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陽隻好沿著那光路出了門,外麵是全然光明的世界,光亮讓人精神恍惚,她再回頭去看身後的房間,裏麵的黑色,倒像一個異空間一樣。


    林春陽一向沒什麽藝術細胞,這時候也不得不猜測:“這間房,是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嗎?”


    傅暄在查看房門邊的門鎖,那個門鎖也是指紋鎖,隻是和傅暄家的不一樣,打開了不會自動關上。


    “對一般人來說沒什麽意義,隻會因為突然走進一間黑色的房間而眼前一黑,差點摔倒,然後罵幾句這個裝修有病,然後去找電燈開關。對專門將它設計成這個樣子的人來說,它的意義大約是他在強烈地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他有非常濃烈的感情想要宣泄出去,但無人理解,所以就自娛自樂,自我欣賞,自我滿足,甚至是自我折磨……我想,大約是這樣吧……經過這樣一個過程,就可以下到自己的樂園去了。人總是有很多麵的,我們也沒有義務和理由去將自己的每一麵都讓別人看到,說到底,人一直是也隻會是一個人的孤獨個體。一個人去注意他人,一般能注意對方幾秒鍾,就算不錯了。除了仇人和愛人,人很難去不斷注意他人,還是更喜歡關注自身的各種情緒。我覺得這個人,在家裏這麽強烈地關注自己展現自己和宣泄自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在他人麵前的時候特別憋屈,回家了非要釋放不可。”


    林春陽一直知道傅暄是個文藝男青年,聽他一大段話後,她一麵是覺得傅暄真是個感情豐富又細膩的人,一麵又有些心憐他了,因為感情豐富細膩又敏感的人,往往會更痛苦。


    林春陽還來不及表達一下自己的感受,一連串腳步聲已經靠近了。


    刑毅和另一個警察分別走在一個麵色蒼白的男人左右兩邊,以控製的姿態跟著這個人。


    林春陽馬上就認出來了,這個人就是這棟房子的主人符淼淼。


    雖然在網上已經看到這個人的好些照片了,照片裏的人真的不算出眾,但真人卻給人挺震撼的感覺。不能說多麽帥,但他的長相配著他的氣質,真有種極其少見的惹人注意的感覺,讓人一見難忘。


    他目光冷冷地盯著傅暄,非常陰沉。


    傅暄並不介意他對自己的仇視,隻是淡淡地看著他,沉靜的眼神裏全是觀察和審視。


    兩人互相看著對方,一時都沒說話,在林春陽以為兩人還要再對視一會兒,以至於互相生出惺惺相惜之感的時候,符淼淼腳步往旁邊一轉,從另一邊的寬大樓梯上了三樓。


    林春陽對傅暄小聲說:“他估計聽到你剛才評價他的話了。”


    傅暄露出笑容來,笑得很促狹的樣子,說:“聽到就聽到。反正我隨便說他什麽,他都拿我沒辦法,隻會自己在心裏氣得半死,麵上還要保持鎮定的樣子。”


    林春陽:“……你真是惡趣味。我以為你和他會有共鳴,會比較理解對方。”


    傅暄挑眉道:“我幹嘛理解一個這樣的人。我比他好很多,不是嗎?”


    林春陽:“……”其他不論,長相和自戀兩方麵,的確是你要好很多。


    傅暄和林春陽隨著大部隊也去了三樓,兩人邊走邊觀察四周,這二三樓的裝修就沒什麽可評價的了,就是一般富豪人家的裝修風格,帶著低調的奢華,不過又大又空曠,很顯然不適合一個人居住。


    林春陽說:“這個上麵的房間和一樓的房間,完全是兩個世界的感覺。”


    傅暄說:“這個上麵的房間,是要用來接待客人讓他人看的吧。”


    **


    符淼淼從書房的保險櫃裏拿了要拿的公司合同遞給了他的律師,又把保險櫃鎖好後,轉身對刑毅說:“我這個房子裏有很多貴重的東西,之前全有登記,你們既然在替我看房子,那就仔細幫我看好了,要是房子裏的貴重物品出現了丟失或者損壞,到時候你們可不一定賠得起。”


    刑毅和其他警察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見傅暄帶著林春陽居然鬼鬼祟祟地跟在他們後麵,傅暄還在到處看人家的房間陳設,刑毅就對著傅暄叫道:“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林春陽正站在房間的窗戶邊,從開著的窗簾處往外看,不遠處就是在風裏水波蕩漾的寬闊湖麵,更遠處則看得到傅暄家的島,正好對著傅暄家別墅的背麵,傅暄家的房子也成了這裏的一道優美風景了。


    林春陽本就對跟來現場做賊心虛,被刑毅一叫,她就趕緊躲到傅暄的身後去了,反正傅暄長得高,基本上可以把她整個人都擋起來。


    傅暄因為帶著保護林春陽的使命,把房子裏的陳設打量了一番的他說:“這個房子和我家正好對著,從這裏看我家,我家像湖中的一顆珍珠一樣好看,但是從我家看這裏,這棟房子則完全不出彩。算是汙染了我家的視野。要是符先生之後有意要賣這一棟房子的話,可以聯係我,我可以把它買下來重新設計裝修,讓它更好看一點。”


    周圍眾人:“……”論有錢裝b,還是傅家少爺比較厲害。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符淼淼很配合地被警方帶走了, 對於警方質問之前聯係他時, 他一直沒接聽電話,他配合地給出了解釋:“我有好幾個手機號, 不知道你們聯係的是哪一個, 我可能正好沒有帶那支手機。”


    對於警方的任何問題,他都非常配合地給予回答, 但警方卻無法從他的回答裏找到任何漏洞。


    審訊室裏,預審員坐在符淼淼的身邊,已經和他聊了不少話題,不過符淼淼一副“我沒什麽好說”的姿態,預審員也拿他沒辦法。


    之後就請了刑毅進來, 刑毅坐在符淼淼的對麵,因為房間密閉, 他的鼻腔裏全是符淼淼身上散發出來的木質香水味, 讓刑毅不時就要抽動一下鼻子, 忍住打噴嚏的衝動。


    符淼淼可說是氣定神閑,在監控鏡頭下非常友好又有耐心,滿身上下都是滴水不漏的精英感:“我是遵紀守法的公民, 能夠配合公安查案,我會盡我的所能配合。但是, 我真的不認識那位陸雪小姐, 也從沒見過她, 和她沒有任何交集。對於你們所說, 她死在我家, 並且是被從我家拋屍到湖裏,這件事,我真是一無所知。我最近在忙一起收購案,特別忙。說實話,這位陸雪小姐本是和我毫無關係,但她的死,卻讓我的名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我現在還擔心這事會影響我的公司的股價。總之,我是非常真摯地坐在這裏想對調查清楚這個案子有所幫助,可以早點洗清我的嫌疑,還我清白。這對我和我的公司都有莫大好處。”


    刑毅有種吃了屎的惡心感,突然覺得傅暄這個富二代和符淼淼比起來,簡直就是個天使。


    刑毅不理他的裝腔作勢,黑著臉問:“你和薛晉是什麽關係?”


    “薛晉”二字讓符淼淼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動搖,但他很快就收拾起了自己的情緒,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說:“這個,我其實沒什麽可以隱瞞的,我們是朋友,就是普通朋友。”


    刑毅:“你倆相差了八歲,他還是個學生,家境很一般,你已經是個老總了,你又這麽忙,你倆之間應該沒什麽共同話題才對,而且據我們所知,你倆也該沒什麽認識的契機,所以,你倆居然可以做朋友,這一點就不符合邏輯。”


    那“相差八歲”“沒什麽共同話題”,是刑毅送給符淼淼的一把刀,讓他給捅得幾乎要維持不住臉上的沉著,麵部肌肉都抽動了一下。


    符淼淼喉結上下動了一下,咽了口氣,才說:“交朋友,與年齡和錢財,應該沒什麽關係,比較合得來就做朋友了。”


    刑毅笑了一聲,從一堆物證裏拿出了那個用密封袋裝起來的核桃微雕,他隔著自封袋揭開了裏麵的核桃蓋子,將核桃裏的世界展現給符淼淼看:“你怎麽解釋這個裏麵的場景呢?我們有理由認為裏麵穿著新郎裝的是薛晉,穿著婚紗的是你吧?或者你還有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妹?”


    刑毅完全不按理出牌,不問案子直接相關的事,隻不斷問薛晉的事,這無疑是不斷對著符淼淼捅刀,符淼淼的臉色不受控製地變了變,手也桌子上捏成了拳頭,他冷冷瞪著刑毅說:“你要問什麽就直接問。我和薛晉隻是普通朋友,隻是有時候會在一起玩而已。”


    刑毅眉目帶笑,繼續說道:“薛晉和死者陸雪是同班同學,你知道兩人關係如何嗎?”


    符淼淼冷哼了一聲,說:“我已經強調過了,我不認識陸雪。”


    刑毅:“也從沒從薛晉的嘴裏聽說過她?”


    符淼淼憋著怒氣點了頭,“對。”


    刑毅:“對於從你家一樓西北麵臥室、衛生間和衣帽間裏檢測到了陸雪和薛晉的指紋,這件事,你是怎麽看的?”


    這分明是在問符淼淼,你對你男朋友和另一個女人一起在你的衣帽間你的臥室你的衛生間裏亂搞,你是怎麽看的。


    符淼淼臉都要青了,他卻生生把這口氣咽了下去,倏然瞪大的眼睛裏閃著冷光,說:“我的確有把我家的門鑰匙和密碼鎖的密碼告訴薛晉,但是,我不覺得陸雪出現在我家與他有必然的聯係,更不覺得在我家的房子裏同時檢測到兩人的指紋,就是因為兩人一起到的我家,陸雪怎麽到的我家,我可不知道。我最近一段時間都特別忙,前一陣子更是一直在a國出差,我沒有在國內,這個海關處有記錄,我想,我對陸雪既沒有作案動機,也沒有作案時間。你們,還有什麽問題要問?”


    刑毅看他都要被氣吐血,卻要強做鎮定,也就不再捅他刀子,說:“我們看到你是九天前回的國,你回國後,和薛晉見過麵沒有?”


    符淼淼皺著眉說:“見過一麵。”


    刑毅沒想到他會交代這個,愣了一下,問:“在哪裏見的麵?是哪一天?”


    符淼淼說:“我回國第二天見了他,那天應該是11月24號,在他學校外麵,我帶他吃了個午飯,但午飯後,我倆就分開了。”


    在學校外見麵,應該有很多目擊證人,這是他沒有撒謊的原因。


    刑毅問:“你們談了些什麽?”


    符淼淼:“沒談什麽,隻是吃個飯而已。”


    刑毅:“沒有談論如何處理陸雪屍體的事嗎?”


    符淼淼冷冷道:“我說很多遍了,在你們聯係了我的秘書,我的秘書告知我陸雪的案子與我有關之前,我根本不認識這個女人,而且也從沒聽說過她的名字。”


    刑毅:“好吧。就當是這樣。那你知道薛晉去了哪裏嗎?或者是你把他藏起來了?”


    符淼淼麵色沉重,說:“我把他藏起來做什麽?根本沒這回事。我自己都來這裏幫助調查了,為什麽要把他藏起來?”


    刑毅:“因為他涉嫌殺人。現在也隻有你有能力把他藏起來。”


    符淼淼麵色不善:“你這是汙蔑我,也汙蔑薛晉。”


    刑毅道:“我們已經找到了目擊證人,11月18日上午,薛晉將一輛車牌登記在你名下的路虎停在了t大河溪校區的西南側門外,之後陸雪從西南側門裏出來上了這輛車,這輛車之後一路開進了青龍潭別墅區,別墅區裏已經調到了當時的監控。到下午,這輛車才離開。而在這之後,學校裏就沒有人見過陸雪了。法醫從陸雪的胃裏找到了她早餐在學校裏吃的胡蘿卜絲煎餅等食物殘渣,她死亡時間距離她吃早餐的時間隻有兩個小時左右。”


    符淼淼沉著臉不說話,刑毅道:“照說,薛晉應該是喜歡女人的人,和你不同路子,你這時候這麽包庇他,實在不值得。要是真是你把他藏起來了,你要承擔什麽法律責任,想必你的律師告訴過你吧。”


    符淼淼不答。


    刑毅知道他心裏並不輕鬆,繼續說道:“要說談情說愛這種事,還是要兩情相悅才行,強扭的瓜是不會甜的。”


    符淼淼眼神深沉痛苦,嘴唇動了動,刑毅以為他要招了,沒想到符淼淼說:“我真不知道薛晉到哪裏去了,我們好幾天沒有見過了。”


    刑毅的臉沉了下來,“那我們來談談你拋屍的事吧。”


    符淼淼撩起眼皮瞥了刑毅一眼,冷哼道:“我最近都在忙,根本沒有回過青龍潭別墅,你再這樣給我安上莫須有的罪名,我會起訴你們。”


    **


    傅暄和林春陽一直在等審訊符淼淼的結果,不過並沒有等來什麽好消息。


    第二天,也就是12月4號,距離張君君落水死亡已經過了9天,林春陽至今並沒有張君君已經真的離她而去了另一個世界的真實感。


    有人在網上將陸雪案的“真凶”披露了出來,指出是天華集團董事長之子符淼淼殺死了陸雪,還放了警察在符淼淼的別墅外麵偵查的圖片,以及打撈工人在湖上打撈的照片……


    這應該是別墅區裏其他住戶幹的事。


    這件事對天華集團旗下的股票影響並不特別大,卻讓符淼淼的黑天科技的股票一路走低,網上的風向這下從罵傅暄變成了罵符淼淼。


    也有不少記者到市局門口要求采訪。不過被市局拒絕了。


    但記者們並不走,都圍在市局外麵等著。


    根據陸雪屍體腐壞情況,她的死亡時間大約是被發現時往前推八至十天,這個時間階段,符淼淼並沒有在國內,所以他並沒有殺人嫌疑,當然,也無法找到是由他拋屍的證據,所以在4號下午,過了24小時後,他就由他的律師將他帶出來了。


    在市局門口,記者的和民間抽熱鬧的自媒體人舉著長槍短炮和自拍杆卡著的手機對準了從裏麵出來的符淼淼,追問他為什麽殺了人還能這麽快就出來。


    他的保鏢護著他,律師則大聲解釋符淼淼前陣子在美國,這才剛回國,根本不可能是殺人凶手,如此雲雲,不過民眾並不相信。


    **


    傅暄和林春陽在網上刷了新聞,就給刑毅打了電話,詢問他們找拋屍工具的進展,刑毅歎道:“湖那麽大,要找一個小玩具潛水艇太困難了。再說,有沒有這個潛水艇還另說。”


    傅暄震驚了:“也就是還沒有找到?”


    刑毅道:“……”他這嫌棄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傅暄說:“刑哥,你信得過我不,要不,我替你找個水下金屬探測打撈的專業團隊去找,怎麽樣?”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陸雪的案子在網上被不斷發酵, 非常多人關注, 導致負責這個案子的市局壓力極大。


    符淼淼從市局出去,刑毅就安排了人二十四小時監控他, 要從他這裏找到逮捕薛晉的突破口。


    12月4日晚上, 傅暄找的金屬探測團隊就到了青龍潭別墅區。


    當天晚上,天上開始下小雨, 好在風不大,探測團隊在湖上作業並不困難。


    刑毅為著這個案子已經很多天沒有休息好了,黑眼圈非常重,臉上胡子也好幾天沒有刮,而他又是個連腮胡, 所以看起來已經很像野人了。


    **


    青龍潭春陽島別墅。


    傅暄剛回城裏住了一晚,就又回青龍潭住了, 米管家簡直痛心疾首, 但勸說傅暄是沒有作用的, 所以隻好去廟子裏請了一尊佛像回家鎮著,這尊開過光的花費不菲的佛像,就被供在傅暄三樓的書房裏, 她每天不僅虔誠地打掃佛像,還要替換供奉的鮮花和水果, 隻求佛主保佑宅邸安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你是我的陽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枝並收藏你是我的陽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