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智遠不是沒想過遷墳,但遷墳是個大事,他不敢輕舉妄動。兩座石碑被兩棵柳樹緊緊包圍,垂下來的枯枝掃過石碑最上麵的文字。白知徒都沒喝酒呢,但是站在這裏,頭就暈乎乎的,眼眶還泛熱。鍾智遠之前有事沒事就過來和父母說說話,聊聊近況。但是他都見過已經是鬼魂的父母了,現在再站在這裏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麽了。“你說,爸媽投胎了嗎?”白知徒問道。“你問我嗎?”鍾智遠作為一個普通人,真的回答不了這種超綱的問題。白知徒撓撓頭,“總不能再叫閻王出來一趟吧。”“打住打住。”就算白知徒很厲害,總是拿閻王爺當小弟使喚也會折壽的吧?鍾智遠害怕自己弟弟哪天真的無了,他一個普通人都不知道怎麽救人,還是消停點吧。白知徒點燃手裏的紙紮別墅,“爸媽,送你們個別墅,要是沒投胎就住著吧,要是走了……你們就隨便處理了吧。”燒完別墅,白知徒又陸續燒了其他東西。白知徒一邊燒一邊不自覺的絮絮叨叨,從自己小時候開始講,一直講到現在,火盆裏的火焰也愈來愈烈,照出白知徒眼角的一點亮晶晶。鍾智遠心裏一片酸澀,摸摸白知徒的頭,“爸媽見過你,他們一定會為你驕傲的。”“我也覺得,畢竟我這麽優秀。”白知徒抽一抽鼻子,一點都不心虛。鍾智遠:“……”看把你驕傲的。“爸媽的墳地位置可以嗎?現在有你在,我可以考慮遷墳了。”鍾智遠說。“不用了,這裏挺好的。”白知徒看著那兩棵大柳樹,互相依偎互相糾纏,為底下的墓碑遮風擋雨。鍾智遠徒手拔掉旁邊的亂草,“好久沒過來了,居然都長草了。”白知徒也跟著鍾智遠拔草,鍾智遠在左邊,他就在右邊。隻是他這邊的草木好像更茂盛,沒拔一會手裏就有一堆草葉了。難道這裏沒有人打理環境嗎??白知徒非常不滿意。一邊吐槽一邊拔,拔著拔著,突然一頓。他好像拔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他慢慢移動視線到自己攤開的手掌心上。掌心裏,一堆枯黃的草屑中,有一條根莖筆直,綠葉如新的植物。最重要的是,這棵植物的頭部,還有一個漸變紫色的小花苞。手指碰到花苞的那一刻,久違的血脈傳承就狠狠給了白知徒一拳。這是紫光極夜花的花苞。而且剛剛被他揪斷了。紫光極夜花:“……”夭壽啊,它好好的長在這裏,等某個白姓人士取走它的花苞。可是這個男人,居然把它攔腰拔斷了!!筆挺的根莖在一刹那變得疲軟,仿佛失去了生機。白知徒手忙腳亂地對著根莖吹氣,給它扇風,“救命啊,你可別死啊,我不是故意的,兄弟,兄弟你醒醒!”紫光極夜依舊花半死不活。白知徒麻了,搓搓花苞,“你撐住啊,我回家用息土養你啊,還給你澆帶著真龍氣息的水!”息土?真龍?紫光極夜花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還能搶救一下。慢慢恢複剛才的狀態,綠葉子在風吹的推動下,還拍了白知徒一下,意思是:你小子別忘了自己的承諾。白知徒:“……”這紫光極夜花是成精了嗎?可是沒聽說植物也能開靈智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神花的天賦嗎?鍾智遠注意到白知徒的奇怪反應,扔掉手裏的雜草,“怎麽了?”“沒什麽……爸媽是搞植物的是吧?”白知徒捧著紫光極夜花,呆呆傻傻。“是啊,他們倆最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花種,然後種起來,不過活下來的沒多少。”鍾智遠解釋道,“基本都是他們在外麵隨手撿的,也不知道什麽品種,他們死後,這些東西都被扔掉了,我就把他們都埋到了墓的旁邊。怎麽了,有長起來的了?”原來……這才是爸爸媽媽留給他的寶貝。白知徒搖搖頭,“沒長起來,都枯萎了。”隻出了一株紫光極夜花。“唉,我就知道。”鍾智遠用手帕擦幹淨手,又遞給白知徒,“行了,咱走吧,你來京市好幾天了,還麽仔細逛過呢。記得給我弟媳婦買點禮物回去,你不是還沒正兒八經送過他禮物嗎?”鍾智遠雖然遠在京市,但是他從沒落下和白知徒的溝通。所以他知道自己弟弟多麽缺根筋,人家男孩子都送給他手表了,他居然什麽都還沒送過!白知徒也知道自己在這方麵真的缺根筋,周圍又都是單身狗,所以對比他大的鍾智遠的話深信不疑。……林知行不算,他和黃鶯屬於青梅竹馬互相暗戀,參考價值不大!鍾智遠說:“送禮,首先要送花,不管對方是男是女,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花是一定要送的,這是一種心意,也是一種點綴。”白知徒拿著小本本,記下來。當天,蘇雲簷正在玉澤山曬肚肚呢,突然有小夥伴從山下帶了一束999朵的大紅玫瑰花上來。“雲簷啊,這是送給你的。你哪個追求者啊,怎麽地址直接寫了玉澤山,人家外賣小哥在外麵和鬼打牆了似的,一直在打轉悠。”差點被玫瑰淹死的蘇雲簷戳開白知徒的聊天頁麵,隻有一個‘親親’的動態小人,不管他怎麽追問,白知徒都搖頭裝傻。蘇雲簷:“……”不太妙,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鍾智遠又說:“鑽石恒久遠,有情價更高,他可能不喜歡鑽石,但是你得送。”白知徒掀開本本,記下來。這次倒黴的是快遞小哥,被玉澤山的護山大陣迷住,依舊鬼打牆一樣打轉悠。蘇雲簷無奈,隻能親自下山把快遞拿回來。一堆又一堆的鑽石被放在一個精致的盒子裏,最上麵一顆鴿子蛋一樣的鑽石差點閃瞎蘇雲簷的眼睛。小夥伴們都驚呆了,小狐狸腦袋一個擠一個,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雲簷啊,你是勾引了山下的大老板嗎?真不愧是狐狸精啊!”“你小心哇,聽說越有錢的人越迷信,你不要被發現真實身份啦。”蘇雲簷抱著盒子,呆若木雞,“……”什麽勾引大老板,他是直接找了個狐狸精的死對頭,玄學大師嘞。鍾智遠最後說:“好了,點綴都備好了,接下來你就要投其所好,買他最喜歡的東西,然後在買點京市本地的小特產就行了。”白知徒自信滿滿,“你放心,蘇蘇喜歡什麽我全都知道!”蘇雲簷的生活非常簡單,不是學習就是鑽研廚藝,然後便是攝影。白知徒和鍾智遠頭挨頭,選購了一堆攝影器材和廚具,還有鍾智遠友情贈送的學習輔導材料和編程工具書。哦對,白知徒還偷偷買了一個東西,但是不讓鍾智遠知道。鍾智遠:“?”孩子大了,居然有隱私了!這些禮物滿滿當當塞了兩大紙箱子。這次不能走快遞了,要白知徒親自送過去才行。正好白知徒想去玉澤山過年,他扛上紙箱子就坐上了去玉澤山風景區的車。鍾智遠看著自家弟弟的背影,像個老父親一樣一把鼻涕一把淚,最後被保鏢們夾著回去處理公司事務了。蘇雲簷那邊,平均兩天就能收到一個快遞,這次硬是五六天都沒有動靜。就在玉澤山都在傳蘇雲簷是不是被大老板拋棄的時候。山下突然響起‘滴,滴滴,滴,滴滴滴’的鳥叫。這是玉澤山特有的暗號,代表山下有敵人。“怎麽回事?”蘇雲簷的大姐正在剪窗花,聽到這暗號立刻拍案而起,“多少年了,怎麽會有敵襲呢?還讓不讓人過年了!”蘇雲簷叫來所有開了靈智,可以修煉的小動物,“走,下山去看看!”他們化作動物形態,飛奔著下山。玉澤山有一個護山大陣,那是蘇大姐為了保護領地設置的。普通人走到他們的領地位置,隻會遭遇‘鬼打牆’。如果是敵人那就不一樣了,護山大陣會自動開啟一道屏障,防止敵人進攻。可是很多年了,沒有人能讓護山大陣發出這樣的聲音。而此刻的山腳下,隻有一個穿著黑色長羽絨服的男人。他腳邊放著兩個紙箱子,身後還背著一個電腦包。長款羽絨服並沒有掩蓋他的好身材和好樣貌,即使他現在臉上一臉迷茫和汗水,也帶著旁人沒有的氣質。“這啥地方啊,怎麽這麽繞。”白知徒覺得周圍的樹木都長得一模一樣,感覺自己好像鬼打牆一樣,“不是在一直往上走嗎?怎麽走不動了啊?”他揉揉額頭,剛剛明明走得好好的,結果好像撞上了什麽東西。噢,好像撞到透明玻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