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真站在驅委的廢墟前,以小提琴開啟了第一個小節,霎時破碎的驅委,磚石與鋼筋紛紛升起,四麵八方的建築再次升高。項誠在巫山的聖地廢墟中,坐在鋼琴前,按下了數鍵,鋼琴聲音傳響,崩塌的山巒歸正,斷流的江水複位,聖地的落木與巨岩再次升起、拚合。江鴻被黑龍載著,飛過山川與江河,從南到北,從北到南,飛過大雁塔、莫高窟,萬物之書上流動著音律的光輝。老孫坐在大雁塔頂端,遙望著沉寂的西安城。曹斌站在蒼穹大學行政大樓頂端,吹奏起了薩克斯,低沉的薩克斯管樂下,引領著蒼穹大學結界重構,倒塌的建築旋轉、飛行、歸位。嶺南大地百花盛開,冬的凜冽之氣緩慢退卻,齊尉在蛟龍頭頂吹起小號,飛過珠江,廣州塔再一次升起,回歸原位。神州大地,所有的創傷被夷平,風從遠方吹來,帶著花草的芬芳。萬物之書上,四大規則再一次逐一脫離,符文散向天地,歸入虛空,天地脈閃爍。“啊!”江鴻說,“快看!”《花之二重唱》的尾聲時分,他與陸修掠過陰山,短暫地看見了下位世界的映像,十二閻羅殿中央的石柱山頂再次開啟,輪回通道重建,連接了天地脈。上位世界逐一斂去光華,隱入濃重的夜色中。夜幕再一次降臨了,月亮在夜空的盡頭閃閃發亮,潮水溫柔地拍打著蜈支洲島的沙灘,陳真出現在了沙灘前,釋放所有的避難所罅隙符文。數以十萬計的罅隙符文先是一齊升上天空,再紛紛飛向原本所在之處。那一夜,夜空中滿是符文流星,拖著明亮的尾線,它們飛向大地的四麵八方,飛向末日來臨前的每一座城市。“哇!”遲小多坐在鋼琴上,望向巫山外的景象。“好壯觀啊!”江鴻與陸修坐在電視塔,仰望夜空。世界重生的第七天,重慶。“媽我出門……”江鴻從二樓房間下來,看見他媽正在往行李箱裏塞一個巨大的包。江鴻:“不要塞了!媽!我隻是回來過個元旦假而已!我還要放寒假的!”“這個是給陸修和你們室友的!”江母說,“又不是給你的,到了記得拿出來,雖然天氣冷,捂久了也容易壞,知道嗎?”江鴻簡直淚流滿麵,看著自己隨時要爆炸的箱子。江母說:“媽媽昨天炒了一晚上的肉鬆,好了,好好去吧,我們明天也去海南了。”“還去三亞啊?!”江鴻說,“就不膩嗎?”江母:“什麽時候去三亞了?沒有去啊!今年入冬第一次呢。”江鴻:“?”江母:“???”江鴻意識到,也許關於世界末日的這部分回憶,也被驅魔師們修改了?不管了,一切正常就好。江父的車在家門外按了下喇叭,江鴻便拖著行李箱,硬著頭皮出了門。“媽,”江鴻突然回身,說,“愛你啊。”江母難得地有點臉紅,說:“快去吧!”江鴻親了下母親,上了父親的車。“你過年要回來嗎?”江父說,“爸爸可以在三亞訂個房間,給你們住。”“好啊!”江鴻馬上就要歡呼了,還是喜歡去熱帶過冬天。江父看了眼江鴻,仿佛想說什麽,江鴻心裏又“咯噔”一響,心道:父親說“你們”,該不會發現自己與陸修的關係了吧?江父把兒子送到機場,說道:“去吧,代問你們學長好。”江鴻百感交集地與江父擁抱,但他知道這一次分開,父母不會再忘記自己了。“我走嘍。”江鴻飛快與父親道別,到了機場的洗手間,趕緊把那個巨大的行李箱收進隨身的收納符印裏,又看了眼手機,讓陸修別太早出來接。飛機降落在鹹陽機場,所有人仿佛都失去了那段時間的記憶,不得不說,驅魔師們還是非常厲害的,這種集體失憶的事,隻有驅委才辦得到。學生們紛紛返校了,尤其是蒼穹大學的,江鴻已經在機場看到好幾個妖族的低年級學生,校車也等在了外麵。但他看見不遠處的另一輛閃爍著銀光的摩托車,當即狂奔過去。陸修一身摩托車手服,正跨坐在川崎h2上整理手套,頭也不抬。“師傅!”江鴻說,“去秦嶺風景區多少錢?”陸修:“親一下就走。”江鴻湊到他麵前,與他對視,緊接著,輕輕地親了陸修的唇一下,陸修的臉刹那就紅了,隨手給他按上頭盔。“坐穩抱緊!”陸修戴上頭盔,二話不說,油門踩到底,“轟”一聲,伴隨著江鴻“哇”的大喊,衝上了高速路。西安剛下過一場大雪,川崎h2猶如雪中銀梭,與皚皚白雪同為一體,穿過秦嶺,穿過江鴻無比熟悉的高斯模糊,馳向蒼穹大學,馳向他們的未來。萬物風華錄正文完第157章 雷煌金一存在於曹斌記憶中的第一件事,是在一個光線朦朧的午後,有一個麵目模糊的人,把他帶到了某個書房裏。那年他隻有三歲,天津正值盛夏,天氣悶熱且令他渾身大汗、滿臉通紅,不時拉扯著衣領,向書房的落地鏡望去,看見自己一臉哭相。窗外是風格各異的租界時期建築,陽光照進房內,四周卻是昏暗的,在陰影處的輪椅裏,陷著一名行將就木的老者,皮膚幹枯,眼窩深陷,手掌猶如雞爪,銳骨般的手指間提著一串花梨木的念珠。“這是成德。”帶他進來的陌生人說道。老者隻抬起手,稍稍一指,那人便識趣離開了,餘下曹斌與那老者獨處一室。“曹成德,”老者半眯著眼,已近油盡燈枯之境,緩緩道,“你過來。”三歲的曹斌非常恐懼,緣因這老者身上有股死亡的氣息,死亡無處不在,縈繞於書房裏,令他本能地想抗拒。但他仍然慢慢地走了過去,老者把手上的花梨木串珠遞給了他,說道:“拿著吧,我是你的爺爺。”“爺爺。”曹斌很小聲地叫了一句。老者那渾濁的眼珠朝窗外望了一眼,似乎想問他幾句話,但一個三歲的小孩兒,又知道什麽?一老一幼,就這麽靜靜地互相看著。過了很久很久,老者又搖了下鈴,叫進來另一個人。那是個清俊的青年。“飛文,”老者說道,“交給你了。”那名喚飛文的青年,便將三歲的曹斌帶走了。帶他到這裏來的陌生人不知去向,仿佛人販子般將他“賣”給了另一戶人家。這裏來來去去,全是男人,且全是青年男性,他們不知道如何照顧一個三歲的男孩兒,隻能把他放在一張高腳椅上,讓他進食。平時,三歲的曹斌的玩具,就是一堆卸掉了子彈的手槍,以及瑞士軍刀。曹家的屬下偶爾會為他表演五指刀遊戲,他便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的動作看。他的祖父曹興坤嚴禁他離開這所大房子的範圍,但允許他偶爾在花園草坪上玩耍。每天上下午,各有人帶著曹斌去見他,曹興坤會以口授的方式傳給他一些修行的方法,再讓陪讀帶著他練習。每天貼身陪他的有兩個男青年,是一對雙胞胎兄弟,哥哥便是從祖父麵前帶他離開的那青年,名喚許飛文,另一名弟弟,名喚許飛旌。哥哥負責照料曹斌的飲食起居,弟弟則教授他熟悉經絡圖、習練體術。兄弟倆雖是雙胞胎卻性格各異哥哥像個事無巨細的保姆,性情溫和寬容;弟弟話不多,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一手習慣性地插在西褲口袋裏,襯衣解了幾顆紐扣,脖上係著鬆鬆垮垮的領帶,注視曹斌的眼神帶著少許憊懶與無奈。“他還很小。”哥哥許飛文總是說。“時間不多了。”許飛旌答道。這些練習枯燥無趣,曹斌大部分時候望著經脈圖上的小人發呆,他從被帶到這裏,所見的就隻有男性,且大部分為青年男性,令他單純地以為世上隻有男性這個物種。所幸許飛文很耐心,填補了他的孤獨。每天被摁著教過體術後,許飛文會為他講故事,陪伴他直到黑夜到來,進入夢鄉。“這是什麽?”曹斌四歲了,他對世界充滿好奇,哪怕不能離開這所大房子,卻很想在家裏四處探索,他路過書房時,偶爾會問跟在身後的許飛文。“書。”哥哥許飛文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耐心地說,“上麵寫的是字,你想識字嗎?”弟弟經過,盯著他倆看,眼神裏帶著責備,哥哥便把書放回架子上,仿佛什麽事也沒有發生。睡夢裏,曹斌瘦小的身體蜷在被中,偶爾半夜醒了,會聽見兄弟倆低聲的爭執。“你不能亂教他東西,”弟弟責怪道,“老爺子嚴令禁止。”“認得幾個字,能怎麽樣?”哥哥答道,“他的脈輪天生不適合修行,也許等不了幾年……”“噓。”曹斌一翻身,兄弟倆便不再交談,這所大屋裏所有的人常常以為曹斌什麽也不懂,把他當作一個四歲的小孩兒,曹斌卻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許多事,包括察言觀色、猜測以及偷聽。這些是無父無母的幼兒在險惡世間生存必需的技能,是讓人得以存活下去的天賦,曹斌小心地使用著如上技能,把它當作一個秘密,知道這個秘密的隻有兩個人他自己與許飛文。許飛文仿佛也什麽都知道,卻什麽都不說。曹斌五歲時,偷偷認識了不少字,趁沒人的時候,便去看房子裏的書,偶爾還會偷偷進入祖父的書房,好奇地端詳那裏的一切。除此之外,他還喜歡趴在窗前朝外望,他比尋常五歲的孩子更早熟,也更聰明,他想離開這囚籠,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但許飛文幾乎寸步不離地跟在他的身旁,他雖然很溫柔,但曹斌絲毫不懷疑,一旦自己偷跑出去,很快就會被他抓回來。“明天你爺爺要考察功課了,還不去練功?”許飛文坐在窗前的一張椅子上,外麵是陽光映著滿窗的翠綠,春季時分,群鳥嘰嘰喳喳地叫著,光影朦朧,照著他的側臉。曹斌從窗前沉默地離開,看了許飛文一眼,兩人交換了下眼神。許飛文帶了他兩年,他們已經有了神奇的默契那個眼神在暗示著曹斌,不要隨便動離家出走的念頭。“你偷偷認字了?”弟弟許飛旌坐在一張大沙發上,喝著洋酒,上下打量五歲的曹斌。“嗯。”曹斌小時候也是個刺頭,他與這所大屋子裏的大部分青年男子一般麵無表情,身板挺得筆直。他以為許飛旌會責罰他,但沒有。他隻是乜了曹斌片刻,末了坐直身體,說道:“繼續修行你的體術,第一個周天,開始罷。”“為什麽不讓我認字?”曹斌突然問道。“沒有為什麽,你用不著。”許飛旌答道。曹斌:“我可以讀書。”許飛旌:“你用不著。”那天夜裏,雙胞胎兄弟爆發了一場爭吵。半夜曹斌輕手輕腳從床上下來,前往走廊,扒在另一個休息室的門縫前朝裏看,許飛旌依舊滿身酒氣,反而是哥哥許飛文顯得很激動他低聲而急促地朝著許飛旌說:“他隻是要命,我可以過命給他,他想要多少年?活這麽久,有什麽意思?”許飛旌冷漠不答。“他隻有五歲,他的人生還沒有開始!”許飛文又說。“所以?你想做什麽?”許飛旌反問道,“你還要造反?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曹斌疑惑地看著他倆,但很快,許飛文仿佛發現了什麽,朝房門走來,曹斌便光著腳飛快地跑回臥室,躺回床上,把被子一蓋,假裝睡覺。許飛文推門進房,檢查了曹斌的被子,為他掖好,繼而沉默地坐在床畔的沙發前,坐了整整一夜。這天過後,誰也沒有提深夜裏的對話,但曹斌隱隱地察覺了異常,對尋常五歲的孩子而言,無意中聽見的話也許不會被放在心裏。但他不一樣,他比同年齡的孩子更成熟,也有更多的疑惑。誰要命?過命給誰?隻有五歲,說的是我嗎?某天曹斌前去朝祖父請安時,曹興坤還沒有來,曹斌便輕手輕腳到得書桌前,大著膽子翻看了桌上的資料。大多是經絡圖,有曹斌自己的,以及另一個男性的,曹斌看了半晌,猜測是祖父的。他從許飛旌處知道自己的“脈輪”斷裂程度有點嚴重,在十六歲前隻能修習體術,倚靠曹家的秘術來重建脈輪,將斷裂之處慢慢地連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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