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十六年,父親為她所作的一切,他不僅是這個家庭的依靠,還是她精神上的支柱,在春梅眼裏,父親總是在身後默默地為她付出,甚至不求任何回報。


    想著十六年,父親為了供她上學讀書,日複一日在工地上搬磚,出的是體力活,掙的是辛苦錢,吃的是粗茶淡飯,把牙縫裏摳出來的零零碎碎的錢,給她交學費,供她讀了象山縣城最好的高中。


    就這些恩情,她都無以回報。


    十六年,每當遇到家裏有好吃的,父親總會在自己不舍得吃的情況下想著自己,不畏路途的顛簸和遙遠,騎著自行車從狗鼻子上村來到縣城去看望她。


    在寒風中為自己送來的那帶著父親體溫的生活費,送自己到學校參加高考的叮嚀,高燒時溫度不退的焦灼不安,雨中罰跪送傘的擔心焦慮,父親對自己的點滴關懷,在她的成長道路上留下了無數的回憶。


    他的愛,像屹立的山峰,巋然不動;他的愛,像春風化雨,早已在心裏成了第一。


    迷茫時,父親是她的指南針,為春梅指明了生活中的方向,讓她拾起壞情緒,從此,信心倍增,有勇氣麵對生活中的一次次風雨與挑戰。


    父親默默承受著自己夾在母親和春陽之間的壓力,多年和母親的爭吵,絲毫沒有影響到父親對自己的疼愛。


    父親陪自己去狗鼻子山村找高校長說代課教師的事情,在春梅的心裏,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回憶,在受到委屈時,父親用堅強有力的臂膀給自己嗬護,讓她感到踏實滿足。


    春梅默默的望著父親,過往的一切畫麵在眼前呈現,如果不是自己,父親也不至於如此辛苦,累得腰椎間盤突出。


    想起高考之後,父親因為自己彩禮的事情一次次和母親意見不同,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這一幕幕,像電影一樣在她腦海裏盤旋。


    春梅的眼睛裏的淚花在滾動,她再也控製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如果沒有父親,就沒有她的現在。


    父親的教誨猶在耳畔回蕩,她不能做一個無情無義,沒有良心的人。


    可是,李大柱呢?那個在自己一次次處於危難之中向她伸出援手的人,她該怎麽向他解釋?


    曾經表白的話語信誓旦旦,因為和宋博洋的事情,她和李大柱的誤會剛化開,一回到家裏,就要和劉明遠在一起,李大柱會不會覺得自己三心二意?


    一個是撫養自己的人,一個是深愛自己的人,春梅痛苦的淚水打濕了臉頰,淹沒了回憶,望著父親,現實褪去了他們之間的溫柔。


    父親隻有一個,而愛人呢?又何嚐不是同等重要?


    在自己的記憶裏,父親是個骨子裏很硬的人,別說給別人下跪了,就算是求人,這樣臉皮薄的事情,她都很少見到。


    如今,父親卻是為了她,當著自己的麵下跪,春梅的肩上像背負了一座五行山,這沉重的壓力,讓她久久緩不過氣來。


    天氣依然很冷,氣溫低的可憐,父親年齡大了,這樣跪著哪經受起這樣的折騰?她於心不忍。


    春梅想到了那次因為劉明遠來到家裏,她逃避他,自己給父親打了招呼,回來已經是黃昏,回來之後,母親和哥哥對她依依不撓,逼自己罰跪的情形,雨越下越大,導致自己發燒,是父親打傘,又背著自己把她送到了醫院。


    春梅的心裏如鰻魚在喉,她難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反而,是心中對父親無盡的愧疚。


    風依然在吹,搖得窗戶呼呼作響,她不忍看著父親在那裏獨自傷悲,春梅有氣無力地拖著沉重的身子走到父親身邊,她的淚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勢不可擋。


    春梅用手輕輕地扶起父親:“爸,您起來吧!地上比較涼,我答應您,和劉明遠在一起,放棄李大柱。”


    水生在春梅的攙扶中,慢慢站直了身子,他活動了一下因為長時間用力,那跪的早已發麻的雙腳,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你說的真的嗎?不是糊弄我說著玩的吧?你真的願意放棄李大柱,今後和劉明遠在一起?”水生知道春梅對李大柱的真摯感情,春梅不吃不喝還不是為了他,水生真怕這是她情急之下隨口說說的話而已。


    春梅鄭重其事地說著:“是真的,父親,我隻有您一個,為了您,我願意。”春梅鄭重其事地說著。


    “太好了,春梅,爸,果然沒白疼你一場,你再說一遍,我怕我再聽錯了,這話到了明天你又變卦,這事又成為了泡影。”水生高興得欣喜若狂。


    父親的愛讓她感受到了人間的溫暖,對於和劉明遠未知的明天,她的心裏完全沒有了答案。


    春梅朝著父親微微一笑,那是心痛的滋味,也許,隻有自己知道。


    麵對著生活中的妥協,除了屈服還能怎樣?


    如果看著父親對自己的下跪而置之不理,她的良心也會過意不去。


    她按照著父親的指示,重複了一遍自己剛才說過的話:“爸,我願意,放棄李大柱,和劉明遠在一起。”


    水生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春梅,這才是我的好閨女,爸終於等到你這句話了,你媽和春陽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心裏該有多高興了。聽爸一句勸,好好吃飯,把身體養好,劉明遠不是說過年前結婚,也不知道他父母那邊,商量的咋樣了?我要看著你在婚禮當天,成為世上最美的新娘。”


    春梅擦幹了臉上的淚水,心痛的無法呼吸,她知道在選擇劉明遠的這一刻,她和李大柱的愛情成為了過去。


    她和劉明遠就算結婚了,也隻是因為父親的存在,沒有快樂,又何談最美?


    本來也就沒有愛情,無非是一場因為彩禮而被安排的遇見,她仿佛墜入到了無邊無際的深淵。


    她回避著父親欣喜的目光,又怕他看出破綻,隻好敷衍著父親的話語:“爸,時間還早著呢,別說了。”


    “還早,你還想陪爸一輩子。”水生打趣地說道。


    劉明遠帶著父母的喜訊,來到狗鼻子山村,車子剛要停穩,一聲接一聲呼喚春梅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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