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辰皺了下眉,“怎麽了?”澤維爾後背一僵,“沒……沒怎麽,就是你不用剪頭發嗎?”第一軍校的規章製度裏明確寫了男生隻能留短發。沐辰淡淡道:“我和上級匯報過了。”蓄發是亞特蘭蒂斯特有的習俗,頭發對於他們來說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人魚一族,從出生的那一刻起直到死亡都不會剪頭發,剔發是對罪者才會使用的刑罰,沐辰在進入軍校前就得到了校方的特批,因此他可以繼續留長發。“哦。” 澤維爾收回自己的視線,沒有再多問。幾人剛收拾完寢室,走道刺耳的鈴聲便“嗡嗡嗡”地想了起來,這意味著新生集合的時間到了。閱兵場上,新生在烈日下規規矩矩地站成方陣隊列,身穿製服的高年級學員邁著闊步,在操場上來回巡視著這群“新晉菜鳥”。按照第一軍校的慣例,這些高年級生將會充當他們平日體訓的教官。當然人一旦擁有了權利,也就有了表現劣根性的機會。新生進入軍校的第一年往往是最苦的,他們通常會在老兵與繁重學業的打壓下飽受著精神與身體上的雙重折磨。管轄沐辰他們方隊的高年級生叫伍德,他長著一頭黃毛,嘴角有道猙獰的疤痕,瞧上去就像是個流氓兵痞子。伍德負著手,在人群中來回巡邏,他一眼就瞧見了站在第一排那格外醒目的銀發青年。無倫是沐辰的身型還是外貌在人群中都太過出挑。伍德在他麵前停下,他掀起眼簾望向比他高了將近半個頭的人,那陰鷙的目光像是黑暗中盯上了獵物的鬣狗一般,在看清對方麵容的一瞬間,他從鼻腔發出一聲輕嗤,“男的?”“怎麽像個娘們一樣?”第一軍校不乏有許多女學員,學校是準許她們留長發的,伍德的話不僅侮辱了沐辰,同時對那些女學員也相當的不尊重。若是這番言論放在別處必定會掀起群眾不滿的輿論,但這裏是軍校,它的首要規則就是“服從”,新生服從長官、服從上級是天經地義的事,雖然伍德並沒有軍職,隻是軍校大三的學生,但此刻作為他們的體訓教官,於這些新生而言就是需要服從的上級。也正是因為這種特殊的製度,在第一軍校欺辱新兵的情形屢見不鮮,伍德接到過上級的指示,他知道自己帶的這些人中有一名特殊種族的新生存在,並且應該就是眼前的這人,但標新立異到哪兒都是不受歡迎的事,“批準”並不妨礙他“教育”一下眼前的新兵,“他媽的你以為軍校是你來度假的地方嗎?留這麽長的頭發你到時候準備怎麽上格鬥場,嗯,靠甩頭發嗎?”麵對沐辰的沉默,他怒喝一聲,“問你話呢!”沐辰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看來得出來您對這行很熟悉,想必您的格鬥技巧就是扯別人頭發吧,長官。”“撲哧……”列隊中有人聞言忍不住輕笑出了聲。伍德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又衝沐辰吼道:“你這在和我頂嘴嗎,新生?”沐辰:“隻是在回答您的問題,長官。”伍德命令他,“出列。”隨即他又伸手指著剛才出聲的那幾個人,其中就包括澤維爾,“剛才那幾個笑的,你,你……還有你,都給我出列!”“你們幾個給我繞後山跑十圈,沒跑完前不許歸隊!”正午的烈日下,幾人繞著偌大的山腳開始跑圈,一直跑到傍晚才堪堪跑完十圈,其中還有人半路撐不下去被直接送去醫務室的。沐辰與澤維爾的體能在這屆新生中算數一數二的,跑完這十圈也是流了一身的汗,耗費了不少能量。晚上七點,新生統一用晚餐。所有人以寢室為單位,坐在一個方桌前,用餐時也會有一位高年級學員在旁邊進行監督。沐辰與澤維爾從遠處走來時就看到伍德和幾名高年級學員站在牆角那不懷好意的目光。兩人在食堂繞了半圈,找到刻著自己銘牌的桌子,卻在坐下去的那一瞬間神色微變。因為擺在沐辰麵前的是一盤紺青色的醃豬食,糊成一團的“食物”泛著股下水道的餿臭味,讓人聞了胃部一陣翻滾,酸水直冒。澤維爾忍著嘔吐的衝動,用手捂住口鼻……這也太惡心了,那些人不是故意針對沐辰他不信。沐辰冷冷地掃了一眼那盆“豬食”,他沒有絲毫猶豫,徑直舉著食盆走到垃圾桶旁邊,“哐當!”一聲,他將盤子裏那些臭掉的東西全倒進了垃圾桶。見到這一幕,遠處的那些人臉上露出得逞的笑。澤維爾實在有些忍不下去了,白天運動量那麽大,晚上再不吃飯,就算是個鐵人都撐不下去。他將自己的那份推到沐辰麵前,“我分你一半吧……”然而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砰!”的一聲巨響,伍德走到桌前,一掌打翻了澤維爾的托盤,還有些零星的肉醬湯汁濺到了他的額頭上,“你以為這是野餐的公園嗎?”“好好翻翻你們的規章手冊,學校不允許浪費食物,也不允許隨意交換食物!”伍德居高臨下地看著沐辰與澤維爾,“現在,收拾完地上的殘渣,再給我去外麵做二百個俯臥撐。”第31章 一點教訓露天營地的水管旁, 澤維爾擰開水龍頭,熟撚地衝洗著手臂上的汙漬,半個月的訓練下來,他黑了好幾個度, 原本嶄新的製服白t如今變得貼身而陳舊, 頗有一股飽經風霜的意味。比起剛進軍校時的模樣,那張年輕的臉上多了幾分波瀾不驚。洗完手, 澤維爾捧起一簇涼水迎麵澆在頭上。胳膊突然被人碰了一下。澤維爾甩了下發梢的水珠, 扭頭看去, 隻見查爾斯一副神情警惕地模樣向他靠了過來。在確認四周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之後,查爾斯將一個小布包塞到澤維爾手裏, 湊到對方耳邊小聲道:“他又罰你去挖壕溝了?”澤維爾麵不改色地“嗯”了一聲, 他打開布包, 發現裏麵是一些幹糧。他掰下半塊麵包, 徑直塞進嘴裏嚼了起來。查爾斯不滿地抱怨道:“真把自己當成什麽了?不過是讓高年級充當教官罷了,還以為這裏是監獄, 他是典獄長呢……”不少新生都對伍德和他身邊的高年級生有怨言,隻不過在這種畸形的體製下大部分都敢怒不敢言,畢竟明麵上的抗議是會遭來體罰的。查爾斯又壓低了聲音, 湊到澤維爾耳邊, “你知不知道,新生營基本都傳開了……”澤維爾皺了下眉頭,“傳開什麽?”查爾斯麵露難色, “就說……你們兩是gay, 說你和沐辰是那種關係, 你懂吧?”“咳!咳!”澤維爾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險些將手裏剩下的半塊麵包捏碎,“什麽東西?!”查爾斯:“估計又是伍德那家夥……”澤維爾的音量拔高了幾個分貝,“我他媽和他沒關係。”先不提他的性取向是百分百直的,誰他媽會喜歡上一個把自己揍出心理陰影的人啊,雖然他得承認沐辰的臉長得是那個了一點,但他媽他那張臉長成那樣,自己忍不住盯著多看了幾眼就是自己的錯了嗎?伍德那玩意兒,現在為了孤立他和沐辰,真是什麽惡心的事都幹的出來。“我知道。” 查爾斯將手比在唇前,示意澤維爾小聲點,“他可不是盯上沐辰了嗎?”伍德想要教訓的對象是沐辰,除了基本的體罰以外他在潛移默化地教唆整個群體對沐辰進行精神上的孤立,凡是與沐辰關係好的或者主動與他說話的都會被一起連坐,久而久之,大部分人為了明哲保身就會選擇下意識地避開他,在不知不覺中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這種孤立往往比身體上的欺辱更為致命,人是擁有從眾心裏的動物,趨利避害是他們刻在骨子裏的基因,在這種全封閉式的環境下,大部分人為了讓自己合群會選擇服從,偏偏澤維爾沒有,他就好像個那個故意要和伍德硬剛的刺頭,伍德希望所有人都疏遠沐辰,他就偏要端著飯盆去找沐辰吃飯,所以澤維爾自然也就成了伍德的重點關照對象。“這謠言雖然很扯淡。” 查爾斯和澤維爾做了四年的高中同學,怎麽會不知道他是個直男,“但不妨礙有人信啊。”“而且你說如果沐辰同意剪頭發,這事是不是也就過去了,你也沒必要非和伍德對著幹,也討不著好處,不如忍一忍……”澤維爾嗤笑一聲,“忍不了。”伍德的目的是讓所有人都孤立沐辰,好讓對方在那種極端的環境下屈服,自己和沐辰也沒什麽交情,硬要說的話就是被對方揍過一頓,但他就是忍不了伍德那種陰溝裏臭蟲的手段,他要是現在選擇順從,那就是對這種霸淩行為的默許,相當於變相承認了伍德可以濫用自己的權利。查爾斯還在那兒勸他,“體訓就八周時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澤維爾:“老子他媽閉不了,有本事他讓我永遠閉過去。”說著,他用毛巾擦幹自己發梢掉落下來的水珠,眸中閃過一絲狠戾的神情,“否則到時候等我出去,我弄死他。”奧斯帝國的軍銜晉升擁有一套獨立透明的體係,皇室通常不會幹涉軍隊內部的晉升,軍隊直接聽命於所屬兵團的直係將領,比如機甲兵團的最高將領是大皇子萊特,同時作為基地的最高指揮官,他擁有指揮海陸空三軍元帥的權利。而澤維爾的父親約翰納特是陸軍元帥,他也不是不可以直接寫一封信給約翰,但在軍隊中寫舉報信會被所有人視為不恥的行為,在這種畸形的製度下,他要是這麽做,無異於告訴別人自己也是個濫用特權的人。……旁晚十點,鈴聲打響,到了所有新生歸寢的時間。澤維爾按照慣例做完兩百個俯臥撐,走回自己的寢室。走到半路的時候,他看到了站在門廊外的那個高挑身影。沐辰戴著頂軍帽,聽到腳步聲後,他抬起棱角分明的下頜,朝澤維爾這投來了一瞥,同樣是在酷暑下訓練了兩周,沐辰倒是一點沒見變黑,那張臉還是白得能發光。澤維爾有時候就納悶了,人魚的基因是不是多少有點bug。當然他現在沒心思研究人魚的bug,畢竟沐辰每次朝他露出這種眼神的時候,多半又有什麽幺蛾子發生了。果不其然,澤維爾走到門口一看,隻見他們兩人的被褥都被亂糟糟地扔在地上,裏麵的破爛棉絮飄滿了整間寢室。下一秒,“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在走廊中響起,前來查寢的高年級生黑著一張臉站在門口,厲聲質問兩人,“一號床,二號床,怎麽回事?”澤維爾:“不知道,長官。”他要是知道就怪了。高年級生放下點名手冊,走到他麵前,瞪著澤維爾,“規章手冊第五條怎麽說的,新生?”澤維爾:“在任何時候都務必保持宿舍的整潔,長官,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