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學什麽專業來著?”江鴻說,“對不起,我忘了……我得查查看,哦對,機械電子工程!對的!這個名字太難記了!”張克勤:“………………”江鴻哭笑不得,問:“你呢?”“我本科是國際商務,研究生是金融管理。”張克勤說。“啊,”江鴻笑道,“我爸最喜歡的專業。”張克勤想了想,又說:“你是重慶人吧?附近有什麽玩的?”張克勤雖然在重慶出生,卻在澳門長大,偶爾放假會來看看舅舅,與江鴻攀談幾句時,多少也帶點大哥哥的氣質,雖然不可避免地,有那麽一點點痞,也許是因為常被人捧著,想法大多以自我為中心,不太考慮別人的感受。江鴻常常忍不住拿現實裏認識的人,與陸修作比較,發現陸修就沒有半點紅塵中的俗氣。雖然陸修也總是一副對外界不關心的模樣,但他的冷淡是對所有事情一視同仁,反而顯得很特立獨行。“咱們出去逛逛吧,”張克勤說,“我也不想打球了,走。”江鴻便告訴父親一聲,江父正鼓勵兒子多交朋友、多出去玩,於是江鴻上了張克勤的跑車,張克勤邊在手機上聊天,邊看導航。“你是不是讀大學以後,就很少和從前的朋友聯係了?”張克勤問道。“對。”江鴻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和高中朋友聯係得少了。”江鴻從前一個班裏,確實有幾個玩得好的兄弟,四個人裏兩個出國了,還有一個搬家去了廣東,其他人感情都沒那麽好,江鴻便不太參加高中聚會。我好像也很久沒和驅魔師之外的人玩了啊。江鴻又想起他的室友們,還挺想念他們的。張克勤開著導航,到了萬象城,又約出來一個朋友。江鴻雖然不至於社恐發作,但也有一點小尷尬,這個朋友雖然是男生,卻總讓他感覺怪怪的,有種說不上來的氣質。他與張克勤倒像是同齡人,一直打量江鴻,張克勤介紹的,隻是“世交家的小弟”。對方隻待了一會兒,便提著個lv的包,起身走了。“晚上去酒吧玩嗎?”張克勤還在查大眾點評,問,“你有沒有好的酒吧推薦?你去過xx酒吧嗎?咱們去逛逛?”“我很少去酒吧。”江鴻說,“不過我給你推薦幾個吧,九街挺多的。我不去了,我想回家。”張克勤說:“都出來了,就一起吧。”“不不。”江鴻忙拒絕了他。兩人在萬象城逛了逛,張克勤又想給他買東西,江鴻更拒絕了他,他想要什麽,自己完全買得起。最後張克勤便開著跑車,把他送回家門口。“喲,這麽早就回來啦?”江母說。“嗯是啊。”江鴻說,“晚上吃什麽?爸爸呢?還沒回來嗎?”江母沒有做飯,仿佛預料到江鴻不會這麽早回來,頗有點意外,隻得提議:“你爸不回家吃飯,咱們倆吃火鍋去吧。”“好啊!”江鴻最喜歡吃火鍋了!總算精神起來了。但是這天過後,他怎麽想怎麽覺得奇怪,隱隱約約冒出一個念頭。張克勤約出來的那個朋友是gay嗎?江鴻一朝這個方麵想,便有點一發不可收拾,那張克勤也是gay嗎?等等,他想帶我去哪個酒吧來著?江鴻上網查了下,發現張克勤問的“xx酒吧”確實是個gay吧!啊啊啊!江鴻心想:等等,他為什麽要朝我說這些?他看出來了?可是我表現得很明顯嗎?我也不喜歡同性啊?除了陸修,我對其他男生完全沒有……等等,陸修?我爸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麽?張克勤的舅舅知道嗎?不會是安排我們倆相親吧!!!這也太雷人了啊啊啊啊!江鴻簡直不敢細想,連著好幾天都有點疑神疑鬼的,父母知道的,是不是比他以為的更多?接下來的幾天裏,每當江鴻看見父母在小聲說話,都感覺像在討論他。寢室群裏倒是很熱鬧,臨近開學了,賀簡開始詢問大家什麽時候返校。張錫廷:【怎麽這麽快又開學了啊。】金:【還有半個月呢,你們去哪兒玩了?】江鴻:【我認識了一個澳門的朋友。】賀簡:【哦?師娘要來澳門玩嗎?】江鴻:【不要再叫我師娘了!】江鴻還沒想好要說什麽,張錫廷便問:【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回去?】金答道:【應該就這幾天吧?賀簡估計不拖到最後一天是不會來的。】江鴻:【我已經不想在家裏待了,今天還在想要麽先回學校去吧。】賀簡:【師娘要不要來我家裏玩?帶你去威尼斯人體驗一把吧?】江鴻心想算了,對紙醉金迷的地方不感冒。金又問:【怎麽了?和家裏吵架了?來不來我家這邊玩幾天?】江鴻突然有點心動,想起一件事:【你家在天水還是克什米爾?】金:【嗯,是的,你還記得,在天水,我們這邊麥積煙雨很出名。】江鴻:【我去看看機票吧。】張錫廷問:【你在家裏發生了什麽?】江鴻:【唉一言難盡……見麵再慢慢地說吧。】金:【我來重慶接你吧?】江鴻忙道不用不用,金的熱情好客程度,簡直突破了常規模式,自己買票坐飛機過去就行,天水離西安也很近,正好到時與金一起返校。於是江鴻重新打起精神,作為一個白羊座,暫時忘記了失戀的難過,告別了竊竊私語的父母,拖著行李箱,去天水找金玩了。天水市就在秦嶺的西段,卻隸屬於甘肅省,是除了甘南之外,難得的幾個水汽充沛的地區之一,也是三國時代三秦的巨大糧倉。江鴻聽金說過,他常常去寺廟,畢竟獅子與佛門總是有著許多不解之緣,卻沒想到,金的家就住在一座恢弘的廟宇後麵,半座山頭都歸楊家承包,親戚也很多。金親自到機場來接,開的是輛改裝後的越野,很符合他的糙漢子人設。“師娘,你和陸老師怎麽樣了?”金說道。“原來你姓楊哦,”江鴻顧左右而言他,“我差點以為你姓金了。你的波斯貓女朋友呢?”金:“這樣,我不問陸老師的事,你也別問涼涼的事。”江鴻愉快地說:“她叫涼涼嗎?好的,就這麽愉快地說定了!”天水比重慶涼快多了,金很貼心地考慮到江鴻也許不想見生麵孔,便沒有引見他認識自己的一大串親戚,隻和家人吃了個便飯。開飯時,大家在餐室中席地而坐,地上鋪著華貴的波斯地毯,盛食俱使用金、銀盤,倒酒的是玉碗。江鴻也有幸看見了金的父親母親,金的老爸簡直與他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高大威猛,也是混血,滿臉金黃色胡子,就像電視劇裏的回鶻可汗一般。而金的媽媽則天啊!好美啊!金發碧眼,還非常嫵媚,笑起來讓人覺得無比親切,雖然說媽還是自己的好,但金的媽媽的笑容,真是可以融化冰雪的燦爛陽光。江鴻開始明白金為什麽會喜歡那個波斯貓妹妹了,確實和他的母親有那麽一點點的相似,尤其在神態上。“金在學校有談戀愛嗎?”金父問道。江鴻不等金暗示他,便馬上道:“好像還沒有耶。你有偷偷談戀愛嗎?”金哈哈大笑,擺擺手,又給江鴻斟酒,說:“這個酒度數很低,你隨意,是蘭陵的桂花酒。”蘭陵美酒桂花香,玉碗盛來琥珀光。金母不會說漢語,笑著又說了幾句維語,金父便翻譯道:“這小子笨頭笨腦的,不知道怎麽討女孩子歡心,他媽媽經常擔心他找不到對象。”“啊,”江鴻說,“不會的,金雖然確實有點直男,但是沒關係,他是獅子啊。”獅子在妖怪中確實是高階存在,江鴻之所以並不太在意,是因為他平日裏交的朋友不是龍就是鳳凰,要麽就是仙鶴貔貅之類的,但縱觀全校,在妖族裏,獅子還是非常拉風的,幸而金本性非常溫柔善良,否則一定是那種校霸般的存在。金父又說:“江鴻。”“哎!”江鴻被點了個名,條件反射般地坐直。金父:“你平時也幫我們盯著點兒,找女朋友不要緊,別找到有生殖隔離的就行,這是基本原則……”江鴻心裏一邊吐槽生殖隔離什麽鬼,一邊以眼神暗示安撫金,讓他不用介意。金當即滿臉通紅,覺得很尷尬,幸而江鴻也不算外人。金母又笑著說了幾句,金父便翻譯道:“本來他媽媽想給他介紹親戚家的,大家都是純種獅子,我說不行,近親繁衍,很容易就生下智障……”這連番對話,槽點實在太多,江鴻甚至不知道該從何處吐起,隻得連著點頭,又說:“如果有合適的,我也會幫他留意的,呃,好吧,主要我認識的獅子,隻有他一個。”“獅族太少了啊!”金的父親又有點感傷,“不是在馬戲團就是在動物園,也不好好修煉,都不長進。還是你們人族開枝散葉的,繁盛千年萬年,找對象也容易……”一頓飯吃完,江鴻險些被憋出內傷,在金的房間裏,笑得滿地打滾。金:“唉,讓你看笑話了。”“沒關係,沒……沒關係,”江鴻說,“我在家也挺糗的,我告訴你吧。”金的房間亦延續了古波斯裝修風格,房內有個巨大的地墊軟床,窗外種了不少棕櫚樹,又有一地案,金就在案前席地而坐,抄寫佛經。江鴻於是朝金說了自己與陸修的事,金便停了下來,難以置信地看著江鴻。“怎麽可能?”金說。“你也覺得對吧?”江鴻笑著說,“你看,你也覺得我們倆是在一起的,所以我才這麽笨,會去朝他告白啊。”金:“不,江鴻,不是的……”江鴻忙示意算了算了,又說:“反正總之吧,把我們倆都搞得很尷尬……”金:“江鴻,等等,這不可能。陸修就是喜歡你的。”江鴻說:“他確實很喜歡我,隻是不愛我,他隻是把我當弟弟看待。好啦,我已經接受了,現在已經沒那麽難過了,不,一點也不難過了,你看?我都可以笑著說出來了……”金:“妖族的邏輯,和你們人族是不一樣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的人,根本不會……江鴻,除非……嗯……哦,除非……”金突然陷入了沉默,思考著一些事。江鴻:“?”“沒什麽。”金又道,“你繼續說吧。”江鴻“嗯”了聲,又道:“接下來才是重點,我懷疑我爸媽從頭到尾,就知道這件事呢!或者說他們感覺到我可能和陸修分手了,我爸就給我介紹了一個朋友的外甥,這個男生……”金聽了經過,說:“也許是你太多疑了,隻是湊巧碰見呢?”江鴻於是與金開始分析這件事,但最後金不得不承認,如果一件事,它看起來是這樣,聽起來也是這樣,又沒有別的理由,那麽尋找更多的解釋,反而是在欺騙自己;沒必要再掙紮了,就承認吧。金最後說:“確實很尷尬。”江鴻想了想,又說:“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呢,對妖怪來說,性別真的……不重要嗎?或者說……不那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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