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指甲,在指尖的位置之後黑漆漆的甲床以及從皮膚下麵微微凸出來的一小截白骨。【“阿秀。”】也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過度才產生了幻覺,還是那“東西”真的開口呼喚了他。李秀聽到了一聲無比沙啞而怪異的呢喃。【“我的阿秀。”】宛若蟒蛇一般,那隻手開始朝著李秀的胸口探去,刺骨的寒意順著皮膚相貼的地方不斷探伸,明知道現在應該動起來,應該逃走,可李秀除了顫抖之外卻完全動彈不得,就好像他的身體已經跟他的靈魂徹底分離了一般。幾乎可以將骨髓都凍結的寒意很快就占據了他的整個背部,雖然不敢回頭看,可李秀知道,自己已經被“那個玩意”徹底地抱住了。他快要被吃掉了。李秀比任何時候都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嗚……”漆黑的走廊中,纖弱的少年唯一能發出呼救,隻有一聲細弱的嗚咽。冰冷的水滴順著臉頰緩緩落下,是李秀因為極度驚懼而溢滿眼眶的眼淚,當然,也可能是他的冷汗。幹枯的手指順著他的脖頸慢慢上劃,細細地摩挲著活人柔軟臉頰上的那一抹濕意。在沒頂的恐懼感中,李秀眼睜睜地看著方乾安踉蹌著往後退去。跟已經徹底被鬼怪攝住的自己不同,方乾安還有逃跑的機會。李秀並不奇怪,那個男生會逃跑。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以為方乾安會直接調頭離去時,對方卻猛地發出一聲難聽且淒厲的慘叫,然後……然後就猛地朝著自己衝過來,一把抱住了他。“方乾安?!”被方乾安像是背麻袋一樣甩在肩頭時,李秀差點沒暈過去。一陣劇烈顛簸之後,李秀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方乾安死死抱著狂奔在這條古怪陰森的走廊之中。“呼……呼……”方乾安跑得很急,李秀可以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也可以感覺到他那失控的心跳。在李秀周圍仿佛一直在不斷延伸的黑暗,這條走廊是如此漫長,漫長到完全不符合現實法則。李秀的背上還殘留著之前“那種東西”留下來的極致陰冷,然而跟方乾安碰觸的地方卻是一片滾燙。“咳……方……方乾安……停下……放我下來……快……”李秀抬起手拍打著方乾安的背部。他虛弱地呼喊著。奈何他身下的男生已然嚇到崩潰,就算聽到了他的聲音,依然在拚命狂奔。“停什麽停停下來那東西追上來怎麽辦我艸那到底是什麽鬼”該說不虧是校籃球隊明星成員嗎?方乾安跑了這麽一路之後竟然還能一口氣喊出這麽長的句子。就是喊話時有些語無倫次。等到方乾安終於力竭不得不停下腳步時,已經是十多分鍾之後了。李秀不等他鬆手,直接就從他身上掙紮著跳下來,然後就半跪在地上開始幹嘔。被方乾安的肩膀頂著胃,頭朝下顛簸了一路,李秀覺得自己沒有直接吐在方乾安的身上,純粹就是看著這人還記得帶上自己逃命的份上。“你……你下次逃跑……能不能換個好點的姿勢?”好不容易才勻過氣,李秀有氣無力地衝著方乾安喃喃道。“喂,你要求也太高了點吧就剛才那情況,你都快被鬼拖走了還計較那麽多幹什麽?”方乾安的臉色還是很差,他氣喘籲籲地嘟囔著,同時神經質地不停地晃動著手中的手機四處查探。李秀看得出來,此時的方乾安依然處於驚魂未定的狀態。沉默了片刻後,黑暗中響起了一聲很輕的“多謝”。聽到李秀的道謝,方乾安一怔,隨即,他很不自在避開了李秀的眼睛。“倒也沒有什麽好謝的,你一個瘸子跑又跑不動……”男生硬邦邦地回應道,渾然不覺李秀在聽到他又一次提到“瘸子”這個詞時,原本神色中的少許柔軟瞬間消失不見。李秀繃緊了臉:“那還真是看不出,你人這麽好。”……“呼……”幾乎就是在李秀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陣無比陰冷的風倏然在封閉的走廊中卷起。李秀手腕一痛,卻是方乾安一聲慘叫,直接拽住了他,眼看著又要來一輪雙人奪命狂奔。黑暗盡頭一聲“哢嗒”聲響起,緊接著他們頭頂的燈就盡數亮了起來。一道人影陡然間出現在他們眼前。方乾安一個急刹車,差點帶著李秀也摔倒在地。而另一邊,那道人影也“唉喲”了一聲,往後退了好幾步。“我滴個娘嘞,嗬死老子噠!!”一個年長的校工一隻手提著工具箱,一隻手按在走廊燈的總開關上,愕然地望向自己麵前的李秀和方乾安。“你們是哪個年紀的?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不知道這一層樓已經封閉了嗎,電都沒通還跑到這種地方過來,是嫌命不夠長哦”從最開始的驚嚇中回過神來之後,那名校工眉毛倒豎,十分生氣地嚷嚷了起來。*困住李秀和方乾安的那一層樓當然不是詭異的負十三層,而是綜合樓的負三層。因為常年漏水,這一層的電線總是短路,常年都處於維修狀態。考慮到這一點,所以綜合樓的負三層從大樓建成起就一直沒有正常使用過。也就是學校裏每年的教具換新,舊教具和課桌椅換下來後沒找到廢品公司來處理,會暫時存放在這一層的空置辦公室裏。綜合樓裏的電梯也早就被設置成不會在這一層停留。……也正是因為這樣,李秀解釋了很久,也沒有跟那名校工解釋清自己和方乾安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好吧,他本來也很難解釋清楚,畢竟他自己也不懂剛才走廊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在開燈後,他立刻就發現負三層的走廊並沒有多長。可他和方乾安剛才可是紮紮實實跑了好久,到現在李秀都覺得自己的心髒還在悶悶的疼,原本就有缺陷的右腳更是腫脹得抬都快抬不起來了。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那名校工在盤問他們兩人時,還發現原本堆在走廊上的雜物竟然也被掀翻了。“你們兩個是不是故意來搞破壞的?!現在的學生伢子怎麽這麽無聊咯,氣死個人……”校工氣勢洶洶地衝到了已經傾瀉倒地的紙箱旁,看著地上散落的東西嘴裏不停嘮叨著。“你們是哪個班上的,我一定要跟你們班主任說,破壞學校的東西你們是肯定要賠的!”李秀也是在校工的提醒下才注意到他們身後那些雜物,而當校工罵罵咧咧收拾東西時,他的神色也變得無比僵硬。他看得分明,校工一件一件從地上撿起來的東西,正是生物課上經常要用的人體模型。啟明中學財大氣粗,這種人體模型也是最精致的那一種,跟正常人等高,塑料製成的身軀一半是正常的模樣,另一半則是沒有皮膚的肌肉組織構件,腹部以下則是清晰的內髒零件。當然,現在這些零件因為受到了肉眼可見的破壞,已經變成了地上到處亂滾的不完整塑料塊。特別是那具人體模型的胸口,已經出現了一個明晃晃的大洞,透過層次不齊的塑料缺口,都可以看到模型空空蕩蕩的內裏。李秀不由自主地與方乾安對視了一眼。……有方大少爺的名頭在,出現在學校不允許進入的負三層,並且“不小心”破壞了生物課替換下來的人體模型這件事,根本就不算什麽大問題。李秀和方乾安很快就回到了綜合樓的一樓出口處當然,這一次他們都不約而同選擇了走消防通道而不是負二樓坐電梯。剛走到出口處的花壇邊上,方乾安忽然身形一晃,整個人都跌坐在了戶外長椅上。“方乾安,你怎麽了?”“我……我沒事,就是想坐坐。”方乾安咬了咬牙,努力隱瞞自己腿軟的事實,他故作冷靜地衝著李秀說道。“哦。”李秀悶悶說道。然後,他便轉身準備走。“喂,你去哪裏”結果還沒邁開步子,李秀就被方乾安一個飛撲,直接給攔住了。“好歹,那個好歹我們兩個也是患難與共的戰友了,你現在就打算丟下我不管了嗎?”方乾安無比狼狽地看著李秀,就算再怎麽逞強,也無法掩蓋他被嚇到根本不敢一個人呆著的事實。“我去上課。”李秀悶悶地回答道。從綜合樓出來後他就發現了,雖然體感上他和方乾安已經在那一片漆黑的走廊中,無能為力地跋涉了好久。可實際上,從他們進入電梯開始算,外界實際的時間隻過去了十幾分鍾而已。他還能趕得及今天上午的最後一堂課。李秀剛說完,就看到方乾安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你,你去上課?經曆了剛才那些事情,你現在還要去上課?”方乾安聲音尖銳,看上去十分崩潰。李秀垂著眼眸,看向方乾安卡在自己手腕上的那隻手:“就是因為剛才……剛才遇到了那種事情,所以才一定要去上課。”正午陽光燦爛,可在光線下,李秀的臉依然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就連嘴唇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第四節 課可是政治課。”李秀喃喃地解釋道。“……我覺得我需要這節課,好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對著方乾安說道。作者有話要說:李秀:我覺得馬克思主義的基本觀點可以有效破除一切怪力亂神。方小狗:……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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