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黑色影子扭曲、變形地交織在一起。遠山葵的臉色變得像大理石一樣蒼白,隻覺得身體像被封入冰塊一般寒冷。“不對,不對!不該這樣!”她哭著喊了出來。“小葵,小葵?醒一醒!”遠山葵睜開眼睛,好半天緩不過神。“哎呀,是作惡夢了嗎?”聽到動靜,趕緊過來查看的遠山媽媽很溫柔地問著。“媽媽!”遠山葵撲到了母親的懷裏:“媽媽!”“真是的,這麽大了還撒嬌。”遠山媽媽一邊取笑著女兒,一邊伸出手,安撫地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後背:“不怕不怕,夢都是假的,不要怕啦。”遠山葵在媽媽的懷裏,胡亂點著頭。但當她抬起頭的時候,卻清楚地看到,彩香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但傷口又開始滴血了,隻是一會兒的功夫,她的腳下便積聚起了一個小小的、別人看不到的血泊。同一時間……竹本警官也在夢中被蛇緊緊地纏繞著。這一次,那條大蛇長出了一顆人頭,一顆屬於死去同事平川一郎的人頭。“職業組的精英就是和我們不一樣呀!”人頭蛇身的怪物陰陽怪氣,黏膩膩地說著。它緊緊纏繞著竹本警官的身體,臉上浮現出殘忍的興奮:“就是不一樣呀!不一樣呀!”哈哈哈哈去死吧!讓我看看,你死後是不是也那麽得不一樣!去死吧,竹本英明!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大蛇蠕動身體,一圈圈將人緊緊縛住。尤其是脖子處,被纏得越來越緊,以至於竹本警官的一張臉都顯得青紫起來。死啦!死啦!哈哈哈!人頭發出一陣得逞般的冷血狂笑。竹本警官在窒息中拚命掙紮,喘著粗氣,還發出瀕臨斷氣前那種沉重、痛苦的呻/吟。但在死亡無比接近的那一刻!在虛幻和真實已經分不出邊際的時候……平川一郎已經死了!這個清晰的念頭驟然浮現在腦海中,諸般幻象便瞬間破碎。竹本警官受驚一般地從床上坐起。他伸出手,撫住自己的脖子,身子不受控製地前傾著,痛苦地發出一陣激烈的嗆咳聲,許久,才迷茫地自語著:“……是夢嗎?”第二天,還沒起床……田川亮的耳邊已經響起一陣絮絮叨叨地祈禱聲:“狐妖大人,嗚嗚……我昨晚又做惡夢了。這次的惡夢不再是無臉女鬼,而是我每每找到一個女朋友的時候,就會因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失敗,請狐妖大人保佑啊,保佑我啊!千萬不要讓夢境變成現實。”什麽鬼呀!田川亮又一次生氣地屏蔽了某個不著調的信徒。但在刷牙的時候……狐狸突然蹦過來說:“大人,那個,小生昨晚做了一個可怕的夢。”滿嘴牙膏沫的田川亮沒法說話,便給了他一個“說下去”的眼神。狐狸目光無比專注地凝視著他,認認真真地說:“小生夢到找不到大人,在一片空白的空間裏,無論小生怎麽找,都找不到大人了。”田川亮古怪地看了它一眼,漱了漱口說:“這有什麽可怕?也許我剛好不在那,也許我們走散了。”“可小生怎麽找都找不到!”狐狸猛地提高音量,特地強調著說:“對小生來說,這是可怕的事!”“哈?”田川亮完全無法理解。找不到就繼續找好了,到底哪裏可怕?又不是三歲小孩,突然走丟找不到媽媽了……這麽一想,怎麽突然有一種自己成了狐狸媽媽,被狐狸依賴著的錯覺?田川亮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他拚命搖頭,把這種極可怕的猜想甩出腦子。然而,狐狸還在那一本正經地表忠心,語氣還很憂傷的樣子:“小生已經沒辦法適應沒有大人您的世界了。隻要稍稍想一想,都會覺得恐懼。那樣可怕的世界,於小生來說,簡直毫無意義。”“哦……”田川亮沒辦法對此產生什麽同感。他隻是隨手把牛肉味的牙膏重新翻出來,打算送給狐狸,作為安慰禮物,這樣也就不算浪費了。在之後的吃飯時間,還有上學和上課的時間裏,這隻狐狸一直鍥而不舍地傾訴自己的恐懼。田川亮被煩了個夠嗆後,依舊搞不明白它到底在怕什麽,最終,隻得出一個超簡單的結論狐狸被惡夢嚇到了。隻是惡夢而已呀!還是不怎麽明白,但自己養的狐狸,也隻能容忍了。午休的時候,遠山葵跑了過來。在一眾同學或好奇,或驚訝的目光下,這個素來內向的女孩,難得主動地邀請:“那個,田川同學,我,我有點兒事情想告訴你,不知有沒有時間……”田川亮猜測是彩香的事情,便答應了。可誰知,聽完對方的講述後……他的表情瞬間複雜:“所以,遠山同學……你找我,就是為了告訴我,你做了一個惡夢?夢見藤原同學複活後,她媽媽要殺她,她爸爸不理她?”“這……這真的很可怕呀!”遠山葵緊鎖雙眉地說:“我想不明白,人的心怎麽可以這麽冷酷呢?”那是夢!是夢啊!田川亮不懂。田川亮不想回答。田川亮又不是什麽解夢大師。他僅僅費解又一針見血地問出了一個問題:“說起來,好奇怪啊!一個晚上而已,你們怎麽全都作惡夢了?這年頭,惡夢也可以團購了嗎?”這句話像烏雲中猛然閃現出的一道電光。狐狸率先從陰鬱的情緒中解脫,並反應了過來:“哎呀,是它!一定是它來了!”誰來了?食夢貘,一定是食夢貘?“奇怪,那它怎麽不來找我?”哪怕是聽到了大妖的名字,田川亮仍然沒有什麽懼怕的神色,反而奇怪地問:“它為什麽不來找我?我昨晚就沒有做惡夢。”“因為我不知道你怕什麽……”一個陌生的聲音從田川亮的心底響起,客氣有禮,還帶著點兒好奇地問:“這位小哥兒,能不能勞駕告訴我,你的恐懼是什麽呢?”第39章 捉摸不透與其說田川亮沒有恐懼的東西。不如說……他有著極牢固的信念世間沒有不可戰勝的恐懼。對此, 食夢貘頗為煩惱地傾訴:“之前,我試過讓你夢到數學考試不及格什麽的,結果你不慌不忙, 在夢裏發奮圖強, 專心致誌、認認真真,一直做題到天明。”田川亮聞聽此言, 不覺有些恍然, 還回憶著說:“唔,你這麽說, 我倒是有幾分印象,前陣子是有幾道題總是做錯,後來, 在夢裏做上個兩百遍……醒來後, 感覺狀態好了很多, 第二天隨堂測試拿了滿分。”狐狸:?遠山葵睜大眼睛:……夢裏補課, 還有這種好事!食夢貘無語凝噎。半響, 它重新又說:“第二個晚上,我讓你夢見各種各樣的妖魔鬼怪,還有一些凶猛的吃人野獸, 結果你見了, 兩眼放光, 還興奮地喊了一聲來得好!然後,你跑去戰鬥一整晚, 沉浸其中, 連早上的鬧鍾都險些叫不醒你。”田川亮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 怕被誤會地解釋起來:“我也不是什麽暴力狂, 隻是力氣比較大, 又很擅長打架,平時遇到敵人了,總是三拳兩腳,實在不行再來一劍就能解決,難得碰上對手,打得這麽盡興,當然希望多打一會兒,這也是人之常情啦。”狐狸茫然:“人之常情?人類居然還有這樣的常情嗎?”遠山葵同樣震驚,忍不住在心裏想:“啊,這就是真實的狂焰之魔嗎?!”食夢貘再次沉默一會兒。然後,它歎了口氣,繼續說:“第三個晚上,我總結了經驗教育,決定製作出一些相對無解的惡夢。一上來,就讓你夢到身邊的家人和朋友都去世了。這一次,為了避免你再次成功破局,我甚至將一切都設置成為已經發生、不能改變的事,所以,你一入夢就是在你媽的靈堂上……”什麽?!狐狸倒吸一口涼氣,幾乎不敢看田川亮此刻鐵青的臉色。遠山葵直接將自己代入到田川亮的視角,想到夢中可能會出現家人的靈堂……隻那麽稍稍想一下,就心中一酸,無法接受地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