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王景山沒懂它是什麽意思,暫時也沒空在意,先舉起手劄誦讀起了上麵抄寫的梵語。轟如同幾個小時前,怪圈上方陡然亮起耀眼、神秘複古的黑色花紋。一束割裂開時空的強烈白光,直刺向王景山的眼睛。他被迫閉了閉眼,再睜開就看到一雙無形的大手像撕開布料一樣唰地扯開了連接兩個世界的大門。從一條縫隙,一開一合,漸漸擴大麵積被扯成棱形。透露出冷冷的血色。不知是什麽生物發出的慘叫、震吼此起彼伏。無數可怕的東西蠕動著試圖往外鑽。而就在一隻長著濃密銅綠色毛發,散發腐爛肉臭味的畸形爪子即將抓到諾斯克時,王景山果斷抬起匕首將其斬下。下一秒,更多的怪物湧出來不及說話,他用另一隻手牢牢牽緊諾斯克,與它一起跨了進去。而被王景山牽住手的刹那,一種如電流般微妙的感覺充斥諾斯克全身。恍惚間,它差點一腳踏空。幸虧王景山及時拉住了它。“小心!”進去的第一時間王景山就扭頭唰地將大門合上。這是他本來以為最難的一步。結果卻跟拉拉鏈似的,容易到讓他感到不可思議。塑料般濃白的霧氣鋪天蓋地彌漫而來。王景山的視野變得模糊不清。從百米高空墜落,狠狠地摔在地上。失重的那瞬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可能要嗝屁了。然而下一秒,他一屁股坐在了柔軟上。什麽東西?王景山吃驚地低下頭,發現自己正坐在章魚軟趴趴的身體上。它是如此巨大。以至於攤開觸手,就成了一張棉花糖般蓬鬆、安全的保護床墊。“你,你怎麽忽然又變回來了?”王景山困惑地問。諾斯克載著他,像一艘船在霧氣中移動:“這樣比較方便。”雖然沾了滿手黏答答的濕液,但它寬闊的脊背讓王景山感到安心。由於空氣中能見度較低,諾斯克移動的速度很緩慢。王景山摸索著從兜裏掏出一把軍用手電筒,啪地打開照亮了前方的路。與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這是一片空曠、寂寥,寸草不生的黑土曠野。黑暗無休無止,濕冷蠶食著世界。而深藍色的大海,竟然就懸浮於半空的深淵之中!這種詭異的顛倒令王景山微微張開了嘴巴。接著,他眼前飄過霧氣中如同幽靈般閃爍浮動著的灰綠色磷光。前方巨大的動物森森骨殖、腐爛的植物根莖,以及轟、隆、隆,踩著地麵路過的魁梧黑粗腿肢……這一切已經超越了普通人類意識中所能構建的任何景象。而相比於王景山感知到的這種不可名狀恐懼,諾斯克顯得很淡定。它好奇地打量這個與眾不同的異世界。“等、等一下!”王景山看到霧氣中突然飛過來一群古怪的紅白色小蟲,急忙叫住諾斯克。那些蟲子的長相酷似蜘蛛與寄居蟹的雜交體,晶瑩的翅膀撲閃著,晃來晃去……因為數量太多,密密麻麻,仿若蝗蟲過境。諾斯克來不及躲避,隻能打了個滾蜷縮在地上用身體包裹住王景山。王景山深吸一口氣,憑借腦海中的印象迅速翻動手劄,很快就在裏麵找到了類似的圖片素描,以及記錄。“這是蘭提格斯。”他喃喃道:“上麵寫著這種玩意通常以祭品的血為食,吸血吃肉……”他難以想象諾斯克被它們盯上的場景。就在嗡嗡嗡聲即將逼近時,王景山薄唇緊抿,從身後扛出大炮,直接轟地就朝半空射去。火星四濺。一隻隻黑乎乎的蟲子從空中掉落。一股濃烈焦味彌漫開來,有點像糊了的牛肉烤串。不得不說瓦紮國的高科技還是很好用的。在如此慘重的損失下,片刻功夫,剩下的蟲子便嚇得往反方向奪命而逃。呼……看到眼前的場景,一人一章魚皆鬆了口氣。咕嚕。王景山摸了摸肚子,自己竟然餓了。他略顯尷尬。最近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沒胃口,卻總是餓得很快。諾斯克:“你餓了?”王景山:“有點。”它緊接著問出了那句他已經有所預感的話:“要吃我嗎?”王景山嘴角微抽,“不了,謝謝。”今時不同往日。在認識了諾斯克後,以前無章魚不歡的他現在已經無法再把章魚當成入口的食物了。諾斯克很擔心,“這裏沒有食物,你會餓壞的。”“難道……你是嫌棄我的肉不好吃?”說到後麵它有點傷心。“不是不是,我沒有!”王景山趕緊擺手,“我隻是覺得,以防萬一,你的觸手還是得留著等會跑命用。”諾斯克算是勉為其難接受了這個理由。他們繼續前行。路上又遇到了一隻半象半觸手的巨人、一堆眼睛往下淌涎水的白色昆蟲、一些馬身烏鴉臉的有翼生物……王景山總是拿著槍、扛著炮率先衝在前麵。即便麵對這種從未見過的怪物,他也沒有絲毫退縮。可能是職業使然,他天生有一種保護別人的使命感。雖然……諾斯克不是人。它也很巨大。但王景山就莫名其妙地對它有保護欲。諾斯克偷瞄他,觸手藏在後麵,時不時悄無聲息地伸出來幫王景山補刀。這些看似不可戰勝的強大怪物,在一人一章魚配合無間的戰鬥下紛紛化作灰燼,堙入煙塵。王景山篤定地說:“這玩意不可能是神。”想起史密斯手劄中對它們的崇高追捧,他甚至覺得滑稽,就像一場荒誕的黑色幽默。所謂的神,竟然掛的如此輕易。諾斯克鸚鵡學舌般重複道:“這玩意不可能是神。”王景山給槍補完子彈上膛,又擰開兩瓶鹽水澆在諾斯克身上,給它補水。“走。”他輕輕拍了下諾斯克的背脊。記得麥爾肯警官臨走前也帶了一把槍,現在想來,對方還活著的可能性很大。熱武器對付那些怪物有明顯的克製作用。就這樣,一人一章魚走了快一天一夜。水、食物都所剩無幾,子彈損耗也已過大半。疲勞像夜色一樣籠罩身體。就在王景山想要是實在找不到先回去補給時,峰回路轉,他們在一個洞穴裏發現了昏迷的麥爾肯警官。“麥爾肯警官,你醒醒。”王景山放下槍半跪在地上,拍著他慘白的臉。麥爾肯警官漸漸轉醒,可當他睜開眼睛看到身後探過來一張深紅色的巨大章魚臉,又嚇得昏了過去。王景山:“……”“那個,要不,你還是先變成人吧。”他無奈道。諾斯克有些疑惑,“你不是討厭史密斯嗎?”“主要麥爾肯警官好像接受不了你現在的樣子。”王景山頓了頓,回頭問:“或許你可以變成其他人類的長相嗎?”諾斯克:“我在努力嚐試……應該可以。”它龐大的身軀慢慢縮小,最後化作人形。隻是五官還一片空白。諾斯克暫時想象不出該如何刻畫一張能讓王景山不討厭的英俊麵龐。“算了。”王景山撫額。這樣好像更嚇人。就讓麥爾肯警官先昏著吧,他心想。他從口袋裏取出半截白色粉筆,照手劄在地上畫起繁瑣圖案的圓圈。基本與之前的流程一樣,隻不過這次的活物祭品,是王景山讓諾斯克去外麵抓來的一隻異世界蟲子。“我們在海中的化身啊,願你的名受顯揚,願你的國來臨,願你的旨意奉行在拉萊耶……”哢嚓時空裂縫再次出現。王景山和化作人形的無臉諾斯克一起攙扶著麥爾肯矮身快速鑽入其中。第18章 回家麥爾肯在潛水艇內醒來。他頭痛欲裂,回想起前幾天所經曆的一切,那感覺比噩夢還噩夢。“我、我們現在在哪兒?”他強撐從床上起來。“在船上。”王景山安慰道:“很快就可以回家了。”麵前亞裔青年英俊和善的麵龐,讓麥爾肯恍惚間產生一種錯覺他是在做夢嗎?不,這不是夢。他深刻地記得自己走進霧氣,而後,便墜入到了一個可怕的黑暗世界裏。那裏有無數奇形怪狀的生命體,他甚至還朝襲擊自己的怪物開了一槍。槍。麥爾肯四處摸索著口袋。“您是在找這個嗎?”王景山將一把舊式朗寧左輪手槍遞過來。“對!謝謝你。”麥爾肯慌忙接過,趕忙擰開槍匣,果不其然,裏麵少了一枚子彈。王景山給他端來了清水和食物,“先吃點東西吧。”麥爾肯饑餓地抓起麵包就啃了起來。他一邊咀嚼著,含糊不清道:“是你救了我……”他隱隱記得當時好像還有一隻大章魚在。但也有可能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錯亂。王景山沒說話。他早就把史密斯手劄燒了,決定從此對那個邪惡的異世界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