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時。“圖勒蘇。”陸修嘴唇微動。轟然巨響,龍威炸出,“江鴻”直麵了陸修的全力一擊,但那一式龍語轟擊竟沒有把江鴻震碎,而是令他上半身衣裳盡毀,倒飛出去,狠狠撞上了精神病院的圍牆!黑暗陸修偽裝盡除,陸修飛身上前,右手祭起法訣,左手作龍爪,雙目隱現震怒!“你在懼怕什麽?”陳真的聲音響起,“那就是你,你的憤怒、你的恐懼、你的欲望……”黑暗陳真從陰影中走出,右手中浮現出黑氣,在空中繚繞。陸修沒有被黑暗陳真分心,不斷追擊黑暗陸修,兩個身影在夜空中激烈相撞,霎時又一聲巨響,黑暗陸修狠狠撞上了精神病院的建築外牆,裏頭響起大喊聲,又在陸修的崩天一擊中穿出。“有關終結與世界毀滅的預言……”黑暗陳真的聲音亦如影隨形,時刻在陸修的耳畔回蕩,他沒有騰出手來對付這個“陳真”,哪怕在猜到了事情進展的前提下,陸修的判斷是正確的,他必須先全力解決自己的複製品,更重要的是,趁著對方還未反應過來的一瞬間。此時,黑暗陸修失了先機,幾乎全無還手之力,在一片廢墟中被陸修窮追猛打,揍得渾身是血。黑暗陳真的援助出現了,那繚繞的黑氣仿佛活物,朝著真正的陸修席卷而來!“連心燈也能複製嗎?”陸修冷冷道。“這已經不是心燈了,”黑暗陳真在陸修身後現出身形,嘴角浮現笑意,“它是寂滅心燈,擁有釋放黑暗的強大力量……”陸修怒吼一聲,龍炎從身上迸發,驅散纏向他的黑火。“又是誰製造了你?!”陸修驀然提速,一手摁住自己的複製品,撞破精神病院另一側的圍牆,帶著他轟然穿梭到了主路上,四麵八方的車流猛然停止,兩個身影撞翻了經過的私家車,一時間鳴笛聲、刹車聲響成一片。車主紛紛下車,震驚地望著這一幕,更掏出手機,開始拍照錄像!陸修把自己的複製品扼住咽喉,提了起來,就像黑暗陸修提著江鴻一般,左手凝聚強光,正要發出毀滅性的一擊之時“你在恐懼自己的死亡,”寂滅心燈鋪天蓋地地卷向陸修,“恐懼那最終必將到來的宿命……恐懼成為人後一切的失去……但你現在,仍有選擇,陸修。”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在那黑暗裏,隻有陸修與自己的複製品。陳真的聲音在陸修腦海中回蕩:“你可以不必背負被強加的責任,想想江鴻?那個與你有著特別羈絆的凡人……”正因這句話,霎時間陸修動作一滯。緊接著,黑暗陸修終於在這狂風驟雨般的攻勢當中,搶到了反擊的刹那!一聲龍吟,黑暗陸修化龍!巨龍騰空而起,拖著陸修飛上空中,形勢登時逆轉,龍角抵住陸修腹部,在數十米高空中淩空翻越,朝著地麵狠狠一摜!陸修鮮血飛濺,染紅了道路,再下一刻,陸修化龍!兩條一模一樣的黑龍倏而分開,其中一條驀然升高,另一條追上。前方黑龍翻身,轉頭噴發出青白色的火焰,另一條側身避過,在空中翻滾,以利爪死死抓住前一條龍的身軀。“機會來了,他的逆鱗處沒有保護,”黑暗陳真提醒道,“壓製住他三分鍾時間,盡量速戰速決,驅魔師快來了。”這是陸修第一次碰上如此強大的敵人,在自己被封印的前提下,他必須戰勝一個完全體的自己,外加地麵還有更強大的幫手:黑暗陳真。他已經竭盡全力,然而身上的鱗片不住掉落,在空中化作光火。黑暗陳真屹立於高處,手中那寂滅心燈已經收縮成一團黑色的光球,光球之中不斷朝著四麵八方射出帶著黑火的流星,千萬流星離開他的身畔後,猶如追蹤彈般射向空中的其中一條黑龍。時間逼近大限,陸修在最後關頭,爆發出所有的力量,以龍爪死死抓住自己的複製體,一口龍炎朝著它的左眼噴去。兩條龍頃刻間分開,但複製體再一次死死抓住了本體,同時,龍爪刺穿本體逆鱗下的皮膚,紮入了它的心髒部位。陸修的全身現出發光符文,開始壓縮並封印他的龍力,他已無力再對抗,轟然巨響,在空中恢複人形,朝著大地墜落。黑暗陸修亦化作人形,右手兩指掐劍指,疾射而來,要在空中一招刺穿陸修的心髒!“安傑要來了,”黑暗陳真說道,“不要戀戰,離開這裏。”黑暗陸修仍不死心,隻要再補上一記,本體便將消亡,自己將成為那個陸修。“他已經輸了,”黑暗陳真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但意誌還在,你現在吸收不了他,必須等待機會,不要戀戰!走!”黑暗陸修飛向黑暗陳真,黑火一卷,兩人同時消失。陸修的身軀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墜入了珠江之中,鮮血被江水帶走,繼而在這個黑夜中,消失無痕。留下救護車聲、警車警笛聲,以及一片狼藉的地麵世界。黑火再一卷,黑暗陳真與黑暗陸修同時出現在了廣州塔頂端,對麵是燈火通明的獵德與珠江新城。黑暗陸修道:“一旦被他跑了,要再抓住他沒那麽容易。”黑暗陳真答道:“我們手裏有江鴻,你怕什麽?找個機會,讓江鴻誤以為自己有逃脫的希望,再拿著陸修的逆鱗,把他召喚進陷阱裏就是了。”黑暗陸修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黑暗陳真吩咐道:“按計劃,把廣州驅委端了,去吧。”黑暗陸修擦拭了臉上的血跡,現出邪氣笑容,化作黑龍,沒入了江中。第59章 決戰死亡是什麽?在一片漆黑的江水之中漂流時,陸修陷入了昏迷,在那昏迷中,一個瑰麗的夢境正在徐徐展開。念青唐古拉山口那通徹萬年、十萬年,乃至百萬年的風,從亙古而來,呼嘯著掠向永恒,永恒又是什麽?六千五百萬年前的造山運動裏,喜馬拉雅與念青唐古拉山於大地上緩慢聳起,猶如巨獸的背脊,這一過程花費了足足四百萬年。一百年,人將迎來死亡;一千年,則輪到龍直麵死亡;十萬年,岩石會被光陰磨成齏粉;百萬年,江河也將幹涸;千萬年,山巒將被夷為平地……然而在世界那四十六億年的光陰中,俱是一瞬。哪怕是龍,與一隻螻蟻亦並無區別。站在念青唐古拉山口,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到藍天,漫天的風馬旗下,江鴻小心地係上早已褪色的記憶,回頭喊了他一聲。“陸修!”他笑著喊道。與天地相較,他們是如此渺小,渺小得無法左右、無法抗拒自己終將到來的宿命,置身這天地之間,誰又何嚐不是?“陸修!”江鴻見他站著出神,又喊道。該過去嗎?一切的最後,俱是分離,他甚至無法陪伴江鴻度過一生,不過是短短數年間的一個過客……“我要走了。”陸修終於說,“江鴻,你會好好地活著。”江鴻卻充耳不聞,喊道:“陸修!”“陸修!”在那黑暗冰冷的江水之中,陸修破碎的身體,猶如曾經在天雷下遭遇的那場毀滅之痛,而遙遠的大地上,也有著他的聲音傳來,不停地喊著他。“庫魯!庫魯!”“陸修!”眼前雷光萬道,聲音漸漸重疊,陸修驀然睜開了雙眼,化作黑暗中的一道水流,刷然突破空間,投向無邊無際的虛空。“陸修!”江鴻慌張大喊道,把傷痕累累的陸修抱在懷裏,著急道:“你怎麽了?你怎麽流這麽多血?你還好嗎?陸修?!學長!你不會死的!學長……”一滴水落在陸修的臉龐上,順著滑落。他睜開雙眼,疑惑地看見江鴻在哭,江鴻居然像個小孩兒般,抱緊了他,大哭起來。這是江鴻第一次看見陸修受這麽重的傷,他害怕極了,就像天塌了一般,從來沒有陸修從來沒有在他麵前表現出這般模樣,哪怕是與相鬥,受傷落地後他仍然能第一時間站起來。現在他全身無力,手腳軟垂著,身上還不停地往下滴血。陸修道:“吵死了。”江鴻嚇了一跳,繼而回過神,知道陸修還活著,他怔怔看著他,不住喘氣。陸修亦注視著江鴻,猶如不認識般地打量著他,江鴻眼眶、鼻子通紅,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怎麽……哭了?”陸修半是疑惑,半是疼痛,皺眉道,“有什麽……哭的。”江鴻勉強擦了下淚,說:“你怎麽了?怎麽變成這樣了?”陸修疲憊道:“碰上我自己了……我……打不過他。”江鴻瞬間明白過來了:“都是我的錯,沒來得及提醒你,我該第一時間就召喚你的……對不起……”“我早就知道了。”陸修答道,“再讓我見到他,我一定……”陸修想撐著起身,卻吃痛使不上力。江鴻馬上道:“你先休息會兒,我我我……我這就想想辦法,你能動嗎?”江鴻短暫的情緒失控後,理智漸漸回來了,他必須盡快讓陸修恢複,他扶著陸修起來,讓他挪到床上,手忙腳亂地拿來毛巾,按在他的傷口上。“我看看這裏有什麽,”江鴻說,“也許有藥。”“這是哪兒?”陸修又閉上了眼睛。“你的寢室。”“這不是我的寢室。”陸修答道。江鴻一邊在抽屜裏翻找,一邊簡短地解釋了經過,陸修沒有回答,隻是安靜地聽著。江鴻本想問他發生了什麽,但想到現在陸修說話,一定很難受,便不多問下去了。既然是完整複製了陸修的宿舍,那麽東西應當也一樣?但陸修的寢室裏根本沒有藥物,江鴻隻能盡力給他先止血,他的左側小腹上有三道爪痕,其中一道甚至抓進了腹腔中,現出殷紅的血肉,江鴻用毛巾給他緊緊綁著,又剪開他的長褲,把他腿上的傷口包紮好。“你的寢室裏不備藥物嗎?”江鴻說。“普通的藥對龍不起作用,”陸修答道,“讓我休息會兒,我會慢慢痊愈的,別找了,翻東西吵得我頭疼。”江鴻隻得過來,看著陸修,一時間心疼極了。陸修說:“想喝杯咖啡,有嗎?”江鴻說:“我看看。”寢室裏咖啡機也一模一樣,江鴻便燒水,給陸修泡了咖啡,說:“這兒應當是另外那個你住的地方。”陸修說:“你不懷疑我不是我麽?”江鴻:“……”江鴻被提醒了一愣,方才竟是忘了確認,但他馬上看見陸修胸膛前、心髒處的疤痕,說:“不會,我知道是你。現在要喝咖啡嗎?”事實上就在黑暗陸修進入酒店房間的那一刻,江鴻也很快就察覺了。陸修“嗯”了聲,說:“多加糖。”陸修仿佛好多了,能坐起來了,他近乎全裸,坐在床邊,看江鴻給他加糖,又說:“多加點。”