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風止把手裏拿著的淡紅色藥劑放回箱子裏,收斂了神情裏的錯愕與憤怒,看向埃爾維斯法索。埃爾維斯法索迎上他的目光,頭一次在宋風止麵前充滿底氣:“但是宋首席,比起陸元帥……我們還是更想跟你合作。”“軍部的元帥可以有三個不止,但行政院的首席執行官,隻有一個。”宋風止無聲輕笑,笑容卻盡是冷意。“同時向我和陸厭聲出售這種藥劑,這就是你們行政院的誠意?”埃爾維斯法索搖頭,說:“宋首席,隻要你現在開口,我們現在立刻就可以把你麵前的藥劑,注入到陸厭聲的茶杯裏。”“雖然沒有實驗記錄,但我們不介意承擔著如此大的風險、以這種形式,向你展示這批藥劑的效果。”“宋首席,你完全不用擔心我會反水。”埃爾維斯法索說,“我們作為首都星的中心政權之一,邊境戰區和監察廳,該站在哪一邊,我們心裏還是清楚的。”地下室暗黃的燈光裏,宋風止垂眸,淺棕的發絲也被染上深沉的暮色。埃爾維斯法索耐心地等著,地下室裏沒有時鍾,他便一直注視著屏幕監控右下角的時間。十秒、三十秒、兩分鍾……隨著時間流逝,埃爾維斯法索的心跳漸漸快了起來,震得他有些發慌。剛才被宋風止放回箱子裏的那管淡紅色藥劑還在微微動蕩,他幾乎能聽見自己血液在血管裏汩汩流動的聲音。“可以。”冷淡到近乎沒有感情的聲音終於響起,埃爾維斯法索心裏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啪地繃斷。像牽拉著斷頭台上刀刃的那根麻繩被截斷,埃爾維斯法索隻覺得自己化做了那柄刀刃,裹挾著勁風劈砍而下。“好!”他忍不住道。埃爾維斯法索後退半步,“啪啪”兩聲清脆的拍掌後,他身後,連接地下室和上層的那扇門自動緩緩打開,火燒般的黃昏光色一點點漫進陰冷黑沉的地下室。忽然,埃爾維斯法索瞳孔驟縮!原本垂手站在他麵前的宋風止毫無預兆地從後腰抽出一把泛著冷冽銀光的槍,槍口黑洞洞地注視著他,連同宋風止那雙沒有感情的銀眸一起。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的恐懼,埃爾維斯法索瞬間像是被上了雙重枷鎖,關節生鏽一般滯澀,動彈不得。緊接著,他意識到自己身處他自己的領域,並不需要害怕宋風止簡簡單單的一把槍,於是飛速調整了狀態,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埃爾維斯法索咽了咽口水,表情譏諷:“嗬,宋風止,我早知道,你怎麽可能這麽輕易被騙。”宋風止開口,冷漠道:“你把當年皇太子殿下的消息放出去的那一刻,你就該知道,這才是你應得的結局。”埃爾維斯法索笑了:“是啊,我早知道。”下一刻他的表情驟然陰冷下來,帶著猙獰和狠厲。“所以你怎麽會認為我沒有後手?”“後手?”宋風止輕聲重複,嘴角忽然淺淺上抬,勾勒出一個極淡的、稍縱即逝的笑。“哢噠。”埃爾維斯法索背後,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他意識到,這是手|槍扣拉保險栓的聲音。他瞬間頭皮發麻,還未反應過來,就聽見另一個聲音從後麵悠悠傳來。“不好意思啊,法克先生。你的後手實在是讓我看不過眼。”埃爾維斯法索隻覺得渾身像是經曆著千斤重壓,身體幾乎扭轉不動,頸部緩緩向後,帶著他滿含驚懼的雙眼,將來者納入眼底。是陸厭聲。“你怎麽會在這兒!”埃爾維斯法索隻覺得腦海裏遭遇了轟然重擊,他下意識看向那塊顯示著監控的屏幕。陸厭聲舉起槍,以一個比宋風止更近的距離指向了埃爾維斯法索的太陽穴。他挑眉,麵色卻是冷的:“偽造監控而已,法克先生,你未免有點太小看我們。”“臨死之前,你想看點什麽?”埃爾維斯法索噔噔向後退了兩步,脊背抵在後麵冰冷的牆壁上,卻永遠躲不出兩把槍的瞄準範圍。他雙唇顫抖,腦海裏再顧不得別的,像抓住救命繩索一樣喊。“不、不……你們沒有權利審判我!”然而地下室內的其餘兩人似乎沒聽到一樣,陸厭聲伸手在屏幕上點了兩下,直接替他做了決定。“看看新聞吧。”他說,“看看你們行政院。”“看看你埃爾維斯法索做過的那些事,是怎樣被一條一條攤開放在所有人麵前的。”他們時間點卡的正好,新聞頻道上,聲音嚴肅沉穩的播音員剛讀出新聞的主題。“監察廳今日公布a001係列案件調查結果,前行政院第一議員埃爾維斯法索或將伏誅。”屏幕上,惡行一條接一條被列出,字字分明。有些屬於行政院,有些屬於埃爾維斯法索本人。但無論是哪一種,埃爾維斯法索都心知肚明他無法從中脫身。他再無翻身之地了。“除此以外,監察廳針對近日流傳的‘宋風止曾刺殺皇太子艾澤瑞爾’的一事給出調查報告,皇室成員親自出麵,向帝國民眾致歉,並向宋風止致以感謝與敬意。”聽到這裏,宋風止眼裏浮現出一絲錯愕。皇室代表,親王艾德克斯的影像出現。“首先,請允許我代表皇室全體成員,向帝國民眾致以誠摯的歉意……”“……當年的情況下,艾澤瑞爾殿下的蟲化已經不可逆轉,而宋風止先生,作為當時年僅十九歲的軍校生,顧全大局,牢記軍校校訓與軍人理念,站出來替所有人承擔了斬殺蟲族的危險,抹除了皇室和帝國的風險!”“我謹代表皇室全體成員,向宋風止先生,表達這份遲來了八年的感謝。”說著,這位渾身上下都寫著優雅與高貴的親王殿下深深彎腰,久久沒有起身。埃爾維斯法索垂落在身邊的手驟然握緊,用力到雙臂顫抖,咬牙低語:“……什麽,皇室竟然……”忽然,他眼角餘光看見陸厭聲直直盯著屏幕,神情來回變幻,一直指向他的槍口也緩緩落到別處。強烈的求生欲望讓他驟然爆發出極大的潛力,腦中一道計劃閃過。是了,他埃爾維斯法索,還有一張底牌!“陸元帥!”埃爾維斯法索說,“當年的事情我也知曉一二。”“斬殺蟲族這件事,是宋風止從你手上搶過去的!”“埃爾維斯法索!”宋風止忽然厲聲嗬斥,搭在扳機上的手指明顯更用力了些。陸厭聲開口攔下。“等等,讓他說完。”有戲!埃爾維斯法索隻覺得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繩索,他看見陸厭聲辨不清神色的臉,在恐懼與興奮中,腎上腺素達到最高點。“陸元帥!原本現在這個嘉獎,這個被全帝國人民感謝的人,這以後的萬般好處,都應該是你的!”“我參加過他們的會議!原本您才是皇室定下的第一人選!陸元帥!”“是宋風止搶走了你的榮光!!”埃爾維斯法索幾乎是嘶喊著說出了最後一句話,狹小的地下室內,破了音的回聲不斷蕩起,又漸漸隱沒,像被拉進深淵中的惡魔的尖叫。他自深淵最底處向上張望,他看著陸厭聲,眼底全是希冀。他又看向宋風止,看見向來清冷的青年此刻漸漸爬上慌張的表情,漸漸崩裂的那張無表情的麵具,張了張卻又說不出半個音節的唇。埃爾維斯法索看向宋風止的恨意越來越深重,心底又不時升起一股複仇解脫般的暢快感,下一秒也恨不得將他就此拉入深淵陪葬。忽然,陸厭聲垂下眼,俯視著已經脫力癱倒在地上的埃爾維斯法索,一直帶著輕笑的嘴角緩緩落下。“埃爾維斯法索。”他開口,聲音譏誚。“這就是你最終的底牌?”“真讓我失望啊。”宋風止視線一直盯著陸厭聲握槍的那隻手,看見手指隱沒在燈影後,無聲而堅定地拉開了保險栓。時間仿佛在那一刻靜止,倒流回他在家中書房拿起自己這把槍的時候。幾乎是剛一掂量重量,宋風止就發現槍被動過。他打開彈夾後,果不其然,看見了被陸厭聲悄悄替換掉的八顆子|彈。原本裏麵裝著的是有真實殺傷力的子|彈,可現在卻被陸厭聲換成了軍部特供的麻醉|彈。那一瞬間,宋風止明白了陸厭聲隱瞞他的想法。他想替自己動手。埃爾維斯法索雖然身上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罪名累累,但依照規定,處於停職期的宋風止並沒有對他宣判死刑的權利。當然,軍部的陸厭聲就更沒有了。可宋風止執意要殺他,他不想埃爾維斯法索多看到哪怕一天的清晨因為埃爾維斯法索,正是被行政院委派、對他父親下手的人。宋風止也是進入監察廳暗中調查舊事時才知道,當年自己和父親意見不合,自己計劃了哥哥的那場假死,雖然已經機關算盡,但十八歲的少年終究閱曆有限,其中的漏洞讓行政院順著查到了哥哥假死的事實。而一直反對他這麽做的、甚至有些懦弱的父親,卻把一切都攔在了他瘦削的胸口,他擋回了行政院八次之多的盤問,最終被完不成任務而氣急敗壞的行政院貴族殺害那個人就是埃爾維斯法索。宋風止腦海裏走馬燈一樣略過舊日的記憶,手上緩緩地、一顆一顆地將陸厭聲的子|彈拆下,換回自己原本準備的那些。他將裝著八發真子|彈的槍別在腰後,走出了書房,聽見被陸厭聲調整過的電子管家歡天喜地地迎過來,屁股上還插了一小束陸厭聲留下的晚香玉,花嬌豔欲滴,上麵附一張紙條,委委屈屈地寫著:[你這個電子管家也太圓潤了,根本找不到能別花的地方,你別介意。晚上回來我們做古藍星的火鍋吃,你不是念叨很久了。]宋風止的腳步就那樣被頓住了,他不知道在原地拿著那張紙條站了多久,隻記得鼻尖都是淡淡的香氣,和自己的信息素是一樣的味道,像是留戀著他們每一個交頸而眠的深夜。他回了書房,又一顆顆將子|彈取出,換回陸厭聲的那些。手|槍彈夾的八個位置,宋風止換回了七顆麻醉彈。……“啪嗒”“啪嗒”有水滴墜落後迸開的聲音在狹小的房間裏響起,宋風止再側耳去聽的時候,又覺得那是摸不見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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