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達鄭重道:“謝謝。”於是可達把擴音器收了起來,陸修的聲音突然響起,就像那天在搜尋江鴻下落般,料想聖地有著特別的擴音法術。“江鴻?你在哪兒,到中庭來。”“來了!”江鴻忙朝空氣喊道,想必陸修在找自己了,可達便再次變成蒼狼,載著江鴻回往中庭。“對了!”江鴻總算想起來了,說,“那個聲音是遲小多的?”蒼狼“嗯”了聲,江鴻便告訴它自己的夢境,蒼狼道:“你夢見過他們?”“確切地說,在夢裏聽見過他們交談。”江鴻答道。蒼狼說:“張敬是無盡夢境的高手,稍後你就能問他了。”“張敬又是誰?”江鴻茫然道。“就是與賀由衷一起來的另外一個人。”蒼狼說,“好了,到了,你下來吧。”江鴻便翻身下了蒼狼背脊,蒼狼似乎不想過去,江鴻便摸了摸它的腦袋,與它暫時道別。陸修正與曹斌、陳真,以及那名喚張敬的男人站在一起,看見江鴻時,陸修那平靜的表情又有了幾分鬆動。“江鴻!”張敬身邊還站著一人,正是江鴻的室友張錫廷。這次聖地叛亂,張錫廷對江鴻可謂沒的說,幾乎從開始保護到結束,兩人並肩作戰,感情又深了幾分,看見張錫廷時江鴻很開心。“這是我爸爸。”張錫廷介紹道。“哦難怪啊。”江鴻笑道,張敬站在中庭時,他看見了正臉,簡直與張錫廷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我結婚早,”張敬打趣道,“十來歲就有了錫廷,我倆看上去是不是像兄弟?”江鴻又與曹斌、陳真打招呼,再見到曹斌時,江鴻頓時有種久別重逢的感覺,仿佛找到了靠山。陸修說:“這就走吧。”陸修牽起江鴻的手,與一眾人離開中庭,搭乘升降梯,前往聖地的深處。“這是一場成功的設伏。”陳真說道。大家都不說話,江鴻反應過來了,這句話是朝誰說的?陸修?應該不是,陳真指的是聖地叛亂的經過嗎?曹斌自然而然地答道:“再成功的設伏,也需要有人配合。從這點上,蒼穹大學全體師生,對方宜楓科長的挺身而出,表達十二萬分的謝意。”江鴻:“……”江鴻總覺得曹斌似乎在諷刺什麽,卻聽不懂,然而曹斌那種“紳士的陰陽怪氣”卻又實在太好笑了。但張敬明顯比江鴻還要控製不住,他最先忍不住笑出了聲。張錫廷卻很穩重,馬上以眼神示意父親,張敬瞬間又恢複了嚴肅的臉。曹斌則朝江鴻不易察覺地“wink”。江鴻懷疑地看著曹斌,聖地所發生的事,是不是從頭到尾就是曹斌的設伏?不,曹斌哪怕有再強大的本事,沒有陸修配合,也絕對辦不到。於是他又看陸修,陸修眼裏帶著笑意,卻沒有任何反應。一定是他倆聯手布的局!從黑暗陸修製造災難開始,曹斌便利用敵人的布置,反而提出讓陸修回到聖地……江鴻漸漸地明白了。緊接著,再誘出反叛的魯朝陽與鷹王柳恒……不,也許還要更早!從讓可達辭任代理妖王返回學校那天起,曹斌就給聖地裏的敵人,留下了足夠的計劃空間!所以可達想明白之後,才會說“我生他的氣了”。一定是這樣的!全是你倆構思的啊!江鴻這才明白過來,如夢初醒,看著曹斌。“設伏學沒有白上,”曹斌顯然知道江鴻想說什麽,“你也配合得很好,江鴻,我覺得這學期末,你可以得到一個‘s’了。”陸修說:“江鴻的平均分全靠驅魔綜合學撐著。”江鴻:“……”數人離開升降梯,陳真仿佛心事重重,張敬則與張錫廷走在最後,不時交談幾句,大抵是聖地實習怎麽樣、夥食好不好之類的。江鴻則與陸修走在最前麵,江鴻欲言又止,陸修注意到了,問:“想說什麽?”江鴻想告訴他自己夢見項誠與遲小多對話的事,卻又顧忌到有其他人在場,陸修卻道:“想說就說,沒關係的。”江鴻便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陸修,陸修起初現出少許疑惑表情,繼而很快就想明白了。“後來還夢見了嗎?”陸修又問。最後一次夢見對話,是在驚醒之前,但江鴻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正冥思苦想時,陸修卻道:“沒關係,張敬能幫你想起來。”“你夢見小多了?”陳真聽見了。以陳真的性格,隻要是不那麽重要的事,哪怕他倆在前討論怎麽洗劫驅委,陳真都不會發聲。“是……是的。”江鴻心裏有點忐忑。陳真說道:“我以為隻有陸修能感知到項誠發起的通訊。”“因為我教給了他龍語。”陸修答道,“項誠會把重要的信息通過龍語,跨越時空朝我發送,但能收到的機會很少,而且時間段是不完整的。”“哦是這樣嗎!”江鴻說,“難怪呢!”回想起來,好像確實是,江鴻第一次夢見對話的時間點,就在陸修教了他龍語後。曹斌又問:“這段時間裏,項誠有沒有朝你發來聯絡?”陸修答道:“這個月沒有。”陳真又說:“從前的呢?整理出有用的訊息了沒有?”“時間對咱們來說是線性的,但對他倆來說,是分段的。”陸修答道,“非常混亂,因為訊息的丟失,我甚至不知道他們處在哪個節點。”江鴻好奇道:“什麽意思?”陸修說:“他們在時光中回溯,也許會回到一千年前、兩千年前,打個比方,我今天會得到他在三千年前的消息,但是下個月,也許就得到了六百五十年前的消息了。”“哦。”江鴻懂了,如果把項誠與遲小多的時空之旅看作一部電影,那麽陸修接收到的,就是把這部電影剪碎後,亂序發送的片段,必須自己像拚圖一樣重新整理,關鍵還會丟幀。確實很讓人頭疼,但龍語居然能跨越時空,本身已經很了不起了。“到了。”陸修解開封印,現出台階,眾人又拾級而下,來到淺水域。鯤的骨骸依舊處於池中,平靜的池麵泛起陣陣漣漪。張敬就像張錫廷第一次來到此處那般,看見鯤的瞬間被震撼了,先是躬身行禮。“能辦到嗎?”陳真問。“可以。”張敬點了點頭,說,“選擇誰與袁昆溝通?”“如果可以的話,”陳真說,“把我們全部人都納入夢中。”張敬答道:“這樣一來夢境會變得不穩定。因為亡鯤死去這麽多年,魂力已經非常虛弱了。而且在夢境中,我們都無法使用非魂魄自帶的法術。”曹斌:“我在外頭留守?”陳真:“不,你也一起進來。我需要你了解所有的細節,以免我遺漏。”曹斌道:“那麽,開始吧。”江鴻站在陸修身畔,兩人牽著手。“錫廷,”張敬又說,“你來畫法陣。”“好。”張錫廷答道,開始施展法術,這一次施法與江鴻曾經所見不一樣,星光在張錫廷的身前交錯,旋即沿著水麵拖起漣漪,發散開去,圍繞亡鯤呈現出一個巨大的符文。張敬懸空飛起,一身西服,身材修長,懸浮於水麵上,霎時全身煥發出藍白色的光芒,那光芒猶如粒子,刷然照亮了整個巨大的洞窟!“一夢盡,萬物生!”張敬朗聲道,“袁昆,莊周一百四十六代傳人,令你即刻蘇醒!”光芒爆發了,張敬的夢境之光與心燈截然不同,心燈照耀萬物,而夢境之光泛著溫柔的藍白色。“一切有為法,如夢亦如幻。”袁昆從那夢境之光中浮現出身影,“焉知紅塵不過夢一場,還是夢境照進了萬物?既是莊周傳人,進我夢中來罷。”下一刻,漫天光華再次收斂,江鴻隻覺身不由己,一聲巨響中,隨著那光芒,再次被帶進了袁昆的夢境中!第102章 袁昆藍白色的光芒裏,張敬已換了一身裝束,身穿束腰武袍,文武袖,長袍後延伸出蜿蜒漫天的符文繡帶,懸空飄飛。巨鯤恢複了生前的模樣,在夢境世界裏翱翔,這裏群山環抱,一片青翠,猶如史前世界般,遠方碧藍長空下,沃野綿延,中間有一平台,眾人便站在這平台上。“這次又有什麽事?”袁昆也出現了,一身黑袍,作古人裝束,站在平台中央。曹斌、陳真、陸修、江鴻與張錫廷五人都進入了這個夢境裏。張敬懸浮空中,閉上雙眼,仿佛陷入了沉睡。“爸爸?”張錫廷道。曹斌答道:“他在維持兩個夢境的交融,不能說話,不用擔心他,平台是咱們的夢境,平台外,是袁昆的夢境。”陳真說:“你還真是隨時隨地都在教學,我來問吧。”旋即,陳真上前一步,袁昆說:“心燈持有者啊,早已一代接一代,變得陌生無比,人間也已滄海桑田。”“但我的使命,從未有過改變,”陳真朗聲道,“就是守護這個人間。”“你的意誌並不堅定,”袁昆答道,“甚至已有了心魔,即便如此,還要堅守那一星微弱的火苗麽?”在這夢境裏,陳真的身體發出微弱的光,仿佛源自於在他體內的心燈。但就在這心燈的火苗盡頭,竟是隱隱有著一縷黑氣。江鴻震驚了,陸修卻擺擺手,示意什麽也不要問。“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袁昆,你早在一千兩百多年前就已死去,為什麽迄今仍然不入輪回?”陳真說。“輪回容不得我,”袁昆眺望遠方,目光仿佛透過這本不應存在的夢境世界,望向更遙遠之外的現實,“我還在等待。”“等待什麽?”陳真又問。袁昆:“等待這個世界的審判,屆時,萬物將在廢墟之中以另一種形式重生。”所有人沉默,陳真又道:“熒惑將會在何時現身?”“快了。”袁昆答道,卻突然轉身,望向站在一側的江鴻與陸修,“萬物書的持有者已感知到,最後這場審判的即將到來,告訴你們也無妨,這已是確定的未來,無法被扭轉。”緊接著,袁昆抬起一手,遙遙指向陸修與江鴻。江鴻猝不及防,隻覺腦海中轟然巨響,仿佛有無數意識被強行轟了出來,他抓緊了陸修,陸修卻強行握住他的手,把飄飛的他拖了回來。陸修與江鴻身邊,環繞著無數肥皂泡般的夢境。袁昆打了個響指,飛翔在陸修一側的肥皂泡便碎裂了,聲音被釋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