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如此,黎之清還是能察覺到尤川被他戴上手繩後有點不太對勁,兩人走進客廳和家人看了半天的電視,尤川的視線總是時不時從自己右手腕上掠過去。  當著長輩的麵,黎之清不好意思倚在尤川身上和他太膩歪,隻側身靠住沙發扶手,借著低頭玩手機的姿勢用餘光偷偷往尤川那邊打量。  黎之清心想難道尤川真被自己一根手繩感動到了,他回家後是不是無意冷落了尤川,以至於對方會因為手繩是給他不是給狗的事情反應這麽大。  黎之清越琢磨越愧疚,索性打開微信,給唐順時發消息:[唐大師新年快樂。]  唐順時八成被黎之清這句“大師”刺激到了,怕這孩子大過年的還跟自己皮,直接發過來一個紅包。  黎之清點開一看,六位數,大手筆,明顯是想讓他拿了錢閉嘴。  他收完紅包改用英文打字:[您年紀大,見多識廣,快幫我想想拿什麽禮物哄尤川最合適。]  可憐唐順時光棍這麽些年,除夕了還得吃上一嘴的狗糧。  黎之清看對方“正在輸入”好一會兒,總算收到一段語法有毛病的英文:[那祖宗還需要你哄?你就跟他命根子一樣,踹他臉上估計都不惱,你能他把怎麽著?]  黎之清很不好意思:[我好像把他弄哭了。]  這消息一發出去,唐順時徹底驚了,顧不上去找在線翻譯,直接拿國語回複:[你玩兒我呢?????]  黎之清知道這事不太好接受,摸摸鼻子,簡單把始末緣由概述一遍。  唐順時給他發了好多串省略號,也是頭疼:[你就不能換個東西給他。]  黎之清不傻,頓時明白過來,尤川反常和黑洞沒多大關係,主要問題出在紅繩上麵。  他剛想明白這一層,聊天界麵又彈出來一條新消息:[他左手也有一根,你別告訴我你從來沒注意過。]  [我知道。]  黎之清怎麽可能不知道,尤川從背後把他按到床上的時候,總喜歡用左手扣住他的手背,在他指縫間碾了又碾。  隻是尤川左手那根與其說是紅繩,倒不如說是一根紅亮到紮眼的細線,根本沒有前後銜接的地方,就像天生圈在上麵一樣。  黎之清一直以為那隻是尤川原先就有的東西,現在看來,還有故事。  黎之清酸溜溜地打下一行字:[別人給他的?]  唐順時用腳趾頭都能猜出黎之清有些吃味,他以往沒少被這小子氣過,哪會輕易讓翻身的機會溜走:[肯定是啊,你看老神仙那個樣子,怎麽可能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難不成你還覺得他就跟你似的,需要帶點什麽辟邪?]  [你怎麽知道?]  [問過啊,他剛來店裏那會兒。]  黎之清將信將疑,唐順時滿嘴跑火車,不得不防。  [騙你半句我趕明兒渡劫被雷劈死。]  黎之清這回信了。  道士嘴裏說的毒誓最能應驗,唐順時不會拿自己的命瞎扯。  尤川活得久,經曆點什麽很正常,黎之清也能理解。  可他理解歸理解,心裏該不是滋味一樣不是滋味。  [……感情我是跟上一位送重了。]  黎之清點完發送鍵,抬眼瞄了尤川一下,默默將霸到對方身前的腿縮回去。  尤川看了看他突然規矩的腿,又看向那雙長腿的主人。  黎之清拿腦門頂住那道視線,就是不肯跟尤川對視,他偏頭捏了枚小番茄用門牙叼住,不走心地慢慢磨咬。  尤川不懂英文,半晌也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隻能默默看著沙發那端突然鬧脾氣的人。  唐順時還在浪:[老神仙也不容易,以前隻能睹物思人,現在好不容易找著你了,又被你一根手繩勾起傷心的往事,唉……有點慘啊。]  黎之清結結實實被他刺激到了,一時沒注意到唐順時用的是“找”這個字,手指在屏幕上點得飛快:[行了我知道了,閉嘴吧你。]  唐順時心情大好:[你就不好奇老神仙惦記了這麽些年的人是誰?]  黎之清心裏嘖了一聲:[不好奇,滾。]  [你看看你,這麽沒自信。]唐順時頭一回把在線翻譯用得這麽順手,[你以為上古老神的心尖尖是那麽好爬的?]  黎之清不想再理他,正要把屏幕按滅,唐順時及時補充:[大過年的吃自己的醋,天上地下怕是找不出第二個了。]  黎之清指尖一僵,好歹沒把手機關掉,他把這句話前前後後看了三遍,擔心自己理解錯了,傻愣愣地問:[什麽意思?]  [兩根都是你給的唄,這有什麽好解釋的。]  黎之清還是愣:[我什麽時候給他左手那根了?]  [不記得了啊?]  黎之清仔細想了想,差點懷疑自己記性出了問題。  [不記得就對了。]唐順時發來一個老套的呲牙笑臉,[要是隨隨便便就能把上輩子的事想起來,這世道就亂了。]  上輩子?!  黎之清這次是真傻了,捧著手機一臉的懵。  他還沒把腦子裏的漿糊排出去,唐順時的消息又來了:[行了行了,趕緊瞧瞧你們家老龍神去,再醋下去他得以為是自己惹你不高興了。]  黎之清反應過來,抬頭看向尤川。  尤川乍一得到他的回應,下意識坐得更加端正。  黎之清心髒跳得厲害,他試圖從對方臉上看出點什麽,好讓他確信自己還沒徹底消化的信息是真的。  尤川見他神情不對,低聲問:“怎麽了?”  黎之清晃過神,連忙搖頭:“沒有。”  對麵沙發上的沈瓊煙注意到兩人的互動,關切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不是,”黎之清隨口掰了個理由,“坐了太久,腿有點麻。”  “畢竟年輕人,老不動彈肯定覺得悶。”樓煜太太笑道,“不然你們倆去活動室玩會兒,或者出去放放煙花,怎麽著都行。”  黎之清剛好想找個機會和尤川單獨說話,立馬應下。  他利落地穿好外套,和尤川一起走進庭院,整個人被外頭的冷空氣一冰,腦子頓時清醒了不少。  家裏準備了很多種小型煙花,被傭人整齊擺在小石桌上。  如果今晚沒有唐順時說的那番話,黎之清說什麽也要好好挑揀一番,可眼下他實在沒有什麽玩樂的心思,隨手選出幾根手持焰火棒,和尤川坐到旁邊的秋千椅上點燃起來。  焰火棒很細,劈裏啪啦地炸出金亮的火星,把周圍一小片區域照出暖洋洋的色調,瞧著似乎沒那麽冷了。  尤川沒去注意那簇還挺好看的小煙花,細心把黎之清的外套袖口往下扯了扯,嚴實蓋住手套邊緣,確保不會有風鑽進去。  黎之清被他的小動作搞得鼻子酸酸的,怕讓尤川看出什麽,彎身把手肘抵在膝蓋上:“尤川。”  “嗯。”尤川也跟著彎下身,就著煙花的光亮看他。  黎之清努力讓語調趨向自然:“唐順時跟我說,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  尤川捏住煙花棒的手抖了一下,心裏一根弦陡然被繃得筆直。  “他說你左手的那根線,是我以前給你的。”黎之清繼續道。  尤川難得不等他全部說完就開口:“……還說了什麽。”  “沒了。”  尤川這才長長鬆出一口氣。  他是真怕唐順時把黎之清三魂七魄不全的事情說出來,黎之清心思敏感,尤川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比常人有所殘缺。  “是真的嗎?”  尤川意外地沒有沉默太久:“是。”  黎之清看著煙花逐漸燒到末尾:“我今天送你手繩,讓你想到以前了嗎?”  尤川點頭。  黎之清想到唐順時說的“傷心往事”,問他:“以前……我們很不好?”  尤川很快搖頭。  他雖然不記得具體發生過什麽,但是尤川可以確定,他們一直很好。  “那你為什麽會不開心?”黎之清有點驚訝。  他以為他們上輩子沒什麽好結果,所以尤川才從來沒跟他提起過這事,甚至會對手繩露出那種表情。  “沒有。”尤川也驚訝黎之清會這麽想他,“我隻是……太高興。”  高興?  黎之清不解地看向尤川,高興是那種反應嗎?  尤川不善表達,但他不願意讓黎之清認為他們感情不好,盡量表述:“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不像以前那樣喜歡我,我該怎麽辦。”  雖然手腕上的兩根本質不同,可黎之清的心意總是相近的,單是這一點,就已經讓尤川很知足了。  黎之清聞言愣住。  “我怕你不跟我走,怕你……”尤川捏著那根燃盡的焰火棒,嘴巴張了半天,苦惱該怎麽讓黎之清明白自己的想法。  如果黎之清不想跟他走,如果黎之清還是想做普通人,再如果,黎之清下輩子是一個健全的普通人,就算沒有尤川的庇護也可以好好生活,尤川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願意和自己在一起。  尤川艱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怕你不需要我了,我要用什麽來讓你注意到我。”  說完他望向黎之清,一貫不起波瀾的眼底隱約透出一絲茫然。  黎之清使勁把指尖往掌心裏攥,慢半拍地理解了尤川話裏的意思。  尤川這是不知道黎之清喜歡他的契機是不是因為自己能夠幫他繼續活下去,他的不安不僅比黎之清持續的時間更久,程度還要更深。  黎之清一想到尤川始終帶著這種踩在半空中的不確定感同自己相處,心裏就止不住一陣抽疼。  “誰告訴你,我是因為需要你才和你在一起的。”黎之清丟掉焰火棒,直接捧住尤川的臉,逼迫他轉過來,和自己麵對麵,“你這種無所不能的老神仙不是該狂妄到目中無人的嗎?怎麽會這麽沒有信心。”  虧他還因為自己可能沒辦法陪尤川走出太遠的問題難受了那麽多次,感情這位老神仙從最開始就每天害怕自己哪天不要他了。  這算是個什麽事啊?  黎之清真的是又好氣又好笑,還感動得一塌糊塗。  他一口氣說了兩個成語,尤川大概能通過“狂妄”來推測“目中無人”的意思,但是剩下一個就有點難度了:“……無所不能。”  黎之清解釋:“就是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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