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秘書本來進房間是為了匯報工作,但是江津坐在套房客廳裏不停的抽煙,一支接著一支,根本沒聽他匯報的心情。


    朱秘書推了推眼鏡,“要不,boss,我下次再匯報吧。”


    江津回神,他撚了手裏的煙,手在太陽穴輕揉了揉,“不用,現在說吧。”


    朱秘書剛說兩句就被江津打斷了,他眼底煩躁根本藏不住,太明顯,連因為誰都能看得清楚。


    江津:“幫我訂回國的機票吧。”


    “可是這邊還有生意...”


    江津也意識到自己衝動了,他拿著擦鏡布不停的來回擦拭金絲框眼鏡,像是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平複心情。


    過了好一會兒,他又變成了那個社會精英,“說吧。”


    朱秘書匯報完已經差不多晚上十一點了,第二天一早他們還有行程,但是江津一點睡覺的意思都沒有,又坐在那裏開始抽煙。


    朱秘書關上門,在走廊上對著那扇門想了想,給辛家撥了電話。


    辛家結束工作後看見這個未接電話有點意外,朱秘書似乎時刻都端著一種男主角的架子,他能給她打電話就像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這種意外的情緒讓辛家大發慈悲給撥了回去,“朱秘書?”


    朱永超一直在等辛家的電話,他聽見辛家的聲音,下意識的坐直了背,“辛家小姐,你好,是我。”


    “你有事嗎?”


    “嗯,有點事。”朱永超推了推眼鏡框,“您還記得以前李錦給你租的那套房子嗎?”


    李錦這兩個字已經成為不可修複的裂痕,隻有朱永超這樣直愣愣不懂變通的人才敢隨便提。


    辛家心情瞬間就低落下來,她垂著眸擋住眼眸的情緒,“嗯,還記得,怎麽了?”


    “boss有東西掉在那個屋了,你能不能去幫忙拿一下?”


    “急需?”


    “嗯,急需。”


    辛家想了一會兒,沒有拒絕:“鑰匙在哪兒?”


    “在boss家裏,具體的位置我發個圖給你。”


    “好。”


    辛家還不知道,在有的時候覺得很普通的一通簡單的電話和一個決定,在後來的日子返回去看的時候巨會發現那處於一個巨大的十字交叉路口,接受或者拒絕這個二選一的選擇題裏,做了不同的選擇就會走上完全不一樣的路。


    第119章


    辛家一覺睡到家門口,她跟小助理揮手再見後才意識到自己沒去拿朱秘書說的東西。


    她扒了一下背包帶, 坐電梯上了樓, 邊脫鞋進屋邊給朱秘書撥電話過去。


    一直覺得做了一件大事的朱永超滿懷著激動之情的等著辛家的回複, 他一看見來電顯示,昏昏欲睡的精神猛地一下振奮起來,在白色的酒店大床上詐屍般的坐起身, “喂!”


    辛家把手機拿遠了些, 再湊近,試探的說了一句:“是朱永超的手機號吧?”


    朱永超拳頭擋住嘴, 清清嗓子, “是,我就是朱永超。”


    “我是辛家, 我想...”辛家把背包放在沙發上,雙腿擱在茶幾邊沿上邊脫襪子邊說, “我想問問你讓我去拿的東西是不是馬上就用得到,我給忘了,現在已經回家了。”


    朱永超發現不是一種人還真進不了一家門, 辛家跟江津突如其來潑冷水的天賦技能簡直就是複製粘貼出來的。


    朱永超發現他不適合當拯救人的大英雄, 天生就是劇場影院裏的觀眾,一開始匯起來的勇氣塔被推倒了, 他轉了轉手腕看眼手表,“現在你那邊已經晚上十一點半了就不要出去了吧, 現在晚上打車也不安全。”


    辛家:“你那個急嗎?急的話我就打出租。”


    “不急...不是什麽大事, 不去看也沒關係。”朱永超似乎怕辛家深夜出門, 他急忙又補充一句,“我這邊找到備份了,所以那份文件拿不拿都沒關係。”


    辛家:“這樣啊...好,我知道了,工作辛苦嗎?”


    “不辛苦,跟著boss吃得好玩得好。”


    辛家嘴裏含著根煙也不點,她聞著味道解癮,聽見‘不辛苦’笑彎了眼,跟江津一起出差辛苦的不是身體,是心。


    她隔著十萬八千裏都能想象江津的挑剔。


    辛家:“回來請你吃個飯。”


    “哪用啊,不用不用的。”


    辛家遭到一波拒絕,轉念一想,她帶著朱永超出去吃飯的情景好像的確不怎麽樣,她在果盤邊上找火機,“算了,江津給了我好多購物卡還沒用,我也沒時間去用,到時候拿給你吧。”


    家庭婦男朱永超不為錢權折腰,隻為購物卡折腰,朱永超抓了抓頭發,不太好意思的說了聲“謝謝”,算是收下了辛家這借花獻佛。


    兩個人再客套了幾句之後掛了電話,朱永超掀開被子下床,不再去做英雄夢,準備老老實實的做自己的上班族。


    辛家也沒多想,她洗了個澡就睡了。


    第二天她沒事做,她休息整理一天行李,隔天就要去沙漠工作。


    她的工作性質決定了她不會穩定的往返於兩個固定的地點,不過收拾完東西,天真可愛美少女辛家沒事做了。


    雖然有很多撕逼可以等她寵幸,但是對於婆媳關係這個主題,她不知道應該表現出對真愛的大義凜然還是該表現出楚楚可憐的模樣以博得同情。


    太難做的選擇,那就交白卷。


    網上吵翻天,作為主人公的辛家保持了神秘高貴的氣度,完全不理會不回複。


    她想著沒事做去了江津家裏拿朱永超說的鑰匙。


    辛家至今都還記得李錦當時撿漏租下公寓時候洋洋得意的表情,她其實不太想來,不過她真的有點好奇為什麽江津還在用這公寓。


    她開門正要進屋的時候,旁邊房門打開走出一個牽著男孩兒的婦人。


    她走幾步倒回辛家身邊,“你終於回來了啊。”


    辛家抿唇,下意識的彎唇笑了笑,她有些莫名其妙,“你認識我?”


    “認識啊,你不是很多年前在這裏住過一小段時間嗎?”


    “對,我就住過很短的幾周吧。”


    “你很漂亮,所以一直都記得。”說著,婦人半蹲下,搖了搖小女孩兒的手,“來,叫阿姨。”


    小女孩兒咬住棒棒糖看她一眼,乖巧的問好,“阿姨好。”


    從一個姐姐過渡到阿姨真的不需要什麽心理準備,一聲阿姨打破了辛家永遠十八歲的美少女幻想,讓她不禁升起一種自己有女兒也該這麽大了的婦女感歎。


    她壓低身體,跟小朋友揮揮手,“你好啊。”


    異性相吸的道理上至八十歲老婆婆,下至幾個月嬰兒都適用。


    小女孩兒沒有第一時間誇辛家漂亮,而是圓滾滾的眼珠子一轉,問道:“經常來這裏的哥哥是阿姨你的男朋友嗎?”


    “是男朋友沒錯,不過你應該叫他叔叔。”


    小女孩兒還在自己處於世界中心的可愛成長期,根本不聽辛家的話,往她身後看了一眼,“哥哥沒有來嗎?”


    “他有點事,下次姐姐帶哥哥來給你打招呼好不好?”


    “你是阿姨。”


    “... ...”


    小女孩兒媽媽及時阻止了辛家教訓小屁孩兒的慘案發生,她有些尷尬的把小女孩兒抱起來,“不好意思啊,她挺喜歡你男朋友的,每天晚上都要問一遍哥哥什麽時候來。”


    “沒關係,小孩兒而已。”


    辛家開門準備進屋,婦人又開口叫住她。


    辛家回頭對上那雙為人妻為人母的溫柔眼睛。


    “雖然有點多管閑事,但是希望你這一次回來不要再走了。”


    辛家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孩兒像隻脫水的魚在岸邊來回翻騰,“媽媽,走了啊,要遲到了!”


    “不好意思耽擱你時間了,我們先走了。”婦人走了幾步,小女孩兒手裏的棒棒糖掉在地上了,她哇的一聲哭出來,要跟太陽肩並肩。


    婦人安撫她,辛家把從她手臂上滑落的小書包撿起來還給她。


    上個學,上得雞飛狗跳。


    婦人匆匆忙忙進電梯還不忘教小女孩兒給辛家揮手道別,“阿姨再見。”


    “... ...”辛家一邊揮手做再見,一邊想著江津是哥哥,她為什麽要晉升成為阿姨這個關於中國人倫的大問題。


    疑問的一敗。


    辛家開門進屋,順手關上,脫鞋走了一小段才注意到房間裏的牆紙顏色有點奇怪。


    她停頓,抬頭,看見無數個自己。


    我們都披著正常的皮囊在這人世間匆匆來匆匆走,大家都是成年人,沒有資格向誰宣泄內心。


    大家都佯裝活得輕鬆,大家都相互不知道對方這些年有多麽難過。


    辛家一直覺得自己過得好辛苦,好辛苦的內疚,好辛苦的謀生,好辛苦的承受著恨和歉意,辛苦得她想對世界都充滿惡意。


    可是啊,人生不會全都辛苦。


    她摔碎的人生有人幫你修補回原型,她補不上的縫隙會被陽光填滿。


    在哪兒受到傷害,那就一定會在哪裏得到救贖。


    江津回國那天打不通辛家電話,助理經紀人的電話都通通打不通,他去了辛家家裏也沒找見她,她好像又消失了。


    江津覺得喘不上氣,心裏壘起來的城牆轟然倒塌,剩下看不見前路的人生又隻剩下他,一人漂泊,沒有目的,也沒有歸期。


    李麗琴正在跟平日裏熟識的好友一起品下午茶,這是她近幾年最喜歡的事情,能夠從一群阿諛奉承的人口中找到虛榮感。


    她被人捧說看著像十八,捂著嘴正笑得高興。


    門突然發出劇烈的哐當一聲,江津從外麵闖進來,目光漆黑的看著她。


    李麗琴基本也摸到了江津的底線,七年前那麽嚴重的事情之後,他也隻是收了她手裏的錢權。


    他幫她立著那塊門麵牌,是難得的有孝心的好兒子。


    所以盡管知道自己這次去找辛家的行為肯定觸怒了他,但是她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可承受的結果。


    因為啊,她養的兒子她清楚是怎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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