於我?!”我憤恨地怒斥著。


    聞言,梅子玉雙手抓緊我的肩,低下頭,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說道:


    “雲心,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那日,我在屋內床前看見你蹲在鏡湖冰麵上的冰洞邊打魚,遂很高興地出門想去找你。我從你身後悄悄地接近你,想突然嚇你一跳,誰知在離你還有十步遠的時候,眼睛餘光突然瞟到榕樹下居然站著一個人。當時我還以為看錯了,遂停下腳步。再仔細看時,大駭!發現此人居然是黃歇門下的刺客殘劍。此人歷來以行蹤詭秘,手段陰狠而聞名天下,很少有人真正見過本人。我因在黃歇狗賊家中住過一陣,遂識得此人。這時殘劍目光已將臥雲軒看完了一遍,最終落在了蹲在湖中望著冰下湖水出神的你身上。我心下一驚,知他是沖我而來,恐他會殺你滅口,情急之下抓起湖麵上的一塊碎冰就朝你頭上砸去,於是你就暈過去了……”


    “你還真下得了手啊……?嗬嗬,你就不怕把我砸死了?!萬一你打到我的太陽穴,我不就一命嗚呼了,殘劍連動手都省了!”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的小命又去奈何橋邊放了迴風。我滿臉黑線的聽著,不知不覺又想相信他了。


    “雲心……莫非你不信我?”梅子玉緊緊地抓著我的肩,十指都泛起白來,神情慌張的注視著我。


    我被他真摯的眼神盯得心中一動。看樣子他不像撒謊……


    但仍舊追問道:“那後來呢?”


    梅子玉聽我開口問話,知我已信他大半,有些開心的繼續說道:


    “你暈倒後,殘劍也是一愣,遂向冰麵望來,這才看見站在冰麵上目露猙獰的我。我使計讓殘劍相信我是被貪戀美色的你軟禁在此的,並要他帶我回去。出了梅林,看見殘劍的追風——一匹汗血寶馬,孤自站在樹下吃糙,知他是一人獨來,心中頓生一計。


    我與他一起坐著追風行至麗水邊上時,我藉口渴之名要下馬喝水,走至江邊時故意滑落水中,裝作溺水向他求救。這殘劍雖武藝超群,卻是個魏國人。魏國人大多不習水性,殘劍頓時方寸大亂。半天才找來一根樹枝要我抓著,拉我上岸;當我被拉到接近江中一塊突起的大石前,腳在水下突然發力,踏著石頭向河中使勁一拉,殘劍沒有防備,立刻被我拉入水中,不一會就沒了頂。殘劍死後,我遊上岸歇息了一會,正準備騎上追風回臥雲軒時,無意中瞥見追風正不停的用嘴拱著前蹄邊的一個東西,我細一看,原來是隻幼鱉,頭腳四肢都縮在鱉殼裏,眼睛驚恐地在殼裏注視著追風,時不時又伸出腦袋趁其不備咬上一口,模樣煞是可愛。此時剛過完春節,天氣寒冷,很難見到鱉的。我坐在雪地裏,剛泡過冰冷刺骨的河水,衣衫浸濕,感覺異常寒冷,遂趕緊抓起幼鱉,上馬飛奔回了臥雲軒。”


    “你都凍成那樣了,還抓什麽鱉啊?”我故意說著聽起來很容易讓人誤會成是關心的話,心下卻想:這梅子玉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啊!?在自己剛害死一人,屍骨未寒的時候,又馬上想到害另一人的計策,這到底應該算是深謀遠慮還是蛇蠍心腸啊~~~~?怪不得他可以打完我又繼續照常嬉笑怒罵,害完我繼續溫柔優雅,原來害人對他來說就像是家常便飯,一日三餐!!


    末了,我哀慯地說:“原來早從你捉鱉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成為你旗盤上註定終究會被吃掉的一顆棋子……唉……老天恨我……”說完,我抬頭望天,隱忍著眼眶中隨時都會溢出的淚水。


    “不……不是的!!我……我隻是覺得……它那樣子很像你,才……才把它揀回來,想送你玩的!!是你醒來後提出要拿它去邊城賣,我才想起幼鱉是有毒的!”


    啊哈?!搞了半天,是我給了他害別人也害自己的靈感好吧?梅子玉啊梅子玉~你不僅城府極深,連吵架也這麽會吵~~~!把所有的罪過全都推得幹幹淨淨,好像我要是真毒死了荊庖再和他手牽手走過奈何橋都是我自己罪有應得~~~!


    “你……你怎麽……”


    我收回望著天空的頭悲憤難當地看向梅子玉,正準備開罵,卻看見剛才結結巴巴說完那句話的梅子玉滿臉通紅地低下了頭,眼睛像是要把自己的鞋子燒出一個洞來。


    他這樣……叫我怎麽罵?……


    一時間,場麵極其尷尬……我咳嗽了兩聲,岔開話題的問道:


    “那你不能找別人?為什麽偏偏是我?我要是真被將軍府裏的人抓到砍了頭,你就一點也不內疚嗎?”我滿是委屈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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