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小偉長得磕磣點兒,但人品那是沒得說,長得好的男人十個裏九個花,你看看周宸,長得帥有什麽用?就一喂不家的東西!”


    “你現在二婚可再經不起折騰!小偉踏實可靠,你好好把握。”


    “你爸說,要和小偉處得來你倆過年一起回來,把事兒辦一辦。”


    繼母最後告知,小偉約了她明天下午兩點半,還是焦朵咖啡廳見麵。簡月這才想起小偉是何方神聖——兩個月前和她相過親的那個三十出頭的油膩中年男人,繼母的遠房親戚,奇葩界的霸主!


    簡月就嗬嗬了,她以前是挺軟弱,但並不是傻呀。這兩個多月夠霸主相多少次親?霸主肯定是沒找到合適的,這不,倒回來找她當備胎!


    然而簡月也有簡月的心思,這兩天黑風黑雨的天氣,屋裏陰綿綿的加上前夫恐怖的短信和前婆婆的噩夢……嚇人得很!


    能出去坐半個小時是半個小時。


    再者,繼母的脾氣她知道,如果她拒絕了或者不去,還指不定怎麽鬧、怎麽說她。


    倒時雞飛狗跳的,也的確沒必要。


    簡月四歲父母離異,跟著父親,繼母就來了。繼母是個精明潑辣的女人,簡月從小在她淫威下長大,壓迫慣了,很怕她。


    後來她長大些了,結了婚,和家裏聯係更少了。繼母不喜歡她這前妻的女兒,不喜歡她回家,也不喜歡簡月父親跟她聯係,繼母一直隻知道她成了大城市的人,不差錢兒,但並不曉得簡月住著別墅,還有豪車,直到奇葩霸主告訴她。


    雖說現在隨著年齡,簡月不再那麽畏懼繼母,但到底不想跟她較勁,能順著就順著吧,父親還是親生父親,繼母掌握經濟大權,父親抽煙喝酒還指望繼母撥款,命脈被掐著父親根本開不起腔。


    當年爹媽離婚,簡月一心想和母親生活,結果母親一改嫁不能要她了,是父親重新帶她回家撫養。這歉疚和恩情簡月一直沒忘,所以一直想著吧,他倆能過得好、不吵架就行,她也沒別的要求。


    還是焦朵咖啡,霸主今天下了血本兒,穿著一身西服,看得出比上次見麵重視簡月得多,就可惜臉磕磣,肚子還大。好好的西服勒在他身上,簡月都替他難受。


    “喲!咱倆有兩個月沒見了吧?”霸主一邊兒攪咖啡,一邊兒打量簡月,兩眼跟他鼻頭一樣油亮,“說真的,我都快認不出你了!你媽說你標致真沒錯,上回那衣著打扮可把你埋沒得!你前夫要見了現在的你,得後悔死!”


    對方很健談殷勤,簡月幹幹笑了兩聲,說了個“是嗎?”,然後不疾不徐喝了口咖啡。


    從前的衣服簡月早扔了,現在的衣著打扮風格是簡單、大氣、幹練的,發型也改齊劉海為中分。變化確實很大。


    “我上次回去之後,仔細思考過我倆,我覺得你就是我想要的那個女人。所以今天——”


    霸主突然單膝跪下,從背後拿出把紅玫瑰捧到簡月跟前兒。“我想告訴你!”“做我女朋友吧!簡月!”


    霸主浪漫細胞爆頭,雞血十足、聲音嘹亮,引得附近的咖啡客人圍觀議論。甚至有人起哄說“答應他!答應他!”,拿手機拍。


    簡月:“……”抽出其中一朵玫瑰花,摸了摸幹燥粗糙的花瓣——“假花?!”


    “嗯,假花便宜耐用,如果保護得好能管好幾年!買真花的男人浪費、花心、靠不住,沒幾個是東西!”


    霸主對此嗤之以鼻。


    簡月:“…………”扶額抿了口咖啡,她要冷靜冷靜。


    “簡月,你現在懂我真摯的心了嗎?”霸主假花湊近,侵入了簡月的安全距離。


    簡月忙後退,卻不小心打翻了硬質的手提包,包裏的東西嘩啦啦就掉出來,手忙腳亂一陣撿,裝好後,簡月就發現對方眼神兒在她包裏瞄。


    “唉?你的奔馳鑰匙呢?”


    “賣了。”


    “啊?咋賣了!奔馳賣二手少說也折損好幾十萬,你咋那想不開!”霸主比她還痛惜。


    簡月沒了心思跟他敷衍,簡明扼要說:“我爸撞了麻將館兒李老板的兒子,賠了幾十萬。就賣了。”


    這下,霸主沉默了,他摸著下巴想了好一會兒,問簡月她說的麻將館兒是不是某某麻將館,簡月說是。


    然後霸主臉色就不好看了,拉下臉來:“得!別擱這兒跟我扯犢子,那麻將館兒老李的兒子好好的,前幾天我回老家他才跟我喝了茶,打了幾圈兒麻將。”


    然後,就換簡月蒙圈兒了。


    “這還沒交往呢,你就防著我要你財產?你這女人,漂亮是漂亮,也太精明了!”


    霸主臨走,還不忘折回來把假花往腋下一夾。


    第20章 您是我後媽


    “得!別擱這兒跟我扯犢子,那麻將館兒老李的兒子好好的,前幾天我回老家他才跟我喝了茶,打了幾圈兒麻將……”


    簡月在焦朵咖啡呆坐了足足一小時,咖啡都喝見底還沒注意,腦子裏就轉著奇葩說的那句話。


    她要聽到這兒還沒發現不對勁,就是真蠢了。


    上次存款和奔馳都填了娘家的窟窿,打官司錢不夠,林小圓兒問起她這麽多年的稿費花哪兒了,她真沒好意思說。這個不堪奇葩的原生家庭。


    是的,她這些年的稿費,都隔三差五地花在了娘家。


    和奇葩霸主第一次相親,對方得知了她有奔馳和別墅,然後沒多久,就發生了撞人賠款事件。簡月有點兒煩,難道父親真夥同繼母編了那麽大個幌子騙她?就為了……她的錢?


    簡月翻開通訊錄找到了父親簡清的電話,大拇指在通話鍵上遲疑了幾回,都沒撥出去,簡月忽然有些無力,她知道自己麵對家庭內心的軟弱。


    童年父母離婚,母親改嫁後不想撫養她,那種被遺棄、失去家庭的惶恐絕望刻骨銘心。


    她渴望家庭,哪怕是一個並不十分美好的家,至少,也不至於無處可去,過去的二十多年,簡月一直這樣想。


    人,總得有個根呐!


    可現在呢?在她需要錢打官司、焦頭爛額的時候,他們雪上加霜、用惡劣的謊言欺騙。


    那是一種被背叛、被捅刀的感覺。


    摸了摸額頭,簡月心煩地肘著下巴望落地窗外——風起雲湧,行人街道,來往的人群中有父女、母子、姐弟……他們長相酷似,一眼能看得出,親密的舉動流淌著無盡溫情。


    咖啡廳的那邊,盆栽後,倆服務生小弟偷偷打量簡月議論——“這麽漂亮的小姐姐,眼睛怎麽紅了?”“怎麽,你喜歡這種?”那小弟一巴掌拍同伴的腦門兒“你敢說你不喜歡這漂亮姐姐?”


    那邊隱約的躁動並沒有影響到簡月的思考,她再調出父親的電話,猶疑著要不要打過去問個清楚,卻忽然有電話打過來——名字顯示“張嵐”,正是繼母。


    凝了凝眉,簡月沒有如從前立刻接起,直到繼母的電話第二遍響起。


    “喂,媽。”


    “簡月啊你搞什麽呢你?半天才接電話……”


    “媽,電話一分鍾自動掛斷,不到‘半天’。”簡月腦子從未有過的冷靜,聲音也是。


    那邊沉默了兩秒,繼母陰陽怪氣地笑了聲——


    “喲,上過大學的就是不一樣,哈?可人小偉還是研究生畢業,可比你本科兒金貴多了。你看看你,還把人家給氣了走?你這真是!讓我咋跟他媽交代!”


    “……”簡月不想說話,繼母開始連串的說。


    “你說你,二十□□的人了,又離了婚,像小偉這樣還是頭婚的研究生,人家能看上你就該阿彌陀佛了!還這樣不知輕重,非把你爸和我氣死?”


    “我告兒你,你趕緊的啊?給小偉解釋解釋!不然我和大表姐的親戚沒法兒做了!”


    “你過年要還想回家,就好好想清楚自己該什麽態度、該怎麽做,你老大不小一人了,咋還這麽不懂事!”


    從前麵對繼母,簡月都有耐心周旋,畢竟從幾歲開始,就已經在她淫-威下妥協,哪怕內心再憤怒再厭惡,對繼母她都能表麵溫順謙恭,可以說,這是她從小活命的本事。


    要裝,輕而易舉,可是現在……


    那中氣十足的女人聲音,巴拉巴拉地在耳朵裏撞,簡月覺得那就像隻蒼蠅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簡月忽然很煩躁,不,其實她從畢業工作就很煩了,但她要嫁給周宸。他的父母是那樣的有修養、有談吐,所以,她想自己也得有個看著過得去的娘家,得門當戶對。談戀愛看感情,結婚就得考慮雙方家庭了。


    簡月覺得,一個看著過得去的娘家,應該是殷實小康,父慈母愛,姐弟和睦,所以,為了一個“看著過得去的娘家”,簡月不但煞費苦心討好繼母和她兩個兒子,還費了不少錢:添置家具、床被,給父母四季衣裳,給弟弟們買文具買衣裳買鞋子,花了不少心思。


    繼母嚐了甜頭,三不五時就得來個電話……


    簡月自己掙的錢,硬是沒剩下幾毛。幸好周宸也隻想把她養在家裏,照顧好家庭就行,從沒期望過她掙錢,所以周宸一直以為她寫作不掙錢,隻是興趣而已。


    平心而論,周宸雖然出軌背叛了她,但在金錢上從沒有對她小氣計較過。


    然而現在呢?婚離了,周宸也死了。簡月先前沉浸在離婚的痛苦和官司的麻煩中,並未意識到,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她被威脅的軟肋,其實早沒了!


    一個“看著過得去的娘家”,已經毫無意義。


    ……


    張嵐說了半晌,嘴巴有點兒幹,才發覺簡月沒有如同以往恭順地說“是”、“好的,媽”、“嗯,行”。於是,她停下來仔細聽聽筒那邊。


    簡月:“說完了?”


    “你這什麽態度……”繼母這才覺察出簡月有點兒怪。冷淡。太冷淡。


    “媽要說完了,我就掛了。”


    張嵐想起還有件最重要的事沒說,趕緊地:“唉等等等等!我還有事兒沒說,你火急火燎地幹啥……”


    張嵐抱怨幾句後,語氣就好了很多,甚至帶著微微的笑意。


    “月月啊,上星期我不跟你說你二弟想開個飯館兒嗎?你知道,你爸抽煙喝酒打牌,根本掙不了錢,我在超市一個月兩千的工資養一家子人,這日子啊……”


    張嵐“唉”了一聲,像苦透了。


    “不好過啊。你二弟體諒我這當媽的辛苦,辭了水泥廠的工作,想開個麵館兒好好掙點兒錢。可這創業要本錢呐,你二弟去問了門麵,桌椅廚師餐具,琢磨琢磨得小七萬才能開張。你曉得,我和你爸哪兒有那麽多錢啊……”


    張嵐話都遞到簡月嘴邊兒了,什麽意思再明顯不過。


    又是錢,隻有在要錢要東西的時候,繼母態度才會好。但其實,心裏早就冷透透的,無所謂失望抑或難過。簡月笑了聲,口吻平靜得有點兒陰森:


    “媽,六十萬,還不夠你開個飯館兒嗎?”


    那邊好一會兒才有人說話,繼母憤怒的聲音有點兒磕巴:“你、你這孩子說的啥話啊你,啊?啥、啥六十萬,我哪兒來六十萬!”


    “您敢發誓,沒騙我六十萬?”簡月聲音略有諷刺。


    “你——你說的什麽混賬話!我是你媽!”


    簡月攥著手機指骨發白,冷冷地笑:“您錯了。您是我後媽。”


    第21章 剪斷心結


    盆栽後,偷瞄美女的倆服務生小弟打了個寒顫:剛還那漂亮的小姐姐挺溫和憂鬱的,怎麽接了個電話的功夫,眼神兒就冷颼颼的了,又嚇人又迷人。


    買了單,簡月就離開咖啡廳,外頭天空陰沉得可怕,浸著小雨。剛才的電話和繼母撕破了臉,恐怕很快會一石激起千層浪。


    簡月很平靜,婚離了周宸也死了,她沒什麽好顧忌了。


    上等人,有本事沒脾氣;中等人,有本事有脾氣;下等人,沒本事有脾氣!


    她爸就是第三種,沒本事,脾氣大,就有張英俊的臉,還沾花惹草給離了婚。可孫悟空再厲害還逃不出如來佛祖的五指山,父親最終栽在潑辣精明的繼母手裏,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但這也並不妨礙他幾十年如一日的脾氣。


    果然,簡月剛回家抱起奶狗撫摸了一陣,就接到了父親簡清的電話。要聊什麽事兒不用想就知道,簡月沒興趣,點了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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