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言這下實在控製不住,他抓著賀淵尖叫出聲。“啪嗒”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麵具的嘴緩緩張開,一隻體型龐大的怪蟲就那樣晃動著觸須,一點點從麵具的口中擠了出來,它的肚子不正常地膨脹著,隔著半透明的肚皮,江初言甚至都可以看到它體內早已經孵化的線蟲正在它身體內部不斷搖曳,蠕動。這讓這隻怪蟲的動作顯得非常笨拙。它直接從麵具的口中掉了下來。不過,一落到地上,它的動作就變得異常迅速,也許是受了驚嚇,它躲避著光線,哧溜一下就要往雜物的縫隙中鑽去。好巧不巧,江初言正好就不幸地站在了它逃竄的路線上。江初言跳了起來,在汗毛倒豎的同時他不受控製地連連後退。猝不及防間,江初言背後一痛,竟然就那樣直接撞倒了身後一大堆歪歪斜斜堆積在一起的雜物。一連串連鎖反應後,斷了腿的雙開門老舊穿衣櫃發出了尖銳的摩擦聲,沒有阻尼的櫃門霍然洞開,裏頭劈裏啪啦又掉了不少東西出來。其中一個滿是灰塵,顏色都已經褪色的背包更是擦著江初言的肩膀掉在了地上。“初言,你沒事吧?!”賀淵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將江初言一把從地上拽了起來。江初言恍惚了好幾秒鍾,才強行讓自己回過了神。“沒,沒事,我就是……被嚇到了。”江初言幹巴巴地承認道,聲音裏的顫抖始終未曾消去。賀淵定定地看了江初言好久,然後才開口說話。“你別怕,你要知道,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會一直陪著你的。”江初言的睫毛微顫。賀淵的凝視在此刻顯得專注而又柔軟。有什麽東西順著他的視線傳遞到了江初言的身體裏。自己跟賀淵離得太近了。近到賀淵隻要再一低頭就能吻到自己事實上,江初言是真的以為,賀淵馬上就要吻下來。然而賀淵並沒有那麽做。高大的男生倏然後仰與江初言拉開了一點距離。他抬起手,輕輕在江初言眼角擦拭了一下。“你說你膽子這麽小,以後可怎麽辦……”男生歎息道。而江初言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剛才自己已經因為驚嚇,滲出了些許生理性的眼淚。被賀淵碰過的那一小塊皮膚燙得嚇人。“……這裏好像真的沒有人。我們去隔壁看看。”賀淵又用手電筒在廢墟一般的小樓裏晃了一圈,然後開口道。江初言點了點頭,正準備跟上對方離開,腳尖卻不小心提到了某樣東西。他低下頭,發現自己腳下正踩著一本筆記本。原來是之前掉在身邊的那個背包不知道什麽時候拉鏈已經開了,筆記本也因此掉了出來。江初言沒有多想,他隻是下意識地將筆記本撿了起來。還沒有想好該怎麽處理筆記本時在無比寂靜的龍沼村裏,隱隱預約傳來了一聲慘叫。江初言背脊一涼。他聽得出來,那是……那是徐遠舟的尖叫聲。*稍早之前……江初言和賀淵離開後,徐遠舟無比呆滯地回到了自己房間。他並沒有太靠近白珂,因為,胸口不斷盤旋的恐懼感已經快要把他逼瘋了。他不斷抓著自己的頭發,腦子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自己剛才究竟看到了什麽?賀淵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為什麽,為什麽他會覺得眼前這一切都如此似曾相識?似曾相識到他一直到現在都在戰栗不已,就好像他隱隱約約已經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不,不,他不知道具體的事項,他隻知道,接下來會有非常恐怖,非常糟糕的事情。而他根本無處可逃。“嘎吱”就在這個時候,徐遠舟聽到了清晰無比的腳步聲。他顫抖了一下,然後才鼓足勇氣慢慢回頭。“劉天宇?”慢了半拍他才將麵前這個表情古怪,麵部浮腫的人跟昔日的同學聯係到一起來。真奇怪,雖然細看之下劉天宇還是劉天宇,可驟然望過去,劉天宇的臉卻有一種隨時要融化的感覺。而劉天宇正直勾勾盯著徐遠舟,嘴角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詭異的笑。“你終於知道起來了。”徐遠舟被劉天宇笑得心頭火起,他的臉抽搐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他恨恨瞪了劉天宇一眼,沒好氣地說道。“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你隻曉得在房間裏睡覺,流個鼻血而已就好像你人都快掛了。現在就隻曉得在這裏笑,你他媽有什麽好笑的,白珂要死了你高興了是不是”“你不累嗎?”偏偏徐遠舟話還沒有說完,劉天宇就打斷了他。男生一臉古怪地看著徐遠舟。那種又深又黑的眼神,讓徐遠舟胸口那股怪異的感覺愈發明顯。劉天宇那沒頭沒腦地問話更是叫他摸不著頭腦。“你他媽在說什麽?”“你真的不累嗎?”簡直就像是弱智一樣,劉天宇一直在絮絮叨叨,“我看著你都覺得好累啊?你一直背著那兩個人,真的不會覺得很重很累嗎?”徐遠舟的動作頓住了。“劉天宇,你到底在開什麽玩笑,我警告你,這種時候不要再搞這種無聊的事情……”他不可思議的問道。劉天宇卻徑直走進了白珂的房間,然後,他小心翼翼扶著那麵已經被敲碎的鏡子,對準了徐遠舟。“我沒有開玩笑啊。”徐遠舟耳畔響起了劉天宇認真的回答。“不信,你可以自己看啊。他們一直都趴在你背上不下來,所以我才問你累不累嘛。”第90章 徐遠舟呆若木雞地看著那麵鏡子。破碎的鏡子倒映出來的影子也是參差不齊的。他看到了自己的臉, 那是一張被恐懼和疑惑徹底填滿的臉,臉很白,眼睛睜得仿佛要從眼眶裏擠出來一般。除此之外, 他還看到了另外兩張臉。是熟悉又陌生的兩張臉, 他們一左一右貼在他的耳邊, 有一張臉尚且保留著活時的容貌,而另外一張臉卻已經徹底破碎,變成了一團血肉模糊的肉塊。是啦, 哥哥與那個人墜樓時, 哥哥剛好壓在了對方的身上。【“……這個真沒辦法,兩個人都撞到一起了去了, 你就算是再包紅包給我,我也做不到啊, 這內髒都混在一起了這誰分得清啊?”】時隔多年, 徐遠舟仿佛又聽到了收屍那人對父母說的那些話。“滴答……”“滴答……”……粘稠的黑血順著哥哥戀人的眼眶流淌下來。他的眼珠早就從破碎的顱骨中擠了出來, 如今在鬆鬆地懸掛在下顎骨旁邊, 參差不齊的白色骨茬從猩紅的皮肉中刺了出來, 正抵著徐遠舟的下巴。他的另外一隻眼睛正緊緊貼著徐遠舟的眼角。已經變得通紅的眼珠一直在快速顫動著。滿是屍斑的手臂看上去無比綿軟, 徐遠舟知道,那是因為被皮膚和肌肉包裹的骨頭如今都已經碎掉了的緣故,它們的手臂就那樣纏在他的肩頭與脖頸之間, 看上去就像是什麽可笑的蜘蛛玩偶。“嗬……嗬嗬……”徐遠舟聽到那個人破碎的喉嚨裏冒出了一連串含糊的咕噥。“小舟, 他在問你,為什麽你要做那種事情呢?”緊接著他聽到了哥哥的聲音。早已死去很久的, 曾經被認為是天之驕子的青年正對著他咧嘴而笑。他的牙齦和嘴角全是血。徐遠舟劇烈地喘息起來, 他嘴唇翕合著, 目光直直地盯著鏡子, 可是他連一聲氣音都發不出來。“不是說好了,要替我們保密的嗎?”哥哥卻還在對徐遠舟輕聲低語。“小舟,為什麽呢?我們兩個不是最好的兄弟嗎?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去告密呢?”……徐遠舟完全失去了力氣。他抽搐著,軟軟地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