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糟了……


    李今念絕望地抬頭, 卻看到它頭一低,咬住了她前麵的那隻巨獸, 它的體型比這隻要小, 看起來像長滿鋸齒的巨型蠑螈,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衝出來搶獵物, 這時已經被這位恐龍界霸主咬住,嚼吧嚼吧。


    大滴的黏糊糊的口水和血液砸了李今念一腦袋,李今念連忙爬起身,卻一下子又跌了回去,才發現自己的衣擺被踩住了。眼見著它已經要嚼吧嚼吧完嘴裏的食物了,李今念急得狠狠一拽,被踩住的衣角撕拉一聲和衣服分離,李今年立刻拔腿狂奔,往森林的方向跑去。


    完了完了完了……


    李今年一邊跑一邊瀕臨崩潰地想,這簡直就是噩夢中的噩夢,她感到又瘋狂又不可思議又崩潰,火車已經遠去了,她是追不上了,而且搞不好中途還會被當成獵物盯上,所以她真的,一個人,被丟在了這個荒無人煙滿地怪物的地方了?她要怎麽活?天啊!


    這時候,地麵又是一陣讓李今念心驚膽戰的震動和可怕的吼聲,李今念心髒都要驟停了。她腦袋左轉右轉,找到一棵長滿胡須的參天大樹。作為一個平凡之極的人,她這輩子連樹都沒有爬過,但現在不知道是因為求生本能太強激發出了身體潛能,還是因為身體變異後有了爬樹的能力,總之她像猴子一樣靈活而快速地爬了上去。


    她剛爬得足夠高,那隻恐龍就出現在了樹下,四處尋找它逃脫的獵物。


    李今念站在樹幹上,緊緊抓著爬著樹生長的藤蔓,心跳劇烈,大口大口喘息著,滿臉驚恐。她渾身已經全部濕透,大部分都是流出來的汗,小部分是它的口水和被它嚼吧嚼吧吃掉的怪物的血,腥臭得很。


    她在樹上等了一會兒,下麵那隻食肉龍終於離開了,她感受著震動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才鬆了一口氣,後背貼著樹幹緩緩滑下來坐下。這時她才感覺到雙腿簡直都累到麻木了,而且口幹舌燥得厲害。


    但她現在還不敢下去麵對地麵那危機四伏的可怕環境,但她也知道在樹上或許也安全不了多久。她靜靜地坐在樹上休息,放鬆著雙腿的肌肉,警惕地關注著四周,堪稱眼觀四路耳聽八方。


    ……


    轟隆前行的火車上,莫鐸覺得李今念今天的散步散得太久了,等她一起吃飯等得飯菜都涼了,於是站起身去找人。結果從車頭找到車尾,車廂外到車廂內,都沒找到人。問有沒有人看到,都搖頭說沒有。


    而另一邊,沈從被關的房間是沒有鎖也沒有人看守的,因為不需要,這列火車是開往淨化區的,也已經都被蟻巢人占據,他是個聰明人,不做無畏的抵抗,不用人看守他也不會離開這個房間,因為要是遇到蟻巢人,顯然會被折辱。


    一道人影偷偷潛了進去,坐在狹窄的床上的沈從抬頭,將拿在手上的眼鏡戴上,發現竟然是他那個不靠譜的警衛員,或者說,是他表弟。


    說起來李今念那天居然能從火車上麵爬過來,與當晚負責在他的車廂門口值班的他也不無關係,如果不是他居然直接靠在車廂門睡起來,李今念或許就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事情也不會發展成這樣。


    沈從本就對這個人很嫌棄,如果不是因為跟沈家沾親帶故根本不可能從警校畢業的廢物,要不是被母親念叨得不勝其擾,他也不會讓他跟著上車,讓他進行所謂的曆練和增見識。


    現在他鬼鬼祟祟地跑進來,髒兮兮的臉上充滿了驚懼,“表哥,表哥,你幫幫我,我是為了你啊!”


    沈從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怎麽?”


    “我……我幫你殺了那個叫李今念的女人了!我為你報仇了!”


    沈從臉色微變,“你什麽意思?”


    他哆哆嗦嗦著,害怕又興奮的模樣,說:“我被要求幫低賤的蟻巢人打掃車廂清理垃圾,然後中午他們吃飯的時候我就發現她在外麵散步,我想到她把我們害成這樣,聽說您回去還會被革職查辦,很生氣,一時沒忍住我就衝出去把她推了下去……”


    他剛說完,臉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他驚愕地捂著臉頰,看到沈從臉色鐵青,眼神陰森地看著他,聲音很冷:“誰準你多管閑事?”


    他的仇他自己會報,李今念總有一天會落在他手上,輪不著別人替他,結果這個廢物居然跟他說他把李今念推下了火車!就算李今念僥幸沒摔死,可這廢棄三區的地上大型侵入者數不勝數,危機四伏,就算是淨化區的軍隊沒有帶上重武器也輕易不敢踏足,李今念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活得下去!


    該死!該死該死!


    “表、表哥我知道錯了,你先幫幫我,讓我藏一下,他們在查監控,會發現……”


    門開了。


    他驚恐地扭頭,看到莫鐸麵色沉沉地站在門口盯著他。


    “表、表哥!救救我,我是為了你!表哥啊啊啊啊啊——”


    火車緩緩停下,又倒退著往回開,終於來到了李今念被推下去的地點,膽大又記著李今念的恩情的蟻巢人立刻從繩梯上滑下去。然而他們沒有找到李今念,隻找到了她的一片衣角,沾滿了幹涸的血跡的衣角,衣角不遠處是一大灘深色的血跡……


    ……


    李今念已經在森林裏小心地行進了很長時間了,她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才敢下地,整個人警惕到幾乎神經質,一丁點兒風吹草動都足以讓她跳起來。


    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她原定的計劃是回到廢棄車站,那裏至少比地麵要安全。然而她迷失在了這個幽暗的密林裏找不到出去的方向,最終她選擇跟著河水的聲音走,她流汗流得太厲害了,急需補充水分。


    好在一路有驚無險,沒有再遇到什麽可怕的怪物。眼前的河水流速度湍急,很是清澈,隱約能看到水底。她警惕地檢查四周,確認沒有什麽埋伏的生物後,彎下身捧起一捧水就急切地喝起來。


    連續喝了好幾捧水,李今念才終於緩過勁來。休息了一會兒,她看到清淩淩的水底有肥魚在遊蕩,肚子餓得要死,她心想要是遇到小的怪物她可能還能打得過,遇到大隻的還得開始跑,要是沒有力氣可不行,遂,捕魚。


    她找來一支樹枝,學著電視裏看到的那樣折出尖尖的一邊,然後盯著水麵,就像她用槍時一樣,當她緊緊盯著一處位置的時候,那個位置就像突然被拉近放大,讓她將每個細節都看得一清二楚。而此時盯著水麵,她才從倒影裏看到自己的眼睛居然變成了金色的豎瞳,這絕對不是人類的眼睛,嚇了她一跳。


    但經曆過那麽多事,眼睛這事也隻是把她嚇一跳而已,很快她就冷靜下來,繼續捕魚。


    她叉到第一隻魚的時候,對麵出現了一聲充滿憤怒的很凶的貓叫聲,李今念抬頭,看到河對麵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隻純黑色的小貓,正弓著背炸著毛,一雙金色的貓眼非常生氣地盯著她。


    李今念愣了一下,沒想到會在這種森林裏遇到貓,而且它還突然衝她凶。她看看自己手上的魚,瞬間明白了。


    “這裏是你的領地?”李今念問。當然不可能得到回答,作為一個天性“欺軟怕惡”的人類,李今念怕恐龍怕得要死,卻不會怕一隻小貓咪,當下舉著魚有些嘚瑟,“那又怎樣?這是我憑本事抓到的魚,有本事你來撓我啊。”


    小貓好像聽得懂她的話一樣,更氣了,李今念覺得它簡直恨不得飛過來把她的臉撓花。然而這條河對於這隻小貓像是跨不過的鴻溝,它也隻能氣得在對麵轉圈發出氣憤的喵喵叫,它嚐試渡河,結果爪子一碰到水就縮了回去,什麽也做不到。


    於是李今念在那雙金色的漂亮得不可思議的貓眼下和氣憤的貓叫下,一連叉到了三隻大肥魚,每叉到一條她都要苦中作樂的嘚瑟一下,欺負一下對麵的小貓。


    然後樂極生悲,抓到魚後,她才想起來自己的身上沒有打火機,嚐試著鑽木取火或者用石頭打火花,卻發現這兩樣野外必備求生技能其實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掌握的,她搞得渾身冒汗也沒打出一點兒火星出來。


    見了鬼……


    李今念放棄了,覺得她還是去找點野果吃還比較靠譜。於是站起身,見那貓還蹲在河對麵用死亡射線盯著她,於是把手上的魚都扔了過去,“吃吧,小貓咪。”


    那貓似乎被扔過來的魚砸懵了,不敢相信對麵那個可惡入侵它的領地還抓它的魚吃,並且臭不要臉地衝它嘚瑟的兩腳獸居然乖乖把魚上供了,它低頭小心翼翼地把小鼻頭湊過去嗅了嗅,然後狼吞虎咽起來。


    李今念在河邊不遠處的樹上找到了野果,雖然有點酸,但好歹能果腹。吃飽後,因為不敢睡,所以李今念繼續沿著河流前進。她從來沒有野外求生的經曆,隻能盲目地相信沿著河流走總能走出這片森林,雖說水源處也意味著會遇到來喝水的生物,但她的眼睛能看得很遠,警惕一點,總能早早避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認為整條河都是它的領地,李今念發現對麵那隻小貓一直跟著她,每次李今念看過去,它就發出很凶的叫聲,就好像在發脾氣和驅趕她一樣,她是真沒見過這麽凶的貓,不過在這樣讓人倍感孤獨的野外,就算是這麽凶的一隻貓,倒也覺得得到了陪伴,不會想東想西。


    偶爾她發現有很肥的魚還叉起來扔給它,小貓一邊凶一邊吃,看她走,還叼著繼續跟著走,走幾步停下來吃幾口,再叼起來跟著走,有時候魚比它身體還大,它拖得踉踉蹌蹌的,李今念看得覺得好生有趣。


    夜晚過去了,天光大亮,也不知道走了多遠,李今念覺得很累了,她覺得得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了,便蹲下身去捧一捧水喝。


    然而就在她低頭飲水的這一瞬間,對麵的貓突然發出堪稱狠厲的貓叫,與此同時一尾白色的巨魚突然從河中躍起,李今念猛地抬頭,看到一張近在咫尺長滿了密集又細小的尖牙的巨大魚嘴,太快了太近了,幾乎馬上就要咬住她的腦袋,她瞪大眼睛,立刻想要後退躲開,結果被泥濘的河岸一絆,腳一扭,整個人撲通一下摔進了河裏。


    河水冰涼又湍急,有些深,李今念被水流衝著走,一下子被灌了好幾口水,在水中沉浮間隱約看到那隻小黑貓在岸邊追了過來,也看到那尾帶著大白鯊般的致命殺手氣質的魚氣勢洶洶地朝她遊來,大驚,立刻順著水流的方向拚命劃水。


    李今念的遊泳技術很一般,就是在自家小區裏的泳池報了個遊泳班學的,且隻會蛙泳,然而此時她的腦子一片空白,隻想著逃逃逃,不知不覺中她的腰扭了起來,雙腿也波浪一樣蕩了起來,她不敢回頭看,憋著一口氣用盡全力地往前往前,絲毫不敢鬆懈。她沒有發現自己遊得簡直像一支箭一樣快,連魚都追不上她。


    李今念被嚇壞了,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不知道遊了多遠,等她回神,發現天甚至都已經暗了下來,她感覺身後好像已經沒有魚追著她了,轉頭一看,她的眼睛大睜,眼瞳一下子豎成了一條線。


    她的身後已經沒有那條魚了,但是她看到了更恐怖的東西——她看到自己的下半身不見了,變成了一條大大的長長的蛇尾。


    這景象簡直比李今念之前遇到的所有恐怖的東西更加恐怖,以至於李今念嚇得閉著的嘴巴猛地張開,水一下子灌了進去,衝擊力太大,整個人驀地失去了意識,陷入了昏迷。輕飄飄地被水流衝走了。


    ……


    淨化區。


    國王街區26號是有史以來曆任總統居住的總統府,是一座不大不小的莊園,這裏方圓幾裏都有軍人守衛,哪怕是最外圍的商業街區也時常能看到穿著軍裝看起來很酷的軍隊巡邏守衛。


    一位國務大臣來找總統匯報公務,被告知總統閣下正在釣魚。


    於是他便跟著帶路的警衛員一起走到了後花園裏,遠遠的就看到蔥鬱的樹木和姹紫嫣紅的花海中,年輕的總統正悠閑地坐在一口井邊,釣魚。


    全民皆知,他們年輕的總統熱愛釣魚,熱愛的程度已經到了網民們時常在網上調侃“這是一位被總統職位耽誤的漁夫”的地步。但他是公務繁忙的總統閣下,既然坐上這個位置就隻能犧牲自己的一些愛好,不過他向來知道怎麽忙裏偷閑苦中作樂——比如在自己的花園裏鑿一口深深的連接下麵大水庫的井,每天坐在井邊,假裝自己是在海邊,愉快地靜坐半小時,有時候運氣好真能釣起一些小魚小蝦,但大多時候是什麽都釣不到的。


    今天也是什麽都沒有釣到的一天,有公務了,他隻能被警衛員推著離開井邊,不過還是照例將魚竿固定在這裏,等忙完回來一收魚線,搞不好就釣到魚了。


    這口井非常深,如果將一個鏡頭放下去,就能看到隨著鏡頭的往下,渡過水麵下去五米,碰到一道牢固的網狀鐵柵欄,鏡頭從鐵柵欄菱形的洞口穿過,再深入兩三米,便什麽也看不清了。打開夜視功能,才能發現視野一下子放大了好幾倍,仿佛一下子從一口井進入了深海裏一樣,四周隻有靜靜的水流,和一具靜靜地漂浮在水中的身影。


    這時,那具身影突然睜開了閉著的雙眼。


    李今念發現自己沉在水裏,下意識地便覺得自己要溺水了,一下子掙紮了好幾下,然後才發現自己居然能在水裏呼吸。她怔住,緊接著想起了什麽,猛地看向自己的雙腿,發現還是長長的蛇尾,差點兒又嚇得暈過去。


    她努力告訴自己鎮定,就算是蛇尾,那也是自己的蛇尾,沒什麽好怕的,它也不會纏到自己的脖子上,也不會冒出一隻大蛇頭來吞了自己。心裏建設還是很有用的,至少很快她就放輕鬆了不少。


    她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仿佛在一個水庫裏,可能是被連接著水庫的河帶進來的,她正要找出口,發現上麵隱隱有光透過來,於是向上遊了去。她低頭去看自己的蛇尾,發現它搖晃得如此流暢曼妙,白色的泛著淡淡金色的鱗片在黑暗中仿佛散發著淡淡的朦朧的光芒,居然有幾分美感,沒有她之前覺得的那麽可怕了。


    她向上遊著,光線越來越明亮,她看到了水麵,但上不去了,因為有一道柵欄攔著。


    這是哪?


    她試著用力推柵欄,但柵欄安裝得非常穩固,紋絲不動的,她看到邊緣處有鎖,伸手去抓,扯不掉。


    好一會兒後,她放棄從這裏出去了,轉身想要去找別的出口,卻聽到後麵似乎傳來一聲落水聲,轉頭看回去,看到一個人影在柵欄的另一邊掙紮,他顯然不會遊泳,很快就沉了下來。


    隻有冷血的人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條生命在眼前死去而毫無感覺,正常人其實都有救人的本能,李今念見有人溺水,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但他就在眼前掙紮,她心裏便有些著急,想救他,但這道柵欄太牢固了,她怎麽推都推不開,又出不了聲讓他別掙紮,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往下沉下來。


    他似乎已經快要淹死了,沉到柵欄上的時候已經不再掙紮,李今念把手從菱形的空隙中伸過去,將他的身體翻轉過來,入目的麵孔讓她驀地愣了一下。她看他一頭長發,本以為是個女人的,沒想到是個這麽好看的男人,不過現在可沒有時間欣賞,她捧著他的腦袋往下壓,雙唇從縫隙中與他嘴巴貼在一起,往他嘴裏渡氣。


    渡了兩口氣,他便醒了過來,睜開的雙眼對上她的,又垂下來看看兩人貼在一起的嘴唇,李今念甚至能看到他的眼睫毛像扇子一樣垂下來,緊接著一下子又掀上去,漂亮的眼裏充滿了驚疑。


    李今念放開他,雙手還捧著他的腦袋,嘴裏吐出泡泡,用眼神示意他跟著做,他遲疑了一小會兒,嘴裏的氣緩緩地吐出來,吐完後,李今念又把他的腦袋壓下來,又渡給他一口氧氣。他的眼睛眨了好幾下,看著她近在咫尺的麵孔,和下麵隱隱散發著朦朧光芒的蛇尾。


    這樣在水中“呼吸”了幾分鍾,上麵有光束照了下來,還有急促的人聲,李今念猜測是有人找來了,於是渡給他最後一口氣後,雙手用力,將他往上推去,先是頭,然後是腰,腿,腳,這個人就被她用力推上了水麵。


    “總統閣下!”


    “快!”


    年輕的總統很快被救了上去,可是他忍不住低頭往下看,卻隻看到蕩漾的水波。


    樓明玉不是第一次遭到刺殺了,總統之位看似光輝榮耀,但也承載著無數的風險,百分之九十的選票不意味著所有人都對他心服口服,不過倒是第一次遭遇這種堂而皇之潛入總統府,把他敲暈後將他往井裏扔的,雖說是因為無法攜帶任何金屬物件才不得不空手而來,不得不說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這辦法看似又累贅又笨,成功率卻非常高,畢竟他確實差點兒淹死了。


    嫌疑人已經抓住,刺殺總統的理由無非就是老生常談的那幾個,樓明玉雖然早就已經懶得聽了,但今晚卻尤其不耐。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觸櫻花般的唇瓣,對那口他一時興起挖出來的井心心念念。


    第39章 天梯(五)


    漆黑的井下的大水庫內, 李今念卻是怎麽也找不到出口,有幾條不知道連接著什麽地方的管道, 但太小了,鑽進去不好鑽出來, 李今念不太敢鑽, 萬一是通往自來水加工廠這類的就不好的, 她不想被各種消毒殺菌。唯一一個看起來比較安全的出口就是那道鐵柵欄那裏了,可惜她弄不開那個柵欄。


    她到底是被河水衝到哪裏來了?


    李今念一邊在安靜的水庫中遊蕩, 一邊心想, 她心裏其實隱隱有猜測,但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盡管再不可思議, 似乎又好像隻有這個答案了——這裏是淨化區。


    有人,有人造水庫,蟻巢人最不需要做的事就是蓄水。她好像是被河水衝到淨化區,還衝進這個水庫裏了。


    人的遭遇有時候真是妙不可言, 她被推下火車, 落在滿地大型侵入者的蟻巢廢棄三區,狂奔亂跑, 本以為是到不了淨化區了, 沒想到最後還是到了。


    ……


    夜色已深,繁華的城市已經熄滅了霓虹, 大街小巷漸漸寂靜蕭條, 整個淨化區都陷入了沉眠之中。


    樓明玉躺在自己的床上, 輾轉反側,隻是以往的每次刺殺稱不上愉快不愉快,驚懼不驚懼,過了就過了,就像隻是飲了一杯白水一樣,可是昨夜那次的刺殺事件卻變得如此特殊,如夢似幻,讓他掛念了一夜。他心心念念著他的那口井,唇上的觸感仿佛怎麽也抹不掉。但是他是一國總統,他很擅長克製自己,不會輕易被別人影響,因此他不能失態,沒有深更半夜地跑到花園去。


    他分析她應該是一名外來者。“侵入者”指的是對他們的這個世界有害的、會威脅到他們本土人的生命安全的異世來客,無論是長得像人類還是就是一副怪物的模樣。可是她救了溺水的陌生人,而且她的眼神一看便也可知,她應該是“外來者”,而不是“侵入者”。


    他的井連接的是下方的全區水庫,水庫是預防天氣幹旱雨水缺少的時候可以有備用水源供給全國使用而建造的,位於郝蘭大壩上,水庫每星期定期開閘門換水,昨天中午剛好是開閘換水的日子,他想她是在水庫開閘後直接被河水衝進水庫的。


    因此她理應是還在的。


    她救了自己,是一個善良的外來者,他自然應該感激她,最好的報答方式就是明天一早就讓水庫開閘,放她出去,讓她恢複自由……


    他這樣告訴自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月光從窗外灑進來,落在他的身上,仿佛連月亮都特別偏愛他一樣,將精華都傾灑在了他的身上,那張麵孔的輪廓完美得讓人窒息。


    然而,當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即將過去,他睜開了眼睛,那雙美麗的悲憫的眼眸清明得很,仿佛他根本一直沒有睡著。他從床上坐起來,如玉般的手指擦過唇瓣,他無奈的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眼眸深處卻有什麽黑暗的東西在翻湧。


    最終還是……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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