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對方又緊張地補充了一句。……幾分鍾後,驚魂未定的幾人膽戰心驚地重新靠攏過來。地上躺著不久之前把他們嚇得差點暈過去的車禍受害者一隻雞。那確實就隻是一隻雞而已。不過這隻雞的死狀,依然稱得上滲人。這隻雞很大,已經有一隻小型犬的大小,身上很多地方羽毛已經脫落,露出了肉色。翅膀和腿的形態也有點不太對,應該是已經粉碎性骨折。殷紅的血泊在雞屍下方緩緩蔓延,也不知道是被車輪卷的還是剛才被賀淵一腳踩的,這隻雞脖子以上的部分,肉眼可見的隻剩下一團哄哄白白的肉醬。一顆眼珠子掉了出來,卻仿佛還在瞪視著靠過來的人類。……當然,最叫人覺得詭異的是,這隻雞身上還裹著一件破破爛爛,被雞血浸透了的半舊汗衫。而誰都能看得出來,那件衣服確確實實就是人類的,袖口的位置甚至還有常年穿著後留下來的日常磨損。汗衫的扣子扣得很整齊,又用棉線將衣服和雞牢牢捆在一起。所以,當這隻雞在路麵上快速溜達時,遠遠看過去,確實就像是一個人在滿地亂爬。江初言在最開始也以為,賀淵是撞到人了。在下車前江初言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後來定睛一看才發現賀淵剛才正是在把被撞得七零八落的雞從車架縫隙裏摳出來。當然,就算是賀淵也沒有想到,已經撞得骨頭都碎掉的大公雞,被他摳出來以後竟然又回光返照了一次。“窩草,這隻雞差點沒把我送走……”劉天宇戰戰兢兢湊過來,看著地上一動不動死透的雞,喃喃說道。“謝天謝地,隻是雞,不是人。”徐遠舟也不由自主地應了一句。“可是這隻雞怎麽……這麽還穿著人的衣服呢?”他有些驚慌的問道。賀淵臉色陰沉得仿佛能凝出冰碴來。“遇到送煞的替身了。”男生冷冷地說道,一邊說著,銳利的目光一直在道路兩側茂密的山林裏逡巡。也許是受到了賀淵的影響,江初言也不由自主地抬眼望向了他們兩側純然野生,綠到都有些發黑的樹叢灌木。一陣微風吹過,植物簌簌而動。江初言忽然感到一陣微微發毛的涼意順著背脊盤旋而上。是錯覺吧……為什麽他會覺得,在樹叢的後麵,似乎有人一直在望著他們?第64章 在這片古老的山區中, 一直有一種說法,若是山民之中有人神思不屬,精神恍惚, 做噩夢夢見自己遇到了各種意外, 那麽在他們看來, 這些人就是被惡靈纏住,中了煞氣。想要平安無恙,就必須要進行一種叫做煞的儀式。所謂的“送煞”, 做法其實非常簡單, 無非便是選家裏養了多年的公雞或者是黑狗,並且將中煞之人的服裝綁在它們的身上, 然後,就將這些動物丟到山林中去。被選中的動物在經過簡單的儀式之後, 便會成為中煞之人的替身, 代替人類應劫。因為身上綁了人類的服裝, 行動非常不便, 不需多久這些小動物便會因各種意外而死。在山民看來, 煞氣也就傳給了那些撲殺“替身”的野獸或者是山間的草木石塊上。“這種做法好殘忍啊……”聽到了賀淵的解釋, 白珂發出了一聲喃喃低語。“不過是封建迷信而已,卻要犧牲一個小動物的性命,而且都養了那麽久了, 山民也太狠心了。”年輕男生皺著眉頭, 像是十分不忍似的,望向地上屍體的眼神都變得同情起來。而也正是白珂的聲音讓江初言瞬間回過了神。他又看了一眼身側的原始森林, 一陣山風徐徐吹過, 蔥蘢的草木嘩嘩作響, 山間的潮氣四溢, 隱約可以見到些許霧氣徘徊。但是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卻早已消失不見。……應該是錯覺吧?江初言想道。思考中,江初言的目光也落在了徐遠舟跟白珂的身上。徐遠舟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麽,一隻手依然條件反射性地搭在白珂的肩膀上。直到對上江初言若有所思的目光,徐遠舟這才猛然回過神來。他打了個激靈,連忙撤了手、艸……他在心裏罵了一句,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究竟幹了什麽。要怪也隻能怪意外來的太突然,徐遠舟完全是下意識地護住了身邊最近的那個人,以至於壓根沒顧得上江初言。隻是這些話,徐遠舟是無論如何都不敢跟江初言說的。尤其想到這一路上,江初言隱隱約約透出來的詭異沉默,徐遠舟隻覺得自己胃裏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捏得他整個胃都抽筋了。這下是真的不妙了。男生緊張地望向了自己的男朋友,心中暗暗叫苦。他搓搓手,然後帶著一絲僵硬的笑湊了過去。“初言,剛才沒嚇到你吧?太突然了,誰他媽能想到一隻雞都已經被碾成那樣了還能飛起來我他媽都嚇傻了,壓根沒反應過來。幸好也就隻雞,不至於傷到人,就是惡心了點……”徐遠舟努力裝出了異常開朗的聲音,好像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插曲。不過他心裏卻在求神拜佛,希望這件事能盡快糊弄過去。跟江初言交往的這三年,徐遠舟一直都覺得自己算是撞了大運。畢竟,那可是江初言。但是他必須也得承認,江初言其實屬於那種有些難搞的類型。沒錯,江初言的容貌是沒得說的,漂亮得讓人離不開眼睛,不然也不能讓徐遠舟死心塌地追了他那麽多年。還記得當初徐遠舟剛追上對方時,興奮得在寢室裏三天沒合眼,隻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之前他還有一些擔心江初言這樣的美人會因為從小到大受到的絕對優待,而在性格上有些缺陷,可江初言卻從來沒有在徐遠舟麵前作天作地過。他簡直就像是所有男生心目中最完美的那種伴侶,溫柔,克製,體貼,說句不好聽的甚至能稱得上賢惠。徐遠舟不止一次遺憾過,江初言怎麽就不是個女的呢?江初言要是個女的,他大學畢業搶都要把人搶回家當媳婦,他爸媽估摸著也能笑得合不攏嘴。可是相處得久了,徐遠舟就發現,這樣溫柔體貼,從來不亂發脾氣的江初言,一旦不小心真的惹到他了,再想哄回來,那簡直是比登天還難。想到自己之前幾次犯蠢後遭遇的慘痛經曆,徐遠舟一顆心兒七上八下的,背後都要快要冒冷汗了。就在這時,他一眼就看到了江初言的衣服上濺上了些許紅點,正是之前那隻死雞飛撲起來時濺出來的血汙。徐遠舟心頭一動,隻覺得這簡直就是老天爺送給自己的機會,作勢就要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江初言的肩頭。“哎呀,你看你身上都這麽多血……你這麽潔癖,難受死了吧?來來來我把外套給你,你換上。”……一股淡淡的甜香從男生的外套上散發出來,那正是白珂所用的香水的味道。跟普通男生不同,白珂相當注意自己的外表。平日裏出門甚至會化妝,香水也用得很貴。這麽貴的香水,留香程度自然也很強。徐遠舟跟白珂坐了這麽久的車,兩個人親密地貼了這麽久,外套已經浸透了白珂的氣味。江初言稍稍往後退了一步,直接避開了徐遠舟的手。“初言?怎麽了?”徐遠舟有點慌,但還是裝傻地詢問道。眼看著徐遠舟臉色僵硬,眼中泛起懇求。江初言挑了挑眉,淡淡道:“沒事。反正到了地方肯定要換衣服的。而且你這件衣服不是等了好久才從黃牛手上搶到的?我就不穿了。”江初言聲音很平靜。聽到這句話,徐遠舟神色稍鬆。還記得自己這件潮牌外套的來曆……太好了,江初言聽上去不像是生氣的樣子。而江初言此時已經借機脫身朝著在一旁的賀淵走去。黑皮卷發的男生在徐遠舟跟江初言竊竊私語的時候,一直在在那隻送煞雞的屍體旁邊沉默不語,看上去似乎在發呆。江初言走過去的時候,隱約覺得自己麵前的男生抿著嘴的樣子,好像不太高興。當然從出現這隻雞開始,賀淵臉色就一直超級難看。所以這時候,江初言倒也沒有想太多,他本來就隻是找了個借口離開徐遠舟。“賀淵,接下來”“……”對上賀淵的臉,江初言才發現,也許剛才是因為擋在自己麵前,賀淵的臉上也濺上了不少雞血。不過男生看上去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些,那些雞血落在他臉上都已經幹涸了,配合上他格外深邃的五官和冷峻的表情,賀淵整個人看上去都透著一點莫名的陰森……難怪其他人都沒敢靠過來搭話。江初言與他對視了一眼,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了濕紙巾遞給了對方。“你臉上還有血。”江初言示意道。“還有……剛才謝謝了。”他對著埋頭抽紙巾的男生小聲說道。聽到江初言這句話,賀淵的指尖微微一頓。“不用謝,是我應該做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升棺見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黑貓白襪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黑貓白襪子並收藏升棺見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