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救……救……”宋城想呼救,可是,劇痛與恐懼卻讓他的聲帶完全卡住,他一個字也喊不出來。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血,熱乎乎的,正在不斷往外湧。血液浸透了被褥,甚至透過了床墊。滴答滴答的,一直落在了地上,在地板上積成一小灘血泊。而就在這時,那老人忽然間往宋城的臉前湊了湊。口水不斷從他的嘴角滴落。“湯圓。”老人渾濁的雙瞳,直勾勾地盯著宋城的眼睛,“湯圓也好吃……他們都不準我吃……湯圓……”“我想吃湯圓!”帶著與年齡完全不符的幼稚,老人叫了一聲,撲了過來。而一直到這個時候,宋城才忽然想起來,在這一層的病房裏,其實住著好多已經完全失去自理能力,甚至因為嚴重的阿茲海默症而智商嚴重退化的老人。……“啊,所以你夢到的是你的腸子被人當著麵條吃了,眼珠被當成湯圓吃了?艸,你這夢也太惡心了。”男生廁所裏,方乾安聽著宋城不遺巨細地複述自己的噩夢,已經有些不耐煩。確定對方也因為鬼屋而開始做噩夢之後,方乾安想問的就是鬼屋裏他們一同經曆的“那件事”。“關於那天在鬼屋裏,我們……我們一起霸淩李秀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方乾安眉頭緊鎖,臉色十分難看,“哦,對了,手機,當時你確實開了攝像頭錄像對不對,把手機給我。”方乾安朝著宋城伸出了手。經曆了這幾天的種種,方乾安都快要被幻覺和噩夢逼瘋了,他已經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記憶,那麽,現在唯一可信的,恐怕就隻有當時宋城拍的錄像了。方乾安迫切地想要確定那天在鬼屋裏到底有多少人,或者說,又什麽東西。“手機,對,我拍了,我拍了錄像。”聽到方乾安的催促,宋城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他低下了頭,開始翻找自己的口袋。“我記得我的手機就在這裏。”片刻後,宋城的語氣開始變得驚慌。“好奇怪,為什麽我找不到我的手機了?我一直都放在口袋裏啊?”“為什麽,為什麽我找不到它?”一邊拚命尋找著手機,宋城一邊低著頭,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向方乾安開口道。“方少,你把燈開亮一點啊,我看不清……”方乾安沉默地抬起頭,看了看廁所裏雪亮的燈光。他的神經開始拉緊。廁所裏的溫度好像一下子就變低了,寒意伴隨著潮氣一點點滲入方乾安的皮膚。他僵硬地看著自己麵前,頭越來越低,動作越來越詭異的男生。“什麽,什麽看不清?”方乾安聽到自己無比幹澀地開口問道。“哢,哢。”是骨頭在皮肉中摩擦發出來的,濡濕的悶響。方乾安話音剛落,就看見宋城用一種非常奇怪的方式,直直地抬起了頭。他瞪著方乾安,聲音變得又陌生,又空洞。“方少,好奇怪啊,為什麽我什麽都看不見了”在男生的臉上,原本是眼睛的位置,如今隻剩下兩團汩汩冒著鮮血的血洞。*同一時刻 a市警察局“給,頭兒,這是法醫那邊發過來的東西,你看一下。”一疊圖片被放在了辦公桌上。“啟明那個學生的案子?”負責辦案的年輕警察一邊吃著飯,一邊毫無防備的拿起了照片翻開起來,下一秒,他嘴裏的外賣就有點咽不下去了。“臥槽,這是什麽……變態殺人魔嗎?”警察也算是大風大浪的人,可現在,他的語氣卻有些不穩。圖片上是他們在肖家花園廢棄放屋裏找到的學生屍體的圖像報告。照片上,家世優渥的男生眼眶空洞,眼球早已不見蹤影。腹腔上有一道非常粗糙的刀口,腹部皮膚向下塌著,因為本應填充整個腹腔的內髒,現在都已經消失了。“別提了,我寧願是變態殺人魔。”一旁的警察麵目微白,說話不自覺地壓著聲音。“這個案子,就是特邪門。這男孩就是食物中毒,被送進了醫院,他爸不是那個,那個宋一刀?所以這男孩就被送進了老幹病區,結果你猜怎麽著,有個已經植物人十多年的老頭竟然忽然恢複了意識,然後誰都不知道他是怎麽進的這男孩的病房……反正等發現的時候,這老頭已經把這孩子眼睛挖出來吃了。”第26章 “怎麽可能?”聽到同僚的話, 辦公桌前的警察眉頭緊縮。“這孩子也這麽大一個人了,被人挖了眼珠又開膛破肚的,他不掙紮?一個躺了這麽多年的小老頭, 被他一拳就能撂倒了吧?退一萬步講, 中心醫院這麽大的醫院, 護士怎麽可能任由躺在植物人病房裏的人跑到另外一個人的病房裏,還搞出這麽大的事情來……”“不然怎麽說這事邪門呢。”辦公室裏,穿著製服的中年男人臉色凝重。“我們也問了病區的護士長和相關人員, 他們都表示, 那天他們真的完全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簡直就跟鬼迷了眼似的。護士站就在那間病房不遠處,但是當班護士還有病區其他人雇傭的護工都沒有聽到受害者發出過任何聲音。”“哦, 對了,這件事情最蹊蹺的點還不是老頭吃了人內髒和眼珠這點……”一邊說, 中年男人一邊點了點鼠標, 用電腦屏幕播放了一段安保監控錄像。錄像顯示時間是淩晨兩點, 攝像頭對著的, 似乎是一處花園小道, 光線很暗, 很長一段時間裏,這條被灌木和樹叢攏住的小路上都沒有任何動靜,甚至就連總是在夜間行動的野貓野狗都不見一隻。直到忽然間, 一個白影闖進了畫麵。那是一個下半身都浸在鮮血中的男生, 他低垂著頭,無比僵硬地擺動著雙腿, 一搖一晃地, 朝著某處走去。“嘶……”一起在電腦前觀看錄像的人不由自主地抽了一口冷氣。“這, 這是?”“這是啟明中學的夜間監控錄像。”中年警察幽幽說道, 聲響十分緊繃。“護士發現中心醫院的事故後立刻就報了警,但是我們趕到的時,病房裏除了那位神誌早已退化到幼兒階段的老人之外,空無一人。”“可是,他,他的眼睛已經被吃掉了啊?而且他還被人刨開了肚子,這怎麽可能?”同僚不敢置信地低呼道。辦公室裏的空調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被經年累月的香煙都熏黃了,但凡是夏天,在辦公室裏的人就沒有不抱怨這破爛空調不製冷的。可現在,幾個人湊在電腦前看著卷宗和證據,卻覺得背心裏陰惻惻的,無端有股寒意沿著脊椎往頭頂心竄。“沒錯,所以最開始我們幾個趕到的時候都是在中心醫院內進行搜索,”說話的警察緊緊地盯著監控錄像上的男生,額角滲出了點冷汗,“誰都沒有想到會有一個人能夠在受了這麽重的傷的情況下徒步走這麽遠。雖然也可以理解為他遇到這樣的襲擊後,精神受到了巨大創傷導致行為失常,可,可是……”他的話沒有說完。辦公室裏陷入了一陣短暫的寂靜。在場的都不是那種腦殼裏裝豆腐的菜鳥,他們都很清楚,人……尤其是正常人,就算受到了刺激,也很難在這種情況下,莫名其妙地從幾公裏外的中心醫院跑到啟明中學去。“他走路的姿勢也有些怪。”有人盯著屏幕,不由說道。“怎麽看著就像是有人在架著他往前走似的……”然而,他們看得分明,攝像頭前,隻有宋城一個人的影子。“技術部已經分析過這段錄像了,沒有任何憑借修改的痕跡。沒有人在架著他走,如果有,那麽,那個人就是我們看不到的”年輕警察戰戰兢兢地說道,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看向自己周圍。果不其然,他發現周圍的同事們,臉色都有點僵硬。“怎麽跟當年肖家一樣,都這麽邪門啊?”不知道是誰,莫名其妙的提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件事。一時之間,所有人的腦海中都浮現出了十多年前那場震驚全國的慘案,而即便是已經見多識廣的警察們,在猝不及防再次聽到肖家這個詞時,都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戰。“把你們腦子裏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都收收!”最為年長的一名警察厲聲喝道。“咳,張隊說得對……這個案子都還沒有仔細了解呢,想那些有的沒的不是幹擾思路嗎?”有人立刻如釋重負地開口,略過了肖家的話題。“啟明中學除了這個學生之外,好像還有個老師也莫名其妙失蹤了?這兩者之間是不是有什麽關聯?”還有人順勢問道。“沒錯,啟明中學那個猥褻學生的老師,"張隊揉了揉鼻梁,沉聲道,“事實上,學校那邊就是一直在尋找那個男老師,在仔細查看校內監控的時候,才發現了我們這個案子的受害者宋城。”說到這裏,張隊就止住了話頭。他沒有說的是,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意外,恐怕校方根本不會想到去查看肖家鬼屋裏的情況。而那個名為宋城的男生的屍體,恐怕也要再過好幾天,才會被人發現。“聽說被發現時,那個男生的姿勢也很怪。"“嗯,是背對著牆跪著的,看著就像是在……在拜神一樣,不過,方向又不太對。”警察抽過了卷宗,找出了最開始發現宋城屍體時拍下的照片。在照片上,因為失血過多早已死去的少年身體僵硬,但莫名的,就是可以從那具屍體的姿勢上,看出他的極度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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