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一陣暈眩,林挽青麵色慘白,扶著石桌的手早就失了氣力。


    薑離的話,像是啐了毒的利刃,紮進他心裏。


    比落在自己身上的那拳,還要痛千番萬番。


    “薑離。”氣若遊絲,林挽青眼前恍惚一片,他好像看不清她的臉了。


    林挽青低低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渾身再沒氣力,林挽青暈死過去,栽倒在了地上。


    薑離定著沒動,強迫自己壓下心頭的煩躁,深吸了好幾口氣:“小右子,讓楚河漢界將他抬走。”


    一直守在暗處的小右子現了身,五味雜陳地掃看過林挽青,不言不語,徑直跑了出去。


    縱使沒了玉佩,但以薑離現在的身份,離開萬慶皇宮,輕而易舉。


    他們來時本就就沒帶什麽東西,走時自然是毫無累贅。


    薑離和小右子,連夜離開了萬慶皇宮。


    這個鬼地方,她是片刻都不想待了。


    “郡主,我們不等朗府消息了嗎?”小右子急匆匆跟在她後頭往前奔。


    從皇宮中出來,薑離一路上幾乎一言未發,快步往城外方向而去。


    小右子幾次想開口詢問,都被她沉默不快的神色給勸退了,眼看著就要出城,還是猶豫著開了口。


    “況且,這會兒城門關閉,我們出去,多少有些不順當…”


    薑離停下了步子,似是走神了一會兒,扭頭看向身後走過的路,夜裏,早就是空無一人了。


    唯有零星的幾盞街燈燭火,在風中晃蕩。


    “蕭遠夏的信還沒來嗎?”思緒逐漸冷靜了下來,薑離往回走。


    小右子麵色略顯難堪地搖了搖頭。


    “怕不是他把那鴿子煮了吃了!”薑離低聲恨恨道了一句,“先在城中住下,三日,若他的信再不來,我們也得走。”


    ——————


    幹旱一事,蕭流雲和蕭知歸處理得不錯,得了來信,蕭萬辰略略寬了心。


    陸澤淮呷了一口茶,左耳新換的黑色環扣折射出清冷的光,眼看著蕭萬辰嘴角略略帶笑,話音裏不自覺也帶了笑:“看來流雲和知歸這次做的,很得皇兄寬慰。”


    將手裏的奏文放下,蕭萬辰仰身倚在軟墊上:“雖有瑕疵,但頭一次處理政事,倒是沒叫朕失望。”


    “嗬~”陸澤淮勾唇,放下茶盞,順了順自己的衣擺,“皇兄打算,一直將遠夏這麽關著?”


    “三合宴也已過去許久,這罰,也該是到結束的時候了。”


    兩指撐著腦袋,蕭萬辰眼皮子沒抬:“你有何看法。”


    “該看的是皇兄的看法。”


    “如今宮中,唯有子安和遠夏可擔大任,遠夏被關,自然無人製衡子安。”


    蕭萬辰像是陷入了沉思,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換了個姿勢,抬眼去看陸澤淮:“你覺得他們二人如何。”


    抬手摸了摸左耳的環扣,陸澤淮笑著搖頭:“臣弟向來看人不準。”


    “子安擅政但脾性陰沉,遠夏貪玩卻足夠聰明。”蕭萬辰似是沒聽到陸澤淮的話,自顧自說了下去。


    “正是貪玩的年紀,自然正常。”


    “若要定心,皇兄倒是可以考慮給遠夏指門婚事。”


    神色略有鬆動,蕭萬辰扭動了一下脖子:“如此說,你有合適的人選?”


    “城中適齡的姑娘家並不少,若要論最為合適之人,臣弟看,相府嫡女倒是不錯的人選。”


    相府嫡女。


    蕭萬辰思慮了片刻,並未想起來是怎樣的一個姑娘家。


    正巧,先前不知何故退出去的吳痕匆匆忙忙走了進來。


    視線迅速瞥了一眼陸澤淮的方向,吳痕放慢了腳步,並未打算說什麽,規規矩矩給蕭萬辰斟了新茶。


    “說。”蕭萬辰向來對陸澤淮很放心,幾乎事事都未有隱瞞。


    吳痕恭敬垂首:“皇上,暗影衛找到郡主了。”


    話音剛出,殿上忽然騰起了一絲詭譎的氛圍。


    陸澤淮一直悠然自在的神色極為細微地僵住了一瞬,本還看向蕭萬辰的視線規避著躲開。


    蕭萬辰直起身子,神色沉了不少:“在哪兒。”


    “回了消息來,現在在萬慶。”


    “萬慶?”蕭萬辰自然想過薑離會跑去別國,但沒有想到的是她會選擇去萬慶。


    論條件和水平,江陵才是最好的去處。


    吳痕點頭。


    “皇兄不考慮讓人將她帶回來嗎?”


    “萬慶,那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深吸了一口氣,蕭萬辰看了一眼方才被自己丟下的奏文:


    “不急,讓她好好玩上些時候。”


    “讓人看好她,別出岔子。”


    陸澤淮收回視線,眉眼深邃,思緒沉甸甸的。


    讓蕭萬辰並未想到的是,沒出三日,薑離在萬慶的事情,不知何故,被蕭子安所知曉。


    背著蕭萬辰,蕭子安派出他自己的人,去抓薑離回蓬萊。


    賜婚的聖旨,很快便到了清輝殿上。


    天熱的有些異常。


    蕭遠夏每日休閑的陣地已經從外間亭子轉到了殿內,兩大桶堆放的冰塊,足以讓整個內殿涼下不少。


    聖旨到的時候,蕭遠夏正抱著小黑戲耍,挑著它長長的胡須。


    聽聞小太監那聲聖旨到時,男子輕輕啄了一口小黑的額,低聲輕笑:“小東西,以後陪你的時間得少了。”


    下意識的,他覺得這是父皇要將解了他的軟禁閉了。


    直至,他畢恭畢敬將那聖旨聽完,站著的身子未有任何動作。


    小太監略有不安,腳步往前踏了踏:“二皇子,您可接了去吧。”


    蕭遠夏的心,沉到了穀底。


    聖旨內容的前半段,的確是解除他的軟禁閉,後半段,卻是極為刺耳的賜婚。


    偏生還不是旁人,是相府的小姐,杜微微。


    “二皇子…?”


    “回了父皇,這旨,我不接。”


    蕭遠夏直起身子,纖長的手指摸出腰間的玉骨扇,於掌中轉了一轉,起身往回走。


    小太監越發覺得難做,腳步局促跟了上去:“二皇子,皇上說了,聖旨已下,便無接不接之理。”


    “且讓二皇子好生準備著,再過十日,便…便行大婚之禮。”


    步子停住,蕭遠夏沒動作,深深吸了一口氣。


    手裏的聖旨像是個燙手山芋,小太監恨不得趕緊給丟出去,忙不迭又補了一句:“二皇子,您就接……”


    話還未說完,蕭遠夏忽然轉身,一把從他手中奪過聖旨,重聲道:“滾!”


    小太監嚇得屁滾尿流,懸著的心倒是落了回去,匆忙退了出去。


    手裏那道明黃,直直刺入的,不僅是蕭遠夏的眼,更是他的心。


    片刻,他狠狠將聖旨擲於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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