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打開,林支書喜滋滋的出現在了房間裏。


    見林裏和淑芬在櫃子前麵站著,也沒有多想。畢竟這個年代的人們還很保守,白天就不是幹那事兒的時候。都得等到夜深人靜,孩子們都休息了之後才淅淅索索的進行。


    “那個工具很不錯,幾個小隊的隊長都說好。趕明兒我就去多打幾把回來。”


    “額~咳咳。爸,您急匆匆的回來就是為了這事兒啊!”


    “嗬嗬,不止呢!收成都入庫了。接下來就是交公糧、分口糧了。對了,今年有你和手扶拖拉機參與勞動,咱們家分的糧食要多上不少。看來是不用外購了。”


    林支書笑嗬嗬坐到炕上抽起了旱煙。


    淑芬背對著林支書調整好了情緒,夾著腿去了隔壁。


    “爸,嚐嚐,加了糖精的。”


    見淑芬離開,林裏在褲子上擦了擦手心裏的冷汗。


    獻寶似的將沙棘罐頭遞了過去,林支書拿起來喝了一口,雙眼就是一亮,但隨後又黯淡了下去。


    “味道酸酸甜甜的是真好,可畢竟是糖精,偶爾吃一點兒沒事兒,可要是吃的多了,會中毒的。”


    “剛剛淑芬也和我說了,我都知道。”


    “嗯!知道就好,糖精畢竟不是什麽正經東西。對了,下午和我分糧食去。”


    ··· ···


    下午,公社門口。


    人頭顫動。


    烏壓壓一片村民正在門口或坐或站,圍的水泄不通。


    三五成群的聊著閑天兒。


    煙袋成了這時候男人們打發消遣時間的首選,不時還有人互相換著抽。


    看衣著,都是打著補丁,且沾滿塵土的老舊衣物。和周圍滿是黃土的環境很搭。


    無一例外,他們的身上都鼓鼓囊囊的塞著什麽東西,還有的人幹脆在手裏提著幾個袋子,或者墊著直接坐在了地上。


    聊天兒的時候也是心不在焉的,總是有意無意的看著裏麵的情形。


    屋內,幾個會計在紙上寫寫算算,桌子上的算盤打的啪啪作響。


    很快,結果出來了。


    “支書,算出來了,這是今年各家各戶能分到的糧食。還有繳納給縣裏的公糧數目。”


    林支書將煙杆兒咬在嘴上,眯眼看了看上麵的數字,露出了一抹微笑。


    “不錯不錯,這比去年還多了二十來斤。既然沒問題,那就分吧!各個小隊的隊長、幹部都以身作則,爭取分的又快又好。”


    “放心吧支書,我們心裏都有底子呢!”


    “再來幾個人,和我一起去縣裏交公糧。對了,把成虎叫上開拖拉機。”


    幾個小隊的幹部接了通知,就一溜煙兒的帶著自己的人馬開始分糧食。


    畢竟這事兒幹了有兩年了,操持起來都有了經驗。


    隨著大稱和工作人員的到來,剛剛還心不在焉聊天兒的村民們看著自己隊長的方位,開始自覺的排起了長隊。


    林裏雖然是支書家的女婿,可這個時候也不是用特權的時候。省不了多少事兒不說,反而讓村民們嚼舌根,還不如老老實實的排隊呢!


    “林裏啊!這都收秋結束了,什麽時候再理發啊!”


    “是啊是啊,我這兩天頭皮又癢了,得趕緊把頭發給弄掉了才好。”


    “哈哈,弄點兒土搓搓不就行了。”


    林裏正愁排隊乏味,見有人和自己搭話,幹脆就聊了起來。


    “你那頭皮發癢肯定不是頭發的緣故,估計是長虱子了吧!”


    “沒有沒有,我都用篦梳梳過了,早就沒有虱子了。”


    “那沒有虱子肯定是有跳蚤,你離那貓啊狗啊的遠點兒就行。再用皂角什麽的多洗洗。”


    “就是就是,你一年到頭兒天天在土窩子裏打轉,虱子跳蚤多不是正常的嘛!對了林裏,我這馬上要定親了,能不能不要剪的那麽短啊!”


    又到了秋收之後的農閑,一年之中收獲最多的時刻。秋高氣爽,但是不算寒冷。


    有錢有糧有閑,天氣又好,正是婚嫁的好時節。


    林裏聽到這位小夥子的詢問,當即眼珠子一轉。既然沒別的事兒幹,那幹脆嚐試在托尼老師這條道上多走走唄!不說什麽燙染,就把男人們常見的那幾種發型給做出來不就行了。


    毛寸不行,毛茸茸的長輩不喜歡。和這個年代有些衝突。


    就三毫米、五毫米、寸頭、尤八蓋、圓寸、小平頭這幾種就差不多了。哦對了,還可以把他之前的屁股頭給做出來,滿足一些喜歡留長頭發的人的意願。


    “嗯!可以,我試試吧!以前我也沒有弄過。這樣,你理發的時候靠後點兒,我先用其他不在乎發型的大爺大叔大哥們嚐試嚐試。”


    “那感情好,到時候你得來喝喜酒啊!我領著我媳婦兒單獨給你敬酒。”


    都是一個村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關係,禮金什麽的應該不用了吧!大不了到時候早點兒去幫著竄忙。


    聊天兒之餘,大家的眼睛一直盯著前方不斷被兩人抬起來過稱的糧食,那是明年秋收前一個家庭裏麵的所有口糧。


    領到糧食的家庭,一家老小喜滋滋的肩扛手提趕緊往家裏放。


    沒排到的則是緊緊的看著倉庫門口,生怕輪到自己沒有了。


    林裏來的雖然比較早,但是過稱比較費工夫。等輪到他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由於是支書家的女婿,登記的心裏有數,不等他自報家門,就麻溜的報出了林裏一家能領到的糧食數量。


    過稱的也是個心明眼亮的家夥。別看秤砣卡著點兒死死的,但是盡可能的把秤杆給往高了撩。你也不能說他不公道,給支書家的多,即便是後麵排隊的村民們看到了也不會說什麽。


    這大概就是社會裏普遍存在的潛規則吧!畢竟老百姓不怕當官的吃拿,怕的是他們無休止的吃拿還不辦人事兒罷了。


    支書家的待遇不僅如此。分到糧食之後很快就有幾個接到自己隊長指派的小夥子過來,不等林裏說話,就留下小半袋紅豆給他拿。


    林裏見狀無奈的撇了撇嘴。這可不僅僅是林支書的關係,還有他這個林家莊新鮮出爐托尼老師的功勞啊!


    ··· ···


    分糧食的第二天,林裏閑著沒事兒。幹脆將理發的家夥事兒帶到了分糧現場。


    打算趁著這個功夫兒,提前開工。省的到後麵人擠人連個休息的功夫都沒有。還能讓排隊的人家順便剪個頭發,多省事兒。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那個今年冬天要結婚的小夥子傳出了消息。來理發的大都是上了歲數不要求發型的,和年紀太小要求不了自己發型的小孩兒。有了愛美之心的小夥子們一個都沒有出現。


    “大爺,您想怎麽理?”


    “我想啊!給我弄的短短的就行了。”


    “得嘞,那就短短的。”


    林裏看了看大爺鋥光瓦亮的頭頂,知道這個做不了實驗材料,就如了大爺的意。


    不出一分鍾,大爺就變的短短的了


    清理了一下脖子上的碎頭發。大爺一個硬殼帽子一扣,笑嗬嗬的去向陽處的牆根下曬太陽去了。


    “這位大哥,怎麽理?”


    “我也理的短點兒就行,沒啥要求。”


    林裏摸了一把對方滿是頭油,但很茂密的頭發說道。


    “大哥這頭發挺長。我現在就會一種發型。要不您給我當個試驗材料?”


    “額~什麽叫試驗材料?”


    “試驗材料就是我想著你反正也要剪光頭,就順便給我試著做做其他發型唄!”


    大哥想了想說道。


    “可以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要是不嫌累,盡管折騰。”


    林裏得到了允許,舀了點兒水將頭發打濕,正要下剪刀。就聽到身後有人喊。


    “林裏,我給你弄來一麵鏡子,你先放這兒用。”


    林裏回頭,原來是要結婚那個小子。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家夥事兒,還別說,弄個鏡子過來,一下就有了在街邊兒開理發小攤兒的味道了。


    “行了。你忙去吧!記得晚上的時候來收啊!”


    噌噌噌~~


    林裏構思了一下自己想到的結果,學著托尼老師的樣子,用指頭夾一縷頭發,一剪刀一剪刀的剪了下去。但隨著進度的推進,並沒有出現想象中的模樣。


    剛剛聽到風聲,又閑著沒事兒的人們紛紛過來看起了熱鬧。也想知道發型這個東西到底有多麽豐富。也打算給自己找個喜歡的。


    不料~~


    “哎呀!這剪的成了花犁狗了。頭發都是一篵一篵的,看起來好醜啊!像二狗家的斑點兒狗。”


    “別瞎說,挺好看的。”


    小孩兒家大人不好意思的拍了一下小孩子。事實也不能說出來啊!


    “滾滾滾,小心我揍你。”


    大人還好,捂著嘴笑一笑就過去了。但小孩子童言無忌,有什麽說什麽,把個眼睜睜看著鏡子,見證自己這個試驗材料怎麽被摧殘的過程,以及可怖結果的大哥表示很煩躁。


    村裏難得有這麽有趣的事情,大人還矜持些,圍過來看熱鬧就是了。


    可是小孩子很快就圍了一圈兒,對著大哥指指點點,甚至還有腦子靈活的,已經開始編起了童謠。很快,這位勇於奉獻自己的大哥就有了一個一輩子都甩不掉的諢號——“花犁狗”。


    不經曆風雨怎麽見彩虹。


    林裏琢磨技藝不是兩三個頭能練出來的。


    有了花犁狗的前車之鑒,別說大人們不願意過來做試驗品了。就連小孩子都哭著跑開了,偶爾有被家長捉過來理發的,也是哭哭啼啼的,總之就很難纏的樣子。


    還別說,苦工下到了,總是會出結果。


    等林支書帶著村裏人去縣裏交完糧食回來的那天,林裏正式掌握了幾種男士常見的發型。雖然算不上熟練,但村裏人看到了都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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