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怒目道:不長眼的丫頭,本宮還沒起就拿眼亂瞄,擔心剜了你眼窩子。


    被子裏,那人故意似地,張口全部含住,用力逗弄,弄得她嬌羞欲死。


    西淳燁端坐高台,把玩著手裏的佛珠,以睥睨萬物的姿態俯視著臣服於他的大魏子民。


    人山人海的布衣黎民,將刑場圍得水泄不通,麵無表情的劊子手,嚴陣以待的士兵讓人遍體生寒…


    還有,罪民。


    森冷的鍘刀下,夏侯一族四百餘口,他們或瑟瑟發抖,或麵目猙獰,或鬼哭狼嚎,或從容赴死。


    不一而足,卻讓人欣慰愉悅。


    終於,終於,如芒在背的夏侯一族倒了。


    “長公主到。”


    西淳瑩著金羅蹙鸞華服,銀絲素錦披風,一步步緩緩踏上台階。


    “皇姐,今日,燁兒替皇長姐出口惡氣,也用夏侯滿門的鮮血告慰父皇在天之靈,且等看看,逆賊夏侯鈺,會不會現身,要這些老弱病殘。”


    西淳瑩對西淳燁微微一笑,她緩緩轉過身來,落座。


    鼓聲振天,人聲鼎沸,監斬台上,赫然坐著幾大地方駐軍的最高統帥。


    刑部的一個官員站起身來,開始數罪書,念官文。西淳瑩從案上拿起了雕刻著斬字的令牌…


    勁風襲過,她抬眼看向監斬台上那些人。


    前世,沒少被這些人刁難,糟蹋,欺辱過,可當她手拿屠刀,那些猖狂的惡人卻成了待宰的羔羊。


    她突然就於心不忍了。


    夏侯四百餘口,真正欺她辱她的,大部分是夏侯訣後來納進府的妾室,大房和三房與她們左右不過點頭之交。


    如果說恨,那魏瀾馨和夏侯訣恨得刻骨,但他們好像也罪不至死。


    這四百餘人裏,有老人有孩子,夏侯老祖宗挺直了背,笑得從容,前世,嫁過去的時候,老祖宗突發中風癱瘓在床,無力保她,卻也不曾加害過她。


    還有李婕兮,多次提點,多次相助,多次援手,此刻,她笑得冷然麻木。還有那些哭哭啼啼的雜役婆子們,在她最艱難的時候,幾個心善的還幫她敷藥。


    “公主,殿下,救救我們,你也是夏侯家的一份子啊。”


    那日明裏暗裏挑撥的三房姨娘們不住磕頭,而那個夏侯軒早已嚇得屁滾尿流。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放過賤民吧,我是受人驅使的,就是狗賊夏侯曦和夏侯鈺逼迫的,我真的不知道他們膽大包天,還敢弒君,如果知道,我肯定大義滅親的。”夏侯訣哭得聲音都嘶啞了,甚至慌不擇路地一直在叫著:“救救我,瑩兒,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救救訣哥哥。”


    “午時三刻快到了,皇長姐,斷不會對夏侯鈺,對夏侯一族存有不該有的念頭吧。”


    “燁兒,斬台上的,不過是被夏侯一族遺棄的老弱病殘罷了。你不要忘了,夏侯鈺的五十萬青羽軍還在漠北,替大魏守著雁北關 ,你殺他全族老弱婦孺,若他此時開關,那大魏該當如何?”


    西淳瑩的話讓在場的地方駐軍將領臉色一變。


    “太子殿下,公主所言極是,斬台上的,都是手無寸鐵的大魏百姓,對大魏的安寧永固沒有半分威脅,倒是他們全部是夏侯鈺將軍的至親,如若真斬了他們,那夏侯鈺將軍打開雁北關,就有了義正言辭的藉口了。”東南駐軍首領道。


    “太子殿下,末將以為,夏侯曦陰謀竄權是他一人所為,夏侯鈺從頭到尾都沒有參合進來,夏侯曦被亂箭射死,他都沒現身。夏侯曦之亂,他的青羽軍牢牢駐守著大魏的雁北關,其實是有功之臣,他大義滅親的行為理當褒獎。”西北駐軍統帥附和道。


    “太子殿下,末將以為,此時北胡洪珪依然需要夏侯鈺將軍牽製,如若惹怒了他,真與洪珪連起手來,那大魏真的危在旦夕,太子殿下三思。”


    西淳燁冷冷瞟了眼西淳瑩,又看了眼幾大駐軍。


    幾大駐軍首領都異口同聲地向著夏侯鈺說話,這背後說明了什麽?夏侯鈺這個人,斷斷不能留。


    “太子殿下,夏侯鈺將軍的氣度讓人嘆服,但古來父債子償,夏侯曦犯上作亂,弒君篡權,禍亂朝綱,罪大惡極。若不以最嚴厲的措施來懲戒,如何威懾四方?以後再有人覬覦皇位,圖謀不軌,卻隻需無知婦孺動下嘴皮,幾句話輕易就赦免滔天大罪嗎?那殿下,今後北胡,還有西狄要笑掉大牙了,笑我大魏之主昏聵無能,婦人之仁。”刑部的薛裘恥笑道。


    “大膽,本宮跟太子說話,哪有你這個外人置喙的餘地。”西淳瑩怒到。


    “皇姐休要動怒,本宮以為,薛大人所言極是,忠君愛國之心更是字字可證。”西淳燁笑得陰險,薛裘一席話正中他下懷,又道:“那薛大人以為,本宮該如何處理夏侯一族?”


    “君無戲言,夏侯這百餘口,斷無生還的道理。至於夏侯鈺和青羽軍,臣以為,若夏侯將軍能主動奉上青羽軍的軍權,那才可真正體現其忠君愛國之心。”


    “太子殿下,午時三刻到了。”一旁,監斬官開始催促了。


    “那好,就照薛大人所言,本宮就等著看夏侯將軍的忠君之心了。”西淳燁站起身來,拿過西淳瑩手裏的木瀆,扔了出去,麵無表情道:


    “行刑。”


    西淳燁話音剛落,西淳瑩聽著鍘刀被舉起的聲音,焦急莫名,卻見一根流矢刺破長空,刺穿肅殺的刑場,直直朝劊子手的刀而來。


    哐當,殺人的刀落了地,劊子手被振退。


    有一個人,提著一個黑色的盒子,踏馬而來。


    “本將軍倒是要看看,誰敢動他們?”


    ☆、第二十六章 易幟


    西淳燁陰鷙盯著單槍匹馬自己闖進來,如入無人之境的夏侯鈺?


    太囂張了!


    本宮早就撒下天羅地網就等你現身,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


    西淳燁一個手勢,從四麵八方湧來幾百名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兵,將一人一馬團團圍住。


    “夏侯將軍,幾月不見。當真是越來越氣宇軒昂了。夏侯曦犯上作亂,夏侯一族本該株連九族,以儆效尤。本宮體恤卿多年鎮守雁北關,夏侯曦作亂後又巋然不動,大義滅親,不如就依方才薛大人所言,將軍上交青羽軍的軍權,本宮饒了夏侯老弱病殘一命。”


    西淳燁將佛珠套在手上,從監斬台上一步步踱下來,像極了一隻優雅的豹。


    “西淳燁,我夏侯鈺既然敢來劫刑場,自然有劫刑場的本錢。太子殿下何不先看看我手上的東西,再作定奪。”夏侯鈺笑著掀開手上拿著的黑漆盒子的蓋子。


    全場目光都聚焦到盒子上, 裏麵,赫然是洪珪的人頭!


    一顆鮮血已經凝固成黑色,皮肉已經開始腐爛,卻依然仍分辨身份的人頭…


    “怎麽回事?洪珪死了?”


    不知誰高喊了一聲。


    監斬台上位居高位,手中握著重兵的駐軍將領麵麵相覷,斬台下手持長矛的士兵不安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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