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奇怪了。上了民俗課這麽久,可江初言從來沒有見過什麽地方的人,會用這種方式對待自己信仰的神靈。而且……他怎麽記得,之前他在黑布後麵,明明看到了龍的尾巴和鱗片?可現在,端坐於神龕之上的塑像,處了脖頸處,以及露在衣袖之外的手背上還描了些金色的魚鱗紋,怎麽看,都隻是普普通通的人形。剛才自己是看錯了嗎?江初言驚疑不定地想道。“啊啊啊啊龍神息怒息怒”一聲慘叫讓盯著龍神陷入恍惚的江初言瞬間回過神來。他打了個激靈,再回頭時,正好可以看見之前還氣勢洶洶的布達措措,此時早已全身癱軟地跌坐在地上。村長驚恐萬分地盯著黑布之下那身首分離,背對神龕的龍神雕塑。整個人就像是篩糠一般抖個不停。而原本在祠堂之外帶著詭異微笑圍攏而來的村民們,也發出了各式各樣的驚叫。一團混亂之中,臨時架起的桌椅被驚慌失措的人群一腳踢散,被掀翻碗碟中的菜肴一口未動,翻倒在地,濺滿了泥水……年輕的婦人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用手死死地捂著他們的眼睛,強迫他們不要好奇看向祠堂。年長的老人全身哆嗦,以手掩麵,嘴裏不停地絮叨著龍沼方言,像是在乞求保佑或者是原諒。……呼喊聲,驚叫聲,代替了原本的歡聲笑語,回蕩在祠堂內外。這下就算是布達措措再怎麽想要將筵席辦下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江初言呆滯地站在原地,因為這忽如而來的變故不知所措。等到布達措措終於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哆哆嗦嗦指揮著村民將黑布重新罩上神龕時,江初言等人早已灰溜溜地離開了祠堂,按照布達措措語無倫次的吩咐,滿臉茫然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那棟小樓。“剛才,那究竟是怎麽回事?”“真的好奇怪,這裏的人不是信仰龍神嗎?有必要嚇成那樣嗎?”“靠,我還以為那個家夥當時會撅過去”……回去的路上,不僅是江初言,徐遠舟和白珂也是一臉恍惚和驚駭。“他們信仰龍,但是也敬畏龍神。”最後還是對龍沼更為了解的賀淵開口解釋道,“這裏的自然條件太差了,所以他們對擁有特殊力量的龍神充滿了敬畏……唔,總之在龍沼這邊,他們信仰的龍神脾氣確實不太好,是那種特別暴虐凶殘的類型。”皮膚微黑的卷發男生步伐輕快,語調鎮定。“而且這地方的人嘛,跟外界不怎麽聯係也沒有太多科學常識,跟龍神相關的事情很容易引起他們的恐慌。之前偶爾也會出現類似的事情,但是隻要處理完畢,他們就會平靜下來,不用太擔心。”賀淵拍了拍江初言的肩膀,聲音沉靜的說道。見賀淵一幅見怪不怪,一派輕鬆的模樣,江初言的情緒這才稍微平複了一點。“我還是沒辦法理解。”青年喃喃說道。“他們看上去已經快嚇瘋了,還有……這個地方好奇怪。”賀淵似笑非笑地凝視著身側臉色蒼白的青年。“要是不奇怪我們也不會來這裏了,不是嗎?”*不知不覺,幾個人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居住地,跟一片混亂的祠堂那邊比起來,小樓這邊安靜得簡直令人落淚。江初言爬上樓梯左右張望了一番,並沒有看到布達措措派來看著劉天宇的那名村民。他抿了抿嘴唇,胸口有點緊繃。空氣中有一絲細若遊絲的腥味,是血的味道。可江初言卻分辨不出那味道到底是他自己身上沾上的還是小樓這邊的。“劉天宇”剛上平台,江初言就喊了一聲。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江初言心裏咯噔了一下,也沒有心思再想祠堂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快步衝進小樓。先是在一樓找了一圈,沒人,他又趕緊上了二樓。他在二樓唯一反鎖著的房門前停了下來。“砰砰砰”江初言用力地敲敲門。可是門內還是毫無動靜。“劉天宇,你怎麽樣了?”江初言提高了聲音。門扉那頭的死寂讓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不知為何,他的腦海裏充斥著各種各樣恐怖陰森的設想,他甚至會因為自己所想象出來的畫麵恐慌不已。幸好,就在他即將準備撞門的前一秒。房內忽然傳出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聲。“嘎吱”老舊的木門在尖銳的摩擦聲中緩緩開了一條縫。房間裏很暗,顯然劉天宇已經關上了窗簾,他也沒有開燈。陰影中劉天宇的臉白得就像是鬼魂。“江初言……”他呆呆地看向江初言,反應顯得有些遲鈍。身上的衣服穿反了,微胖的男生看上去就像是剛睡醒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他一直在流鼻血,他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鼻音,說話時,隱約還能聽到一些呼哧呼哧的聲音混雜在他回答中。“你還好嗎?剛才打電話給你隻聽到雜音,敲門你也不應。你身體真的沒事吧?”江初言急急忙忙地問道。而劉天宇這次又呆滯了好一會兒才回應他。“我昨天沒睡好。我很困。我想再睡一會兒。”劉天宇一字一句地回答道。麵對江初言的關心,他卻顯得格外木然。“那……那你還有什麽別的不舒服了嗎?”江初言又問一句。劉天宇空洞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然後當著江初言的麵,“嘎吱”一聲又把門關上了。江初言盯著緊閉的門看了幾秒鍾。“呼……”然後,他徐徐吐出一口氣來。劉天宇的行為非常不禮貌,可江初言這時候甚至連生氣的餘力都沒有。他隻感到一陣如釋重負。可能是因為神經過敏吧,在見到劉天宇之前,江初言一直有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甚至可以說,如果他在劉天宇的房間裏找到了男生的屍體,他都不會感到意外。幸好,劉天宇並沒有出什麽事情。如果隻是因為沒睡好外加流鼻血,像回到房內補個覺,倒也正常。江初言對自己說道。他的身體一陣虛脫,這才感覺到自己背上濕噠噠的,竟然已經被冷汗所浸濕。“我都說了他不會有事。”一個沒有起伏的聲音在江初言背後突兀響起。江初言差點原地跳起來,回過頭,才發現白珂白著一張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無聲無息地站在了自己身後。這家夥是什麽時候來的?江初言一陣詫異,因為心跳過速,胸口甚至都有一點痛。白珂卻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給江初言造成了多大的驚嚇。二樓光線不好,他的雙眸看上去也格外幽暗漆黑。男生直直地看著江初言,然後他張開嘴,伸出了紅紅的舌頭,飛快地舔了一圈自己的嘴唇。“劉天宇要睡覺,我可不可以把他的那份飯吃了?”江初言本來以為白珂又是想方設法來膈應自己,萬萬沒有想到,白珂開口竟然是在討要食物。“你是說這個?”從祠堂出來時候,江初言抓了餐桌上幾個沒動過的包子點心放在了塑料袋裏,算是給劉天宇帶的早飯,這時候還拎在手裏。剛才劉天宇關門太快,他還沒有機會把東西給對方。“我沒吃飽。想再吃點。”白珂說。“哦……”江初言怔了怔,隱約覺得有些怪。他記得很清楚,作為一個小網紅,白珂平時控製飲食,甚至比女生還嚴苛。有時還會莫名其妙跑到自己麵前炫耀他那所謂的小鳥胃。他還從來沒有見過白珂這麽嘴饞過。但疑惑歸疑惑,白珂都這麽說出口了,江初言也不可能拒絕對方。他將手中的食物遞給了白珂。“那你想吃就吃吧。”江初言也不知道白珂到底是打的什麽算盤,應了一句。結果他手還沒有伸直,指尖卻是一痛白珂竟然十分粗魯地直接伸手,把他手中的塑料袋一把扯了過去。緊接著白珂直接用手撈起了塑料袋裏那早已冷掉的包子,大口大口塞進了自己嘴裏。江初言睜大了眼睛,詫異地看著這樣白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