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依聽到這話推了推蘇珂意的手臂,示意他說話,畢竟他們夫妻倆也還是沒有孩子的,這不是連帶著他們也一起說了嗎。蘇珂意看出妻子的意思,也故作認真嚴肅了:“爺爺,我跟依依也是還沒孩子呢,您這話也是把我們也算進去了嗎?”蘇老爺子沒好氣的瞪了大孫一眼,就差拐杖掄起了:“能一樣嗎,依依是女孩,能生啊,你看雋鳴跟那個男的在一起生什麽生!荒唐。”說完杵著拐杖走了過去。蘇珂意跟林依依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露出無奈的眼神。不同年代的人思想接受程度不一樣,他們也不可能再去讓一個將近九十歲的老人去改變,很難的,他們可以做到不理解但尊重,可無法接受的爺爺那就是真的是不理解且不會尊重。隻能將一切交給時間了。冬灼處理好自己的情緒後便看見蘇雋鳴一家人來了,他站起身,先側過身擦幹淨自己臉上的狼狽,再跟他們問聲好。蘇老爺子聽著這家夥聲音的沙啞跟憔悴的模樣,冷笑了一聲:“你把自己弄成這樣就不怕雋鳴醒了看到嚇到嗎?髒兮兮的。”“沒事,他不會嫌棄我,倒是可能看到爺爺會被氣到。”蘇老爺子哪能聽不出這家夥是在故意氣他,又拿自己打蘇雋鳴的事情出來說,就在他還想說的時候就看見顧醫生從重症病房裏走了出來。還沒等他問就看見麵前一道影子閃過,冬灼比他們都快一步的衝到了顧醫生麵前。“他現在怎麽樣了?”冬灼抓住顧醫生的手緊張詢問:“剛才他就醒了一會會,現在是還不能醒嗎?”這個問題也是家人最關心的,但聽他問了也就不用重複再問了。顧醫生摘下口罩,露出這兩日久違的笑容,他看向冬灼:“別擔心,好消息,他各方麵體征都平穩了,術後也沒有再出現排斥現象,這兩天就是太虛弱身體機能為了保護他處於的休息狀態。剛才是醒了一會,還是太虛弱了便又睡了。”“下午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了。”冬灼疲憊的雙眸也露出久違的笑意:“那我就可以陪在他身邊了嗎?”顧醫生見他滿臉的倦容,還有從兩天就穿著的衣服,知道這隻狼已經擔心瘋了,也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他動容笑道:“對,你可以陪在他身邊了,一會先回去洗漱一下吧,光鮮亮麗的出現在他麵前讓他不要擔心你。”蘇老爺子聽著顧醫生這話,表情略有些不悅:“顧醫生,聽你這意思是覺得他們倆能在一起?”顧醫生也不想再跟老爺子說這個能不能的事情:“蘇老爺子,我之前跟你解釋過了,同性戀不是病,同性戀與異性戀一樣,都是性取向的一種,而性取向不是個人自主決定的,也不是故意所為。同性戀不屬於道德問題,對於同性性取向的形成,個人不承擔任何責任。性取向一旦形成,無法通過自主或者他人意誌來改變,目前醫學上沒有任何有效手段能夠改變一個人的性取向。”“這件事我建議您最好不要在小少爺剛醒來就跟他說,沒有什麽比活著更重要,他自己也是拚了命從鬼門關回來的,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明白活著的意義。”冬灼站在身後,他凝視著玻璃窗裏還在睡的蘇雋鳴,心裏愈發篤定。這一次他一定要把人帶走,無論如何。他移開視線看向蘇老爺子:“我什麽也不缺,我什麽都可以無條件的給他,我不會給他任何的壓力和約束,我隻求他平平安安,快快樂樂。您說您疼愛他,想要彌補他,但您做到了嗎?”蘇老爺子沒說話。“你這不是在愛他,你是在以愛的名義傷害他,道德綁架他。如果真的愛他又怎麽舍得在明知道他生病還打他,再氣也不應該這麽做。”冬灼自然不會跟一個老人家起衝突,但他要表明自己的心意與篤定的決定:“我會把他帶走。”蘇老爺子怒了:“你敢?!”冬灼身上還穿著兩天前那件襯衫,不修邊幅,麵容也滿是倦怠,眼眶更是布滿血絲,但是身姿筆挺,眼神沒有因疲憊的狀態露出半分退讓,眸底決絕而篤定。他不溫不熱回答:“我敢。”說完看向顧醫生:“我等下就回來,幫我照顧好他。”重症病房的走廊上,漸行漸遠的人腳步比今早來的時候要輕快,也不再去理會背後老人家無理取鬧的指責,背影像是被灌滿了歡愉的希望。這不是我行我素,不是目無尊長,而是為了保護愛的人所必須要有的勇敢。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冬灼趕回家把自己洗幹淨,把這兩天所有的疲倦隨著沐浴一衝而去,一會要去接蘇雋鳴離開重症病房。也收到了顧醫生的消息說給蘇雋鳴準備幾套幹淨的換洗衣物,方便住進普通病房的時候可以隨時更換。不過是一個小時左右他就已經把自己跟東西收拾好,再次出發醫院。回來醫院後,他幾乎是小跑上的住院部,來到重症病房前,正好趕上蘇雋鳴被推出重症病房,幾乎是撥開前邊的人衝到最前麵,跟著護士他們一起推著病床。也是在這時候,時隔兩天,他才近距離看見了蘇雋鳴。病床上,合著眼的男人臉色蒼白如雪,就跟這張床的顏色那般,連唇色也是如此,淡得令人心疼。或許是還沒能完全從手術中緩過來,才兩天臉就又清瘦了一圈。放在被褥上那隻手,寬鬆的病服露出纖細的手腕,依稀可見有多處針眼,可能是打針也可能是抽血,星點紅點好幾處,在冷白的皮膚上一眼就被捕捉到了。臉上還沒能撤下呼吸機,麵頰還隱約能看見帶著呼吸機麵罩留下的印子。這一刻,難以隱忍的思念情緒在距離靠近時讓他眼眶發熱。真的好想抱一抱蘇雋鳴。在等電梯的時候,病床在電梯前停下,他真的再也忍不住了,借著這個時間差,彎下腰抵上蘇雋鳴的額頭,輕輕捧著他的臉頰,隔著呼吸機麵罩吻上。呼吸機麵罩外的吻,由呼吸機麵罩內的白霧回吻。冬灼凝視著還在昏睡的人,低聲哽咽道:“……乖乖,我真的好想抱抱你。”一旁的護士跟顧醫生默默當作沒看見。但也為這一對戀人不得不動容,因為這兩天他們都看在眼裏,不論是抽血,還是站在玻璃窗外一動不動就盯著重症病房裏跟雕塑似的,都能夠感受到這份感情的重量。是無法用語言描述來估量的分量。就在冬灼說完想站起身,他動作還沒抽離,就感覺到臉頰被睫毛扇了扇,有點酥麻,在對上這雙剛睜開的茫然雙眸時,不一會,他看見這雙眼睛笑了,眉宇彎彎,雖然還很虛弱卻溫柔繾綣。刹那間,他感覺自己的情緒又繃不住了。“……蘇雋鳴。”蘇雋鳴感覺自己好像從白霧茫茫中被剝離,視線還未清明時就撞入一雙晶藍色的雙眸中,宛若躺入了蔚藍的大海那般,被溫柔的海水擁抱著。看見冬灼捧著他的臉在哭,但他還是有些使不上勁,就連說話也很費勁,可他還是要哄一哄他的小朋友。肯定是嚇壞了。“……乖乖,低下頭。”電梯門打開,冬灼先跟護士跟顧醫生將病床推進去,在電梯門關上後,他才彎下腰湊近蘇雋鳴的唇邊:“怎麽了,你說什麽?”蘇雋鳴微抬唇,貼近冬灼低下的耳朵,用氣音很輕很輕的笑著說道:“我說,我做了一個美夢。”冬灼還以為他要跟自己說什麽,無奈的親了親他的額頭:“那夢裏有我嗎?”蘇雋鳴輕輕搖頭:“沒有。”冬灼心疼他說話還很虛弱,撫上他的眉眼:“好了我們先不說話,先休息。”就在這時,他感覺自己的尾指被一隻微涼的手抓住,低頭一看,是蘇雋鳴握住了他的手。或許是剛醒來還沒什麽力氣,握著他的手沒幾秒就因為疲憊即將脫開。他順勢伸手握住了蘇雋鳴的手,將這隻手完全包裹著,兩人十指緊扣。“但我以後的夢裏肯定都是你……”蘇雋鳴說的很輕,可能還是太累,尾音還未落說著又緩緩合上了眼。冬灼還是很心疼,可他的唇角已經不自覺地上揚了。顧醫生餘光看著這隻早上還很頹廢的狼,跟現在神采奕奕的模樣簡直是天差地別,他沒忍住咳了咳,試圖引起注意。冬灼聽見顧醫生的聲音,抬頭看了他一眼。“這次過後要小心的照顧他,千萬不能讓他著涼了,尤其是這半年,想做什麽半年之後再說,先好好養著。”顧醫生說。冬灼‘嗯’了聲:“我會的。”……從重症病房轉到普通病房後,蘇雋鳴的情況一日比一日好,不出一個星期,終於摘下了呼吸機。而在病房裏的日子,由於是開胸大手術,術後的護理十分重要,加上傷口暫時不能碰水,護理照顧的工作全都是冬灼一個人完成,擦身喂飯解悶。蘇老爺子安排的護工也被冬灼拒之門外,理由是沒有人比他能更溫柔的照顧蘇雋鳴。而他也不想讓其他人隨便碰蘇雋鳴。甚至是蘇老爺子想來看蘇雋鳴都被他拒之門外,理由是蘇雋鳴現在需要靜養,如果想把人氣到第三次開胸就推門進去。好在蘇老爺子也知道自己把孫子打得氣得進icu這事最有錯,這半個月都沒有推門進病房。最多就是在外頭溜達了一圈。……住院部樓下隱約傳來交談聲,還有夏日八卦的蟬鳴一同喧囂,午後溫暖熱烈的陽光穿過參天大樹,落入病房裏。此時病房內,坐在床邊輪椅上蘇雋鳴正看著書,由著坐在他跟前小板凳的冬灼正在給他擦腳。冬灼握著這纖細的腳踝,認真仔細的用溫水給他擦拭著。給蘇雋鳴擦身這件事是他這半個月做的最認真的事情,那種完全交給他處置的感覺讓他在蘇雋鳴身上感覺到對自己無比信任。所以這個活怎麽可能讓護工來做,那必須是隻能他來做的。誰都別想碰蘇雋鳴。他這麽想著,低下頭就親了一下這白皙的腳背。“咳咳。”突然的,拿著書的蘇雋鳴咳了兩聲,主要是被冬灼這個親腳背的動作嚇了一跳,然後就對上冬灼震驚瞪大的雙眸,仿佛是發生了什麽大事。蘇雋鳴合上書,連忙解釋:“我就是有點口渴。”這段時間他的一點風吹草動就能把冬灼嚇到,每次他都需要解釋不是不舒服,但每次解釋過後再發生一些咳嗽或者是打噴嚏,都會讓冬灼變得無比警惕。果不其然,他就看見冬灼沉著臉站起身,把擦腳的毛巾搭在肩膀上,立刻給顧醫生打電話,電話接通的瞬間表情無比嚴肅:“顧醫生怎麽辦,他咳嗽了。”電話那頭的顧醫生正在開會,接到電話隻能先暫停會議,這半個月下來也被這狼的大驚小怪弄出經驗來了。他問:“咳了幾聲?”冬灼嚴肅道:“兩聲。”說著去拿保溫杯裏的水擰開蓋子遞給蘇雋鳴讓他喝:“怎麽辦?”顧醫生:“……”昨天三聲今天兩聲咳,語氣聽起來不知道的以為是咳血,他無奈道:“多讓他喝水。”“咳嗽確定沒事嗎?他咳了兩聲。”冬灼皺眉問。顧醫生:“你問他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咳了兩百聲。冬灼聽到顧醫生這麽說就立刻坐回蘇雋鳴跟前的小板凳上,擔心的問他:“乖乖,你現在有哪裏不舒服嗎?有沒有肚子疼,有沒有頭暈,有沒有覺得渾身無力?”蘇雋鳴覺得可能是自己這次手術把這家夥嚇壞了,要不然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覺得很嚴重。他低頭喝了兩口溫水,搖頭:“沒有,我就是口渴而已。”想到剛才冬灼親他腳背耳根不由得紅了紅。“真的嗎?”冬灼半信半疑看著他:“我怎麽覺得你不舒服呢?”蘇雋鳴:“……”有一種不舒服是對象覺得你不舒服,他保持著持杯的姿勢,湊近他,低下頭親了他一口:“我真的沒有不舒服,我現在很舒服,要不你抱抱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