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後,他垂下眼眸,盯著那些表麵覆蓋上白霜的塑料袋,沉默了很久之後,站在冰櫃前的青年生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顫顫巍巍地舉起手,伸手按了一下塑料袋。那裏頭的東西已經凍得微微硬了。“呼……”下一秒,青年發出了一聲急促的喘息。就像是被燙到了一樣,他猛然後退,用力地摔上了冰櫃的門。然後他踉蹌著逃回了房間,用力地摔上了門。*過完年後,還沒有過大年初七,合租房裏的其他幾個人就陸陸續續從各自的老家回到了這個都市中的鴿子籠中。經過了一個春節的洗禮,每個人看上去都比之前要豐腴了不少。紅光滿麵的室友們,把出租屋裏唯一沒有回家過年的顧何止襯托得愈發可憐。“何止你沒事吧?怎麽過個年你瘦了那麽多?”董瑞明回來後,一對上顧何止的臉,毫不誇張地說,真是被嚇了一跳。當初在大學裏,顧何止光靠著那張臉,盤踞k大校花位置長達四年,後來出了社會,其他人都被資本家壓榨的人不人鬼不鬼,顧何止卻依舊跟大學時候一樣,一張臉晃出去能唬不少人,就連出門吃個飯,顧何止也經常會被路人當做是某個小明星。可就是這樣的顧何止,過個年的功夫竟然直接瘦脫了相,眼底的青黑看得董瑞明心裏直發怵。他跟顧何止是大學同學,過年前房子裏有人忽然退租,空了個房間出來後董瑞明在朋友圈裏讓嚷了一聲,本來沒想著春節前能找到租客,沒想到印象中總是獨來獨往的“校花”卻直接找到了他,急急忙忙地租下了房子。“你,你去醫院檢查過沒有?”董瑞明問了一句,語氣中帶著點微妙的戒備。他之前就覺得顧何止跑來合租這件事多少有些違和。畢竟印象中顧何止實在犯不上跟著他們這樣一群人合租……這套位於老城區的房子,唯一的有點大概也就是離市區近外加房租便宜了。小小一套三室一廳,活生生隔出了四個房間,也就是傳說中的隔斷房。要是遇到運氣不好,住到隔斷房裏的人一個不小心就會遇到管理機關上門拆隔斷,自己抱著行李無家可歸的地步。那天顧何止卻顯得毫不在意,瘦得可憐的青年隻帶著一個背包就找到了這裏。搬進來時甚至沒有沒有行李……簡直跟在躲債一般。該不會真的有什麽毛病吧?董瑞明盯著臉色蒼白,神誌恍惚的青年,在心底做了一下。顧何止站在客廳裏,這時候看上去眼神有點空,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嗯,沒事,這段時間有些累。”“啊,這樣啊,怎麽累成這樣啊哈哈。”董瑞明應了一聲,狐疑地又多看了顧何止兩眼這年頭遇到人忽然暴瘦,是親人的話就擔心他生了什麽重病,可若是同租室友,怕的就是有人腦子不清醒跑去吸毒了。“啊,要不你還是去一趟醫院”董瑞明下意識還想再說兩句,有人忽然扯了扯他袖口。他轉過頭,正好看到昨天已經到家的室友喬良,此時他尷尬地衝著董瑞明笑了笑。“老董,那個……我從老家帶了點炸芋頭絲,要不你吃點……”喬良從破舊的行李箱裏取出了一包紅色塑料袋裝著的炸芋頭絲,芋頭切得很細,炸得灰撲撲的,就那樣油滋滋擱在塑料袋裏。董瑞明看了一眼,覺得沒有什麽胃口。“不用,哈哈,我最近擼鐵呢,不敢吃這些。”喬良跟他還有顧何止也都是大學同學。人倒是不錯,就是窮,窮到大學裏一直靠助學金過活,進了社會當了打工人後看上去還是透著一股畏畏縮縮的氣質。董瑞明找了個借口了敷衍過去。被喬良這麽一打岔,也錯過了繼續追問顧何止的機會。這時候門鎖輕響,又有人到了。拖著行李走進客廳高壯的男人,在打開門後壓根沒有顧得上跟客廳裏擠著的幾人打招呼,而是瞪直了眼睛,看向了正在牆角嗡嗡作響的冰櫃。“哎,這誰啊,怎麽把冰櫃給插上了……”顧何止沒有錯過對方變得有些不太好看的臉色。戚偉算是這套房子的二房東,同時也是董瑞明的表哥,大概是因為這層關係,男人平時在各方麵都顯得有些龜毛。“啊,對哦,怎麽這破冰櫃還給插上電了。”被戚偉一提醒,董瑞明也詫異地睜大眼睛。顧何止垂下眼眸,低聲應了一句:“是我,我媽給我寄了年貨……”他重複了一遍在房東那裏說過的理由,末了又補充道,“以後電費我每個月多出一份。”話音落下的瞬間,客廳裏所有人神色都鬆了一鬆。“啊,大家都是熟人,我其實也不是這個意思,就是順口問一句”戚偉扯扯嘴角笑了一聲。但是說到底也沒拒絕顧何止的提議。緊接著大家都笑了笑,氣氛看上去倒也還算融洽。簡單的寒暄過後,幾個人都各自散開,都打算回房間。顧何止站在客廳裏目睹著他們的動作,心頭微微一鬆,正準備等所有人都回房之後再回自己房間,就聽到董瑞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順嘴提了一句。“哎,說起來,你知不知道那個誰,他失蹤了。”顧何止愣了一下。“誰?”董瑞明眯著眼睛想了一下。“就是那個……大學老是黏著你的那個神經病,家裏特別有錢那個男的……叫什麽來著,哦,對了,叫闕白的,豐和老總的兒子,你還記得吧?他失蹤了。也不知道是惹了什麽事情,反正據說圈子裏鬧得還挺大的,他老媽一直在懸賞說要找到人。”顧何止的肩膀微不可見地輕顫了一下。空氣仿佛一下子變得很冷,冷得他隻想牙關打顫。“我不知道。”顧何止非常簡短地說道。“我已經不記得他了。”……心髒好像快要停止跳動了。在說話的同時,脖頸處卻開始汗毛倒豎,仿佛男人黏膩冰冷如蛇一般的指尖依然停留在那裏不斷摩挲。董瑞明聳了聳肩,好像沒有注意到顧何止這一瞬間微微發青的臉色。“哇真的假的,那你心是真大,那個人都能忘。我要是你,心理陰影起碼十年吧……”顧何止沒吭聲。董瑞明見顧何止沒應聲也覺得有點無聊,招呼了一聲後關上了房門。留下了顧何止頹然後退,顫抖不已地坐在了沙發上。逼仄窄小的客廳裏,沙發旁邊就是那台臥式冰櫃。冰櫃運行良好,製冷時發出了嗡嗡的聲音。*顧何止最開始隻是覺得他很可憐。在傳聞中,那個人有著嚴重的精神疾病,他本來應該待在精神病院,可有權有勢的父母卻強行把他塞進了正常人的世界。社團活動裏,所有人都在嬉笑打鬧,唯獨那個人坐著的地方形成了一小塊真空地帶。瘦小的男生垂著頭,專心致誌地用紅筆在筆記本上圖畫著,看上去表情幾乎是靜謐的。顧何止坐在了他旁邊,偷偷看了一眼。筆記本上並不是人們傳言中各種可怕的詛咒和血腥的圖畫,在顧何止看來,那更像是一種……“這是一種符咒。”闕白倏然抬頭,盯著顧何止小聲說道。“我在自學符咒。”柔軟的語調,聽上去有點像是在解釋著什麽。顧何止覺得有點有趣,下意識地開口問了一句:“哦,那這種符咒有用嗎?”名為闕白的男生短暫地沉默了一瞬,但他的眼睛始終沒有從顧何止的臉上移開。跟正常人的眼睛比起來,他的瞳孔似乎更大,因此顯得眼神格外幽暗。過於專注的視線落在皮膚上,甚至像是擁有了實質一般,讓皮膚微微有些緊繃。顧何止被闕白盯得有些不太自在,正準備撤退時候,耳畔卻傳來了對方暗啞地低喃。“有用。”鮮紅的嘴角朝著兩邊勾起,闕白對著顧何止露出了一個稍顯古怪的笑容。事後想起來,那笑容之所以顯得那樣不自然,大概是因為那純粹就是一個模仿出來的笑容。那是闕白觀察其他人,勉強模擬出來的表情。*【真的要把我丟掉嗎?】黑暗中的男人衝著顧何止露出了笑臉。明明是堪稱英俊的五官,笑起來時候卻像是惡鬼一般滲人。【阿止,是我哪裏做得不對嗎?告訴我好不好,我會改……】鮮血源源不斷地從男人的眼睛和口鼻中湧出來。他朝著顧何止伸出了手。【別丟下我,阿止,隻要你不要丟下我,我什麽都可以做。】蒼白的手臂上也浮現出了殷紅的血痕。顧何止捂住了嘴,將所有的尖叫強行咽回喉嚨。他絕望地看著自己麵前的男人。初次相遇時還殘留著少年孱弱模樣的闕白,在幾年中就長成了四肢修長身材高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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