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正楠說:“我住這裏。”


    費覺應了聲,電梯到了,他先邁開步子,慢吞吞地挪進了電梯,電梯門眼瞅著要關上了,他伸手擋了下,問莫正楠:“幾樓?”


    莫正楠伸手過去按按鈕:“五樓。”


    費覺問他:“你幹嗎?”


    莫正楠雙手插在口袋裏,仰頭看電梯頂上的數字由1變成了2,又由2變成了3,輕著聲音反問了句:“什麽我幹嗎?”


    “你破產了?把你爸的房子賣了?”


    “我不破產就不能住這裏?”


    3之後便再沒變化,莫正楠的視線落到了電梯門上,說:“有法律規定我不能住這裏?”


    銀灰色的金屬門上映出他和費覺兩段模糊歪曲的身影,費覺的臉像煙,腿像一把刀,插在地上,動也不動,他煙一樣的臉在變換,金屬門晃動著,數字忽地由3跳成了5,門漸漸向兩邊打開,那煙便成了霧,一團捉不住,摸不準的霧。


    莫正楠回過頭,費覺也在看他,他們的視線碰到了一起,匯到了一處,聚焦在什麽都沒有的半空中,那裏仿佛是一麵透明的牆,沒有多餘的塵埃,容不下多餘的光,那裏隻有費覺背靠著電梯站著,他在搓手指,下巴微微抬起,嘴唇張開了一條fèng,睫毛向下垂,眼珠跟著往下看。


    他看著莫正楠,什麽也不說。


    莫正楠走了出去,電梯門在他身後闔上了,他背對著電梯,麵前是一堵牆,牆上到處都是露骨的塗鴉和文字:男性的生殖器官,飽滿的雙辱,“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盧曉笑,我操你媽!”。


    角落還有些猩紅色,說不清是血還是紅色的顏料。


    莫正楠的雙手在口袋裏插得更深。


    沒過多久,費覺唉聲嘆氣地從他後麵走了出來。


    “早就和管理處說了要修電梯,反應這麽快,人還沒走出去電梯門就關上,人跑得快是要趕去投胎,電梯也能投胎?”


    費覺嘀嘀咕咕走到了莫正楠前麵,莫正楠跟著他,兩人到了5015口,費覺掏鑰匙開門,正要關門,莫正楠伸手推住門,說:“我住這裏。”


    費覺扭過頭,眉毛一高一低地問道:“你幹嗎?”


    莫正楠把門推得更開,從費覺身邊擠進去:“你怎麽問來問去都是這麽一句?”


    費覺沒回話,莫正楠換拖鞋,他聽到費覺把門關上了,他還聽到費覺在靜默後忽然爆發。


    “我就是不知道你要幹什麽我才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的音調又高又尖,他很生氣地質問。


    莫正楠低著頭,把換下來的皮鞋放進鞋櫃,悶聲不響地走去了廚房。費覺又不出聲了,莫正楠看到他坐在餐桌邊點菸,煙味飄散,莫正楠伸著脖子說:“別在家裏抽菸。”


    費覺充耳不聞,照舊吞雲吐霧,莫正楠過去直接拽走了他嘴裏的煙,連桌上的煙盒和打火機都沒收了。費覺默默換了個位置,坐到沙發上拆了包薯片大吃特吃。


    “你能不能吃點真正意義上的食物?”莫正楠打開冰箱,往水槽裏扔食材。


    費覺舔了舔手指,撕開一包水果軟糖,一抓就是一大把,莫正楠三步並作兩步到了費覺麵前,一手搶走薯片,一手拿過軟糖,還把茶幾上的其他零食通通掃進了垃圾桶。他提著垃圾桶要走,費覺冷不丁撲了上去,抱住他的腿,人摔在地上,餓狼撲食似的要去搶垃圾桶,莫正楠忙打他的手,費覺無論如何都不撒手,人往前一撲騰,把莫正楠推到了地上,壓在他身上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莫正楠痛得喊了出來,一隻胳膊還圈著那隻垃圾桶,垃圾桶裏的零食全都滾了出來,他還是沒放手,費覺也不鬆口,莫正楠使勁推開了他的腦袋,才把自己的手從他牙齒下麵解放出來,費覺一屁股坐到他身上,抓起地上的零食袋子就往他頭上砸,莫正楠抓住他的手腕,可袋子裏的瓜子還是全撒了出來,有幾顆掉進了莫正楠的嘴裏,嗆得他差點背過氣去,莫正楠不得不爬起身摳喉嚨,費覺趁機抱走了垃圾桶。莫正楠還在咳嗽,瞥到費覺抱著垃圾桶坐在不遠處,他也不要這個垃圾桶裏的東西,也不撿地上的吃的,得手後就抱著它,敞著腿,臉靠著拐杖坐在地上喘氣。


    費覺看著一盒打翻了的奶油餅幹,問莫正楠:“是不是你讓可樂去殺蛇七。”


    “不是他死就是你和週遊死,你選一個。”莫正楠喘過氣來了,他用手把地上的零食歸到一處,一把一把捧起來往垃圾桶裏扔。


    “操你媽。”費覺用拐杖砸莫正楠,莫正楠挨了他一下,眼都沒眨,費覺繼續打,連砸帶踹,莫正楠並不反抗,清完了手上的瓜子,他抓起費覺的拐杖丟到一邊,看著他:“你生氣?你憑什麽生氣?”


    費覺不甘示弱,眼睛瞪大了:“我惹出來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熱水煮人頭?弄到自己也差點沒命?你的解決辦法就是這樣?!你不要命,你也不去問問週遊,你幫他這一把,他領不領你的情!”莫正楠指著地上一個彈孔,聲音嘶啞,“他和可樂仔在你這裏打起來,差點沒命!”


    費覺吸了口氣,別過了臉,說:“你能不能別管我的事?你管好你爸的公司不就好了?你管我這麽多幹什麽?誰規定上了床就要管頭管腳,男女結婚作夫妻也都知道給彼此留空間,拜託你啊太子爺,莫少……你……”


    莫正楠打斷了他:“要是換成我爸,他會怎麽做?”


    “什麽怎麽做?”費覺看了他一眼,旋即迴避開了。


    莫正楠說:“你一條腿都瘸了,還去找人算帳,他知道之後他會怎麽做?”


    費覺撐起起身子坐到沙發上,說:“我死了去給我上香,我沒死,去醫院看我,去監獄探監。”


    莫正楠還坐在地上,他還看著費覺,一雙眼睛沒有一刻從他身上移開過,他問他:“你沒騙我?”


    “我騙你幹什麽!”費覺無奈,眼睛亂看,手上亂摸沙發絨麵,一臉的啼笑皆非。莫正楠猛吸了下鼻子,再開口時,沒能忍住,一邊說話兩行眼淚一邊跟著下來了。


    他低下了頭,抓著膝蓋,把褲子抓得緊緊的,抽噎著說:“費覺……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費覺嚷嚷了起來:“我怎麽樣了我?我人都還沒死,你哭什麽哭啊!你晦不晦氣??”


    莫正楠哭得更厲害了:“我沒辦法那樣,我做不到,你會比較我和我爸,我知道……但是,我做不到……他能那麽灑脫,我不行,我就是不行……我就是生氣,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不喜歡自己這條命,千方百計想著去送死,我不明白……”


    莫正楠揉眼睛,眼淚還在往外掉,他的手背濕了,嘴唇上鹹鹹的。費覺給他塞紙巾,他沒要,費覺就把紙巾往他臉上摁,抓著他的下巴給他擦臉。莫正楠又看到費覺了,但他哭得視線模糊,他看到的費覺像是一個站在塊毛玻璃後頭的費覺。


    他的輪廓是清晰的,五官依稀能描摹出個大概,但是他的眼睛,他的心思,他的念頭,他的心,他什麽都看不清。


    莫正楠跪坐在地上哭,涕淚橫流,費覺手忙腳亂地抽紙巾:“你能不能消停會兒!”


    莫正楠搖頭:“你管我這麽多幹什麽!我想哭……你還不讓我哭了!”


    費覺一揪他的衣領,捧起他的臉,看著他道:“你先別哭!聽我說話!”


    莫正楠怔住了,這個毛玻璃之後的費覺忽然離他很近了。


    費覺說:“我六歲的時候覺得自己最多隻能活到六歲,我十二歲的時候覺得自己活不過十三,後來十八了,我還以為十八是我大限。”


    “我早就活夠了。”


    “莫正楠!我已經活夠本了!你就別為我這樣一個人掉眼淚了行不行?在一起的時候就做點快活的事情,不在一起了,我不太掛念你,你也別太掛念我,你做人能不能瀟灑一點?哭成這樣你丟不丟臉?”


    莫正楠又搖頭,費覺翻個白眼,靠在沙發上不講話了。


    莫正楠靠過去,直起了身子問費覺:“愛一個人會不會讓你想要活久一點?”


    費覺抓著頭髮,氣急敗壞:“算我求你了!能不能別討論這種話題,現在高中生都不流行談愛了!愛什麽愛啊!”


    莫正楠不依不饒地:“你能不能愛一愛我?”


    費覺遮著額頭念叨:“還不如讓我死在蛇七手裏呢……”


    莫正楠碰到了費覺的手,費覺沒什麽反應,他便得寸進尺,握住了他的手,說:“你一直問我想幹什麽,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你不去美國,那我就留下,你一隻腳還跨在黑社會裏,我就絕不會讓人砍下你這隻腳。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就隻想著這件事。你為什麽不想活久一點?既然在一起的時候快活,人會嫌快活少嗎?你不想愛我,也沒問題,我們就在一起,在一起罷了,我就是想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別隨便就死了,費覺,你別死……”


    莫正楠抱住他的腿:“我不瀟灑,也很膽小,你習慣了別人的灑脫,我們待久一點,你說不定就會習慣我這一點。”


    他閉上眼睛,臉貼著費覺的褲腿,他又想哭,肩膀在發抖。他聽到費覺笑了。


    莫正楠說:”你別笑啊,我認真的。”


    費覺拍了下他,莫正楠抬頭看他,費覺抹了把他的臉,嫌棄地說:“鼻涕流下來了,你怎麽這麽噁心,別趁機擦我褲子上啊。”


    莫正楠爬了起來,他臉上有些幹,他看到費覺眼眶裏的水光,他靠近他,抱住他,手伸進他的衣服裏,親吻他。


    費覺脫掉了襯衣,說:“那你得再努力一點,我這條腿差點被人砍下來。”


    莫正楠眨了眨眼睛,鼻子發酸,他趕緊倒抽氣,止眼淚,可還是有淚砸在了費覺手上。費覺抬起手,舔掉了手背上的那兩滴眼淚。


    費覺放下手,莫正楠也把上衣脫了,他摟著費覺,臉孔貼在他的頸側細細柔柔,一下接著一下地親他的脖子。費覺哼了聲:“你別把眼淚鼻涕弄我身上啊。”


    他話音才落,便覺脖子上一陣濕熱,費覺張開雙手,仰起臉笑了出來。莫正楠在舔他的喉結,手指埋進了他短得紮手的頭髮裏,他親著他,咬著他,啃他的肩膀和手臂,野獸似的霸著他的身體大快朵頤,費覺不時推他一把,莫正楠就稍放緩下動作,但很快他就又忘乎所以,扒了費覺的褲子,手伸進他內褲裏,揉著他的大腿內側,嘴唇一刻都不肯從他身上挪開。費覺閉上了眼睛,隻管被莫正楠左右,他把他平放下,他就躺著,他往他腰下麵墊抱枕他就挺起腰,分開腿,把自己把他手裏送。他的右腿還不能自由彎折,費覺就隻好把它抬起來,高高架在沙發上,這反而讓他的股間一覽無餘,莫正楠坐在他腿邊,一隻腳踩著地,他看著費覺,兩隻手撫上他的右腿,那十根手指不輕不重地漫步過他的膝蓋,深入他的大腿根,它們或站或臥,轉瞬就在費覺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了幾道紅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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